后来那个隔壁的阿婆就搬走了,被从远方回来的儿子接到了他的家。伊子请始终都记得老人孤单了那么久,日夜期盼的心情。被接走的那一天,老人笑的眼睛变成了一条缝,笑的可以看到嘴裏零星的几颗牙。最后阿婆哭了,因为激动,他的儿子终于有出息了,可以让她安享晚年。
伊子清跟阿婆摆了摆手,阿婆还是习惯性用慈祥的语气叫着她,清清。只是那一摆手,就再也没见过了。
她望着黑色的轿车慢慢开远,纂紧小小的拳头,将来,我也会很有出息的,我也要好好对我的爸爸妈妈。
现在伊子清长大了,仍然很少说话,她想起阿婆曾经的话,想起自己曾许下的承诺。想起卡卡,是不是爱说话的人真的可以变的快乐呢。
可是她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每次想要多说话,嗓子就像被鱼骨卡着,她想去找卡卡,又怕她会没时间,她现在很怕卡卡会拒绝。于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对着雪白的墙壁顾做轻松状说,“我叫伊子清啊,你呢。你叫什么。”
每天都是这样,伊子请坚持到最后终于放弃了,墙怎么会说话。而自己,怎么会变的快乐呢。
这是患了自闭症了吧,被别人知道,一定又会笑的漫天开花。
好象从小时候起,一些事情就是注定的。
喜欢纯净黑,纯色白。
喜欢清澈,透明,一切看起来无尘埃的东西。
喜欢散着柔软的发抬头看天。
喜欢夜里抱着布娃娃。
那些貌似都是一见锺情,从一开始就喜欢的东西。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继承了秋的隐忍和坚强,自己快乐不起来,是不是因为童年始终都是她最致命的伤呢。
每天都是这样,设了无数的问题,反覆的盘问周旋。
河水散发着鱼星腐烂的气味一点一点的顺着喉咙漫入心脏,莫明来的水蛭成群围在一起贪婪的钻进去爬出来,慢慢把血吸食干净。疯狂的把井里水逼着冲散下去,会不会因小解而排泄出来呢,还是会一口气全部把恶心的秽物吐出。
伊子清就是这样的感觉。
中午吃饭的时候遇见了林佳渝,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熟悉的男生响起,伊子清心裏某个位置一下子被点亮,却因为对方的冷漠又黯淡下去。
林佳愉冰冷的声音说,“为什么要那样做。”
“就因为他们说你喜欢我,你才这样对么。”挑衅的味道。曾经你也说过喜欢的,你忘记了么。
“那么,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所有人好像都在指责,那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就为了全额的奖学金和保送名额。”
“谁跟你说的。”
“这个你不用管。”
“那意思是,你相信了?”
“我就是想来问问你。”
伊子清转身离开了。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想过没,他们算什么。
如果假使你没有一点点相信那些传言,如果你至始至终都相信我,那这些话你就不会说出口。我不怕那些谣言,也不怕那些可以毁灭掉自己的话语,我怕的是,有一天这些谣言你们通通相信,无懈可击。
班级越发的吵闹着,伊子清刚刚坐下来,老师就跟着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一张写满黑字的白纸,用手指敲了敲黑板,示意安静。
“高二组决定,推伊子清为唯一的保送生。”
班主任以为会没有任何异议,掌声一片,班级里却没有兴奋的一点气息。胡月月“唰”的站起来,“老师我不同意。”
底下开始混乱一片,伊子清茫然,她对这个消息只觉得可笑,也在顷刻看到了卡卡没有隐藏住,暗笑起来的眼。
再也不如蔷薇花般的美好。
老师轻“咳”了一声,“安静,这是课堂。”
轰乱中鸦雀无声了。
她推了推眼睛,正色道,“这是教研组研究出来的结果,伊子清同学无论学习,纪律,以及思想都是无可挑剔的。你还有什么意见?”
胡月月显露出锋芒,“伊子清行为不检点,所以我不同意,不给个说法连同学都不会服气。”
阴谋的火苗噌曽的冒着火花。
男生们“嘘”的作响,鬼笑的看着伊子清。
“喔,怎么说?这个名额落到我们班级也是一种荣誉啊。”老师疑惑不解,这个名额给伊子清真的再适合不过。
“老师你去看看她书包里有什么。”
伊子清有点搞不懂了,老师也开始皱眉头,走下讲台,“你的书包有什么?”
