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诚燕吃了一惊,绿彩翻身起来将她拥入怀里,轻轻一个吻落在她额头,“和我相遇吧,既然不期待和他重逢,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她睁大眼睛看着绿彩,绿彩的影像在逐渐蒙胧,身周的一切都在逐渐蒙胧,大脑深处像有什么突然碎去,她用力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心中一个可怖的想法涌了上来,“彩……你……消了我的……记忆……”
绿彩的笑容如他身后的杏花一般秀丽绝伦,“不要害怕,只是一部分,关于明镜的那一部分。”
她死死抓住绿彩的手腕,指甲掐入了他的肌肤,“不要……”
“要的。”他缠绵的吻上她的唇,她浑身冰凉,她的唇……连明镜也没有吻过,只听绿彩极温柔的说,“我很奸险,你一直很清楚,不是吗?不要那么怕我,”他在她耳边悄声说,“至少我身体里还有那家伙,你很喜欢。”
“你……”她从来没有想过绿彩会做这种事,惊骇绝伦的看着绿彩,“你怎么能……害……我……”她一直把他当成无害的朋友,虽然奸险却是知心的朋友啊。
“我只是爱你,尝试一下……心裏只有我的感觉。”绿彩柔声说,伸手按住了她的眼睛,“什么也不要想,相信我是爱你的。”
原来绿彩带她到这个地方来,说来看冬日的杏花,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她失去意识之前,唇边带着淡淡的苦笑,绿彩还真是处心积虑,完全是奸险的人啊。
她有什么好?
杨诚燕闭上了眼睛,安静的躺在绿彩臂弯之间,绿彩的表情很温柔,微笑皎洁如玉。
一团粉色的影子慢慢从水池中氤氲而起,隐隐约约空气中传来声音,像树叶的声响,像风掠过水面。绿彩慢慢将杨诚燕横抱起来,背脊挺直,微微仰头,微微一笑,“虽然你这样说,但是我总想试试看。”他轻轻摸了摸杨诚燕的脸,“我没有时间……再去喜欢另一个女孩子,也没有时间再等下去,否则……我还是会等的。”
池上那团粉色的影子不住的浮动,有时看起来就像个人一样,远远的看,竟像个穿着粉色婚纱的新娘。
杨诚燕书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发了条短信过来,绿彩打开书包拿出手机一看,微微一笑,删掉了那个号码。
明镜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手里握着手机。
几年来,他没有换过手机,手机一直放在他的抽屉里,几乎从来没有用过。手机里存着的号码还是那些号码,按下“杨”字的拼音,很容易找到“杨诚燕”的名字,他的手机里本来就没有几个号码。
为什么不在学校里?她……她不是一直只有住学校宿舍吗?跑到哪里去了?
他刚才发了一条短信给她,“在哪里?”
过了两个小时,杨诚燕没有回复。
她换了手机?换了号码?
他躺在床上,等着手机再响起来。
她从来不会不回他短信,只要她收到了,几秒钟之内就会回复的,而且她会说很多,仔仔细细的告诉他刚才她在做什么。但是这一次,两个小时十八分,没有任何反应。
已经……已经两年多,快三年了,她换了号码,也是很正常的。
明镜目不转睛的看着天花板,快三年了吗?这么长时间,我究竟在做什么?
时钟的指针慢慢的指在夜里七点,冬季的七点,窗外一片漆黑。明渊在隔壁房间里打电话,打给在西班牙的妻子,详细的说明镜的近况。明镜慢慢的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双手放在被子上,一抬手,就看到双手手腕上一道一道的伤痕。他以右手食指轻轻的抚摸左手腕的伤痕,再用左手食指轻轻的抚摸右手的伤痕,手腕上的伤疤丑陋而根深蒂固,就如扎根在骨内的怪物,提醒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去。当时……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看见了刀具就控制不了自己……他眼前隐隐约约又看见了苏白的死,苏白在他面前跳楼,他逼死了他,结果凶手却不是苏白……
一阵强烈的胸闷,他很想吐,为什么当年会做出那样的事?为什么做那些事的时候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错?他真的错得太离谱,做了太过分的事,其实那些事……那些事告诉警察就可以了,为什么想要自己亲手来,让自己那么辛苦,到最后错得不可收拾?
眼泪……莫明的又掉了下来,他伸出手指接住,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一滴一滴的接在指上,又顺着手指滑落到掌心,是冰凉的。对苏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为什么如此刻骨铭心?是爱情吗?还是愧疚?是依赖?还是仍然怨恨着他?对杨诚燕呢?他和她之间其实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故事,但总是想着她,恨她,恨她明明知道真相却不肯说,以至于他错得、输得如此彻底——为什么记得如此清楚如此顽固……爱不爱杨诚燕呢?一想到这裏,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抬起手擦眼泪,突然惊觉……这样的心情,是叫做伤心吗?
