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子高中的展览室在六楼。
苏白和杨诚燕走进展览室,苏白在写有“苏彩”名字的奖杯前停了下来,“你是在哪里认识彩的?”他声音冷峻,虽然没有逼问的意思,却有逼问的气势。
“秀元商场。”她很安静的说,“彩在那里打工。”
“他又不是没钱,打什么工。”苏白的声音蕴着怒火,“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他叫你去他那楼里做什么?”
“他说——他是个早就死去的鬼——”她的话刚答了一半,苏白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彩没有死!他从来没有死!我不许你们任何一个说他已经死了!他会说话会走会动,你都看见了,你都看见了怎么能说他死了……”她用力推开苏白的手掌,“咳咳……他真是那么说的,他说他早就死了,现在靠杀鬼猎取死魂存在,他说他不是苏彩。”
“他不是苏彩他是谁?他只不过疯了而已,我会治好他的……”苏白慢慢放开她的咽喉,喃喃的说,“我会治好他的……”
“他说他叫绿彩,他不叫苏彩。”她平静的说。
“他受过惊吓,脑子已经糊涂了,无论他和你说过什么,都不要相信他。”苏白也平静了下来,“以后不要再去见他,不要打听彩以前的事,我已经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以后彩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你就是来说这些的?”她突然微微一笑,“你怕彩和我有关系?”
苏白没有回答,深沉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淡淡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诚燕。”她说。
“你故意要和我作对吗?”他冷冷的问。
“没有。”她说。
“你要抢走彩——”他一字一字的说,“你要抢走彩是不是?我告诉你,彩是我弟弟,他永远是我弟弟,我会治好他让他和我一样优秀一样有成就,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和我作对!”
她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苏白就算不是有谋杀癖,多半也有偏执狂,和苏彩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咬牙切齿焦虑不安的苏白,就想到坚定不移相信自己是鬼的绿彩,他们是那么不同,却又那么相似。明镜说的真好,他们兄弟都有异于常人的气质,那双眼睛都和别人不一样。
苏白走了,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她居然挑衅了苏白——挑衅苏白的后果可能很严重,但在他说出“我已经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那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怒气冲了上来,开口就挑衅了苏白。彩……虽然有些颠三倒四,但在她心中,他是不属于精神病院的,就算彩是个疯子,也是个神智清醒的疯子。
苏白和彩不一样,苏白……眼神很浑浊,深邃的眼色深处是诡异的颜色,明镜也许并没有看错,要说疯,苏白比彩疯得更厉害,他才是该进精神病院的人。她看着苏白离开展览室,窗外又有人影一晃离开,她依然认得那人,那是崔老师。
回到班级,明镜不在班上。她的位置在窗边,随意往下一看,苏白正往外走,一辆黑色轿车在外门等着他,突然明镜从门衞室走了出来,拦住苏白,不知说了些什么,“啪”的一声响起,她骤然一惊——苏白竟然给了明镜一个耳光!他们说了些什么?一定不仅仅是彩的事,一定还有别的事——那些事,崔老师知道!抬起头来,她的目光和在窗外窥视的崔井的目光相遇,崔井叹了口气,对她招了招手。
她又站了起来,班里开始议论纷纷,不知道她又得了什么奖还是崔老师有什么新措施新方法要施展在同学身上,又或者是老师叫她去改作业?
“崔老师。”
崔井的表情很古怪,稀奇的看着她,目光中有鄙夷、不可置信、怀疑、讨好和期盼,“彩在哪里?苏白告诉你彩在哪里了吗?你最近……见过彩了?”
她在心裏淡淡的笑,不是说不要关心其它的事,只要关心好学习就好吗?忍不住还是问出来了呢。“见过了。”
“他在哪里?”崔井咳嗽了一声,表情很复杂,“他还……他还好吗?”
她在心裏盘算了一会儿,对着崔井微微一笑,“如果崔老师告诉我你知道的故事,我就告诉你他好不好。”
崔井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显然做梦也想不到学校里的优等生,最听话和温顺的杨诚燕会用如此平静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你和我谈条件?”
“嗯。”
“太荒唐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老师不愿意就算了。”她拂了拂头发,转身打算走了。
“等一下!”崔井有些手足无措,“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打了他而已。”她坦然回答,目光清澈,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诚燕,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很文静乖巧的孩子,有些事不是你能关心的……”
她淡淡的笑,“崔老师,你喜欢彩,对不对?”
崔井的眼睛突然睁大,“你——”
她静静的站在他面前,继挑衅了苏白之后,她又挑衅了崔老师,她到底想干什么?这个时候,她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是想知道彩的故事,又或许是为了能帮助明镜,不管是为了什么,她已经一脚踩在危险的边缘,踏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你已经知道了很多,是不是?”崔井问,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是明镜说的吗?”
“不是。”她看着崔井,“是我自己觉得。”
“我的确很喜欢彩,是老师对学生的那种喜欢,彩很优秀。”崔井说,“他的国际奖是我带着他得的,去芬兰领奖的时候是我带他去的,苏彩有多优秀,有多少方面的天才,我最清楚。”他叹了口气,“但苏彩的天才是有缺陷的,他的记忆力和想象力都属于超常,但和人交往的能力很差,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喜欢他的人很少。苏彩很优秀,但是苏彩行为怪异,不能融入群体。这种状况,苏白要承担很大的责任,他用不正常的方式溺爱彩,禁止他和同学交往,甚至限制他的行动,不允许他听从学校老师的指挥,总之……苏白要求彩永远在他的控制下,只有在他的控制下才安全。”
“后来呢?”
“我带着彩去芬兰领奖,苏白非常不满,但那时他忙着处理其他的事,来不及阻止我带走彩。当我们从芬兰回来,苏白找到我,警告我离开彩。”崔井说,“他要我离开彩,否则他就杀了我。”
“哦?”杨诚燕说,“你信吗?”
“苏白随身带着一把小刀。”崔井慢慢的说,“一把淡青色刀柄的双刃刀,从他当年就读莘子高中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那把刀一直放在他裤子的口袋里。他说要杀我,我的确有些相信。”
“然后?”她慢慢的问,“随身带刀的人,很危险呢,你没有告诉别人苏白恐吓了你?”
“没有人会相信苏白恐吓我,”崔井苦笑,“他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那时他已经在国际银行工作,前程远大,谁会相信他会为了我把彩带去芬兰这种事拔刀说要杀我?何况我又不是把彩带走了不再带回来,我把彩好端端的带回来了,他却仍旧不肯罢休。”
“如果崔老师真的没有做过任何事,为什么彩说你打了他?他说是你——打死了他。”她看着崔井,“崔老师……”
“我……”崔井张口结舌,神色非常苦恼,一个清朗优雅的声音在杨诚燕背后淡淡的说,“原来动手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