“书包裏面当然是书了。”
对于保送之类,伊子清真的没太考虑过,根本不用大费周折,他们想要就要好了。书包里会有什么,他们传的谣言还不够么。
“老师你想看就看吧,我无所谓。”
而在老师从书包里拿出淡粉色一个棱角分明的物体,上面写着“美人鱼”的暧昧字,老师惊了,在众人推推搡搡的目光下,伊子清回头看时定住了一般。
胡月月声音响亮的响起,“老师我说什么了,这样的学生,还配年级第一么。”
“这……”迟疑后,还是恢复了以往应有的严肃,“胡月月同学,那你怎么知道。”
“无意中看到的,本来还没想提。”
盒子右上角写着三个字:避孕套。
如果不是那天伊子清在体育课生理痛的情况下一人呆在教室里,如果不是去起身去接热水,如果走路时没有碰掉卡卡维尼熊图案的日记本却不小心看到那些让她觉得呼吸困难的聊天记录。或许她还会残留着那些早已经磨灭的17岁,还在心裏一心为她辩解。
那一句话,像一巴掌怔怔的打在她脸上。
她强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她根本就不是我什么朋友,她欠我的,我都要一一还给她。
一切,似乎就明了了。
原来伤害自己最深的,只可能是最爱的那个人,卡卡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伊子清把日记本放好,无神的眼睛再次放向窗外,有鸟儿飞过的痕迹和不入耳的隻言词组。
还是一如以往的样子,继续下去吧,当作什么没发生,什么都没看到。
林川说,“子清,清明节前后,我们去扫墓吧,看看你爸爸妈妈,如何。”
伊子清点头说好,她仔细算了算,转眼又是一年。
好久没去看他们了,清明节就在眼前。
而今年,却比往年凄凉了。卡卡,既然你说谎,那我就给你圆谎。
下午的时候林佳渝被学校叫去代表高三组参加文艺汇演,汇演的时候是推掉星期六的晚自习。很多女生都一脸期待的为之疯狂叫喊,“佳渝佳渝,加油噢。”
晚上的时候伊子清从家跑来,因为去的有点晚,学校的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她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小角落,看到林佳渝站在台上唱着歌,伊子清听到过,名字叫等一分钟。
<small>如果时间</small>
<small>忘记了转</small>
<small>忘了带走什么</small>
<small>你会不会</small>
<small>至今停在说爱我的那天</small>
<small>然后在世界的一个角</small>
<small>有了一个我们的家</small>
<small>你说我的胸膛会让你感到暖</small>
<small>如果生命</small>
<small>没有遗憾</small>
<small>没有波澜</small>
<small>你会不会</small>
<small>永远没有说再见的一天</small>
场下的好多人都在跟着他唱,手摇摆着。伊子清现在看不到他的脸,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很想告诉他,你唱的真的狠好听,可是她想起那天少年的漠视的走过,低下了头。一曲毕,他说,“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子今天没能来,我只想告诉她,我喜欢她,我会等着她变回以前那个外表很强悍,但实际上内心很善良的女孩。”然后场下喧哗,他就再也没有说话,一直唱着歌。
伊子清张着嘴巴,推开身边闹嚷的人,她是哭着跑出去的,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什么,外面风冷的彻骨的吹着。
清晨的墓园很安静,风吹过有树叶飘来的清新。
穿过一张张灰白色微笑的脸,伊子清手持白菊花止步,两张年轻朝气的脸,被当初可以的移动在一起,离的那么近,之间不过1米的距离,伊子清会觉得,当初把他们的墓又安放在一起,难道是死了还要做夫妻?
男左女右,死了都没打破规矩。而再一边,是外婆年轻时候的脸。
菊花透着干净的白,被缓缓放在墓碑下面。
伊子清一袭白裙在这样的天气显的过于冷清,像圣洁的荷花。
你们如果一个上天堂,一个下地狱。那我呢,我死后要去哪里,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灰飞湮灭,化为灰烬,这些都有可能吧。
伊石和顾心怡的墓林依然都拖人打扫的很干净,他站在伊子清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现在的伊子清是美丽的。头发乌黑浓厚,像倾泻的瀑布而下;眼睛很大,只是眼睛里散发出一种幽怨的光,她的嘴唇,似樱花花瓣,迷人,性感;皮肤很白,以致脖子上的血脉清清楚楚地显出来,像一根根青绳子。
林川颤抖,17岁的伊子清就一如秋一样美的无人能及。
林川知道伊子清没有多伪装,她只是不爱说话不爱笑,在自己的世界里做喜欢做的事,这并没有错,所以她要做什么,只要没过,林都不去干涉,所以培养了两人之间的默契。林川觉得这样很好。她开心就好。
有零散的几个人在伊子清身边走过,带着严峻的面孔,有悲哀的情绪。她半蹲下身体,手指轻轻的划过,墓碑上的照片,秋的脸。
离开墓园,伊子清坐在车上一路无语,黝黑的眸子闪闪发亮。
那是林川第二次踏进老师办公室,当时推门进去,只听见伊子清解释的一句话,“我没有。”然后看了看他,就走了出去。
老师安下心来,“这个孩子很聪明,但如不好好管教会误入歧途的。”
林川压了压心,“我的孩子什么样我知道,我相信她。”
老师摇了摇头,“那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搜出的这个,代表什么呢。”
我觉得这件事情还应该在查一查。
林川看了桌角,压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