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相当可怕的事(2 / 2)

极端优雅的少年 藤萍 4510 字 5个月前

为什么要哭呢?

想起记忆中她说爱他的样子,想起在摩天轮上她唱歌,想到他问她:“我们像不像恋人?”她说:“不像,因为你不爱我啊。”想到那天,她说“不要走!我不告诉你只是怕你伤心怕你又像对苏白那样报复崔老师!我……我不想你像从前那样……我只是不想你像从前那样……”她紧紧抓着课本看着明镜,眼里有泪,“你……说你爱我,那你应该理解我,是不是?你应该明白我只是想你好,应该相信我不是要伤害你,应该知道……应该知道我不让你知道只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因为我……不够了解你……不够重要……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作为你的支持,能不能保护你让你能够接受这种现实……”

其实是他一直没有珍惜过,没有在意过,也没有挽留过这份感情,相反是她拼命努力的珍惜了在意了挽留了,但无论是她拼命也好,是他哭也好,过去的永远都是过去,永远……都和现在不同。

车开向机场,不知道为什么广播响了,广播里在放另外一首老歌,“……你能体谅我有雨天,偶尔胆怯你都了解,过去那些大雨落下的瞬间,我突然发现……谁能体谅我的雨天,所以情愿回你身边,此刻脚步,会慢一些……如此坚决,你却越来越远……”他突然恸哭起来,眼泪不停的滑落,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无法弥补的事?他做错了一件,如今,又做错了一件。

Q城不大,车很快到了机场。他下车跑进国际出发厅,在千百人海中找寻,机场的广播不住温柔的播音,提示着各种航班的信息。明镜把整个出发大厅都找了一边,没有看到绿彩和杨诚燕的影子,蓦然抬头,只见航班信息显示台上写着,飞往伦敦的航班,早就已经起飞了。

她走了。

他顿了一下,文雅的脸上没有露出太多表情,走到售票窗口,买了一张前往伦敦的机票。

伦敦。

一个萦绕着全世界不知多少人梦想的城市,尊贵、优雅、时尚、而古老。杨诚燕和绿彩到达伦敦的时候,街上行人很少,两个人找了间酒店住,酒店的服务很好,绿彩租了辆车,带着杨诚燕去看伦敦大学。

伦敦的大学是没有围墙的,不像国内的学校。许多分辨不出是学生还是不是学生的年轻人在学校的俱乐部和餐厅里大声笑闹,伦敦是优雅的,然而学生是流动的热血,不管他们在哪里,都是青春。

“喜欢这裏吗?”绿彩把她带到学校临近转了一圈,有个地方种着花树,不知名的粉色花朵开了满树,小树林的背后是一幢白色的小屋,形状可爱。“这裏?这裏有人住的吧?”她也很喜欢这裏,但临近学校的地方,房子总是十分热门的。

“我打电话问过,这裏出租,房东搬到阿拉斯加去了。”绿彩把车停了下来,“这个地方租金比较贵,所以还没有人租。”

她微笑,这裏虽然好,但更令她开心的是绿彩体贴的这份心,“你从哪里看到这幢房子的?”

“网上。”绿彩的长发在微风里轻飘,“围绕着伦敦大学这一块地方大小房子我都看过了,就这个最好。”

“那就住这裏好了。”她没有什么意见,“这裏好漂亮。”

“晚上我做饭给你吃。”绿彩柔声说。

“哈哈,不要!我才不相信你会做饭,带我去吃麦当劳。”她笑着说,打了下绿彩的肩。

“到了英国还吃麦当劳?”绿彩摇头,“在英国吃麦当劳也丢脸的。”

“我喜欢。”她应了一声,抬起手腕,只见手腕沾了一点淡淡的红色汗渍,不免轻轻叹了口气“到了英国,看来你的过敏还没好。”

“和你在一起,它好不好,我都无所谓。”绿彩轻声笑,“就算烂成一把骨头,我也不怕。”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更多的东西,绿彩转过头去,“走吧,去吃麦当劳。”

他有些不大对劲,平时的绿