爱不爱杨诚燕呢?为什么想到这裏,就觉得伤心,就突然哭了呢?
爱不爱杨诚燕呢……
他突然有些害怕,双手有些颤抖,紧紧握着他的手机,看着手机里熟悉的号码。
她到哪里去了?
爸说她失踪了,她好几天没回学校,没有人知道她上哪里去了。Q城的治安很好,但是再好的城市里也有罪犯,说不定……说不定她遇到了什么坏人,发生了什么意外,她没有家人,就算失踪了,也没有人会太在意的。
她究竟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突然拨打了那个电话,电话通了,证明这个号码还有人在使用,然而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就像手机旁边是空气,它躺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空响一样。
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疯狂的涌上,他突然“啪”的一声开了灯,从床上下来,在屋里转了一圈。他想出去,但突然之间,在房间里找不到任何一件外出的衣服,这房里现在挂的全是睡衣,要不然,就是医院里的病号服。
拿起一件病号服,明镜慢慢意识到,原来他现在是个疯子,他已经……疯了两年多了。
明渊看见明镜房里的灯突然亮了,披了件衣服过来看,“明镜?”
明镜把那件病号服放回柜子里,回过头来,对明渊淡淡一笑,“爸,你知道Q大的电话吗?我想问问杨诚燕回来了没有?”
“明镜?”明渊张口结舌,呆呆的看着他,他已经三年没有看过儿子神志清醒,眼神如此清澈的说话了,何况他从床上下来了!他没有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也没有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明镜下床了——而且,还在和他说话。
“爸?”明镜微微蹙了蹙眉,“怎么了?”猛地明渊大步走上来,将他牢牢的搂在怀里,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却感觉到抽泣的热气,明渊……竟然哭了。
“爸……”他轻轻的拍着明渊的背,低声说,“爸,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Q大的电话在这裏,不过可能他们老师也不知道杨诚燕回来没有。”
“没关系,我会问她们宿舍的电话。”明镜接过明渊的手机,先打电话到学生处,再转到宿舍楼,“……嗯,她还没有回来是吗?听说去了旅游,很快回来是吗?我是她朋友……她回来了您能通知我一声吗?谢谢。”
明镜收线,明渊紧紧搂着儿子,轻声说,“明镜,你能告诉我,你和杨诚燕是怎么一回事吗?”
明镜全身微微一僵,紧紧抿住嘴唇,过了好久,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不想说就算了,爸会帮你把她找回来的。”明渊连忙说,“晚上冷,快回床上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明镜点了点头,躺回床上,明渊轻轻帮他关上房门,不放心起来,叫了保姆守在外面。
明镜仍然看着天花板,没有一点睡意,看了看手机,他感觉很不安,那号码打通了,但是她不回短信。
为什么?
第二天,当明镜再打电话到Q大询问杨诚燕的消息的时候,学校方面答覆她已经回来了,只是去了短途旅游,请他不要担心。明镜挂了电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窗外天色明净,虽然是冬天,却是景色清晰,空气间仿佛没有丝毫杂质,即使是看着满城建筑的屋顶,也让人心情平静。
他在想……今天可以好好的睡觉,好好的吃顿饭,看看电视,陪爸爸聊聊天,然后想……她为什么不回他短信?
仿佛很久以前,杨诚燕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回短信?他那时全然没有在意,为什么一定要回呢?没有什么事,为什么要不停的说自己在干什么?可是原来不回短信,是会让人感到不安的,仿佛……手机那边的人消失了一样。
她现在在做什么?他拿起手机,慢慢的按了杨诚燕的名字,看着信号闪烁,直到接通,她曾经说“我真的很希望你好,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你心裏想的是什么,只要你想说,我都想听。”,他现在想问问她在做什么?还有,为什么不回短信?
电话接通了,电话那边有个带笑的女声“喂”了一声,“您好。”
“我……”他轻轻的说了一个字,“我是明镜。”
“明镜?”电话里的女生顿了一下,“明镜?”她重复了一遍,“你打错电话了吧?”
那是她的声音,一点也没错。明镜眼中迷茫紊乱的光慢慢涌了上来,“杨诚燕吗?”他现在非常的不自信,从前那个坚定冷静,自以为是的明镜仿佛从他身上消失了,他现在不敢确定什么事是一定不会错的。
“我是杨诚燕,请问您是哪位?找谁?”电话里的声音微带诧异。
“我是……”明镜停住了,慢慢的说,“我打错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