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姨娘的事情传到益祥院,秦氏听得乐得直笑,最近烦心事太多,也只有这一件让她高兴高兴。第二天一早,秦氏让绿枝到费姨娘处告诉她,说褚从科的婚事就交给她亲自去办,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绿枝就好了。天气越来越冷,惠然和秋桔搬出了冬天的厚被子,这些被子,自然不是褚云攀的,而是她的陪嫁的丝被。二人正在给叶棠采铺床,叶棠采却挂念着叶玲娇,伏在案上写了一张帖子,“秋桔,你过来,给我送张帖子。”秋桔走过来,接过帖子一看,然后转身出了门。一个时辰之后,秋桔回来,就说:“我回去后就见了玲姑娘,她静静地在做刺绣,我给了她帖子,她说她好着,让姑娘莫要担心。若真有什么事儿,她会告诉姑娘。”说着,秋桔微微一叹:“我怎么瞧着,她都不怎么好,咱们要不要回去探望一下?”叶棠采也是担心,却摇了摇头:“她是有主意的,也是个不愿吃亏的,咱们静静等着她吧。”秋桔只能点了点头。“对了,你到外头打三床被子回来。”叶棠采说。今天屋里铺被子,她想到了褚云攀,在窗边的大立柜果然也搬到他冬天的被子,用得都快硬了。秋桔答应着就出门,第二天就把被子打回来了,叶棠采早就准备好了被套,让二人套上,就送到了兰竹居。褚云攀接过被子,翻了翻,在被套里果然翻到一朵小花儿,不由的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时间也慢慢地往前走。叶棠采正悠哉地等着褚从科成亲,不想那天连准备的动静都没有。事不关己,叶棠采也懒得搭理。这时,秋桔奔了进来,脸色铁青:“姑娘,叶承德放出来了。”叶棠采一算时间,叶承德的确已经刑满了,就点了一下头:“迟早会放出来的。”“可是……太太那里……”秋桔一脸担心。叶棠有嗤一声冷笑:“他呆不了多久,马上就会离开。”秋桔一怔,不解,只得让庆儿跑到那边打听。果然,叶承德只在靖安侯府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收拾行李坐着马车出了门。叶承德自然是找殷婷娘去了。殷婷娘陪着许瑞在常州念书,他在京城一刻也呆不下去,所以马上就收拾着离开。叶鹤文也非常赞同叶承德离开,现在先出去避一避风头,毕竟坐过牢,没脸。待过了年,他的事情就会淡下来,到时认祖归宗的事情就更好办了。叶承德坐着马车出城,路过大明街,回头望向秋家的方向,过年后他们一家三口就一起杀回来,夺得该属于婷娘和瑞儿的一切。叶承德斗志满满地离开,他不知道,叶棠采早就挖好了一个大坑等着他们。叶棠采正让秋桔到靖安侯府送了帖子,说十月二十褚从科成亲。不料这日十月初十,离着褚从科成亲还有十天功夫,费姨娘那边却闹了一场,说高烧不退,然后费姨娘又叫又跳,请了个大和尚过来一瞧,说是中了邪,亲事得过了清明才能办。叶棠采也不知那边如何闹腾的,反正又跟薛家商议,说明天清明才娶亲。叶棠采听得这个消息,嘴角抽了抽,放下手里打到一半的海棠花络子,忙命秋桔到靖安侯府,说婚期变了,不用来。“三爷。”秋桔才出去,就在外头叫了一声。叶棠采正坐在罗汉床上,听着就歪着身子往外瞧了瞧,只见褚云攀走了进来,看到她在起居间,就抬步往这边来。叶棠采心里有些诧异,自从他那次宴席之后,他对她越发疏冷,秋桔不止一次地说:“三爷中举后就不认人了,连咱们都不搭理了。”每每这时,她都会呵斥一句。但他对她越来越疏冷是真的,就算有事去那边找他,他都会推着说没空,让予翰二人接应。不想,今天他居然主动走过来,真是奇迹了。叶棠采瞧了他一眼,只见他衫如堆雪,发似浓墨,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冷清。叶棠采瞧着他心喜:“三爷,有事?”“无事。”他只淡淡道:“好久没出来了,就过来转转。晚上在这里吃饭。”叶棠采一怔,他都多久没跟她同桌吃饭了,就点头:“好。”说完,她以为他会走,不想他却在她跟前的绣墩上坐下,指了指她手里的络子:“这个能给我么?”叶棠采又是一怔,就点头:“嗯。”见他在那里坐着,她就打快了速度,原本这个络子就已经快收尾了。红色丝线在她纤纤玉指绕来绕去,刹是好看。不一会儿就结好,叶棠采又走到卧室,拿来一块碧玺走出来,用络子上面的细线穿好,就完成了。她提起来,瞧他笑:“这样好看不?”褚云攀只见翠绿盈润的碧玺,坠着海棠花样式的流苏,清雅鲜美,却不及她抬眉轻笑间那一抹风华。“好看。”他点了点头。叶棠采微微俯身,拿着络子,细细地给他系在腰间。褚云攀瞧着她靠过来,近在咫尺,垂头就看到她乌黑的螓首,淡淡的发香索绕,他也跟着心神摇曳。“三爷晚上要吃什么?”叶棠采络子垂在他的腰间,让他身上多了一抹鲜艳,很是满意。“你安排吧。”“那吃火锅!”叶棠采说着,连忙叫来惠然,让她到外头准备吃食。入冬后,夜长日短,酉时二刻,天色就黑了下来,予阳准备了热腾腾的火锅。用完饭,外头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来,这个季节的雨水特别的冷。二人坐在罗汉床上,窗户被支着,瞧着外头的的芭蕉树被打得不住地摇曳着,屋子里却点着火盆,暖融融的。这一天就这样平凡地过完了。等到雨停了,褚云攀才离开。回到兰竹居,予阳突然说:“今年梁王殿下没送来蕉尾琴。”“因为已经要了别的。”予翰道。每年褚云攀生日,梁王都会送来一把蕉尾琴,但今年却没有送来。经予翰一提,予阳才想起,这礼物提前要了。又过了几天,就是温蓝雅成亲的日子,褚云攀有事没有出席,叶棠采去了,也不过是亲戚之亲互相玩闹一会。十一月开始,下起了雪,叶棠采冷得窝在家里不愿意出屋。到了十二月,便是年底,各家各户忙活着过年的事情。叶棠采和秋桔二人在屋里剪纸。“三奶奶。”外头响起绿枝的声音。叶棠采皱起了眉头,推开窗子往外瞧,只见绿枝站在庭院里,也不进来,只语气不善地道:“太太让你过去。”“知道了。”叶棠采小脸一黑,懒懒地答应着。“一看到她就知道没好事情。”秋桔冷哼一声。惠然已经拿来了厚厚的大红猩猩斗逢,给叶棠采围上,又塞给叶棠采一个小手炉。叶棠采与惠然一起出了门。褚家人手少,特别是西跨院,除了他们住的两个院子,别的地方都无人打扫,到处一片的白雪皑皑。一路走到益祥院那边,方觉得颜色鲜艳了一些。夹板帘栊被打起,叶棠采一钻进去,就觉得整个身子都暖起来了,走到西次间,那里燃着银丝碳。秦氏正坐在榻上,褚妙书紧挨着她坐在绣墩上。叶棠采走进来,褚妙书便一脸殷切的样子,秦氏却是神色不悦和冷淡。只道:“快年底了,要熟的人家也该打点着送礼问侯。太子府那边你送了没有?还有信阳公主那边,你也要送一份。”秦氏已经对太子府不抱希望了,她便又想到了信阳公主,“我听说,上次你爹坐牢……是秋家的酒出问题,是你求的公主帮忙。”说到这,秦氏恨恨的。这件事也就是昨天她才听说的,姜家那边有个亲戚在内务府当杂役,说出了秋家的酒出事,后来是信阳公主帮忙解决的。叶棠采嘴角抽了抽:“是啊,当时我实在走投无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求了公主,不想公主居然帮了我。”秦氏道:“人家帮了你,你要好生感谢。快年底了,你也给那边送一份礼。对了,你亲戚不是梁王侧妃?上次去梁王寿宴上,人家这般照顾你,你也得备礼一份。”年后三月,褚妙书就十六岁了!不能再拖了!所以秦氏死命地想要扒拉着各种关系,以让女儿高嫁。“母亲说得有理。”这是真的有理,挑不出一点错。“既然如此,那你就备好礼,明儿上午咱们先去太子府,下午去梁王府,后天去公主府。”秦氏说。叶棠采嘴角抽了抽,连时间都定下来了。而且说“我们”,秦氏是一定要去的节奏。叶棠采呵呵两声:“既然母亲一起去,那就母亲备礼吧!毕竟以母亲的眼光来看,必不会有差错。”秦氏听着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叶棠采呵呵哒,这是为自己的女儿谋嫁高门大户,还想一毛不拔,让她出礼品?门都没有!“我现在就回去,先递一下帖子。”叶棠采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也是该给太子府那边示一示好了。叶棠采回到屋后,就写了三张帖子,让秋桔送了出去。第二天一早,叶棠采就梳洗打扮好,来到东边垂花门,见秦氏母女早早就等在那里。“小嫂嫂你好慢。”褚妙书说。“上车吧。”秦氏道。三人一一上车,出了小巷,就往城中而去,先去太子府。褚妙书坐在车里,一路掀着帘子,往外看,当看到这熟悉的街道时,又紧张又是委屈。马车最后停在了太子府的东角门。几人下车,叶棠采对外头的侍卫说明来意,就有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走出一个穿金带银的丫鬟来,正是琴瑟。“原来是褚三奶奶。”琴瑟说着,又瞥了褚妙书一眼,满眼嘲讽。褚妙书小脸一僵。“褚三奶奶有心了,只是,挨着年关,宫里头,府里头,都得我们娘娘忙活。倒是不得空。”琴瑟道。叶棠采便笑着把礼给了琴瑟:“娘娘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那就谢过三奶奶了。”琴瑟委膝行了一礼。秦氏见居然连屋都进不了,脸色变了变,心里已经哇凉哇凉的一片。几人上了车,便离开。琴瑟看着远去的马车,就走回去,进了垂花门,一路往正华园而去。太子妃的确很忙,正在策划着宫宴事务。瞧着她进来,就抬头:“如何,那个叶棠采来了。”“是。”琴瑟点头。太子妃轻哼一声,“她倒是个能忍的,本宫这么久不召她,她到了现在才来。殿下也对白如嫣这他狐媚子淡了……待到年后吧!现在先掠着她,让她自己急。”琴瑟轻轻一笑,不作声。……叶棠采三人坐着马车出了大街了,褚妙书一路紧紧地捏着帕子,眼圈红红的。以前她可是那里的贵客,现在却连门都进不了。因着给梁王府递的帖子是下午,几人没有直接去梁王府,而是找了一个酒楼,坐下来喝了半天的茶,中午用过午饭。等到下午,才去梁王府。到了梁王府的东角门,倒是进了屋,三人被请进了一个花厅里。丫鬟上了茶和点心,说去报通报陆侧妃,不想,等了半天,却只来了一个穿着体面的嬷嬷,陪着三人坐了阵,说临着年关,陆侧妃好忙,没空接待,她们的心意已经收到云云。叶棠采笑眯眯地答应着。秦氏和褚妙书见又被打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是尴尬,又是怒恨,只怨着叶棠采没本事。几人被丫鬟引出花厅。远远的,却见一个大红猩猩斗篷的少女抱着一个绣球一路蹦过,看到她们就停了下来。叶棠采一瞧,这是赵樱祈来着!要坏菜了!赵樱祈看到叶棠采一脸惊喜:“棠……”“王妃,你在这干什么?你不快去厅里!”黑衣老嬷准时出现。赵樱祈只得蔫蔫地走了。“刚刚的,是不是梁王妃?”秦氏突然说,“她好像认识你。”“这梁王妃……娘,咱们还是别靠那么近的好。”褚妙书却一脸嘲讽地说,“万人嫌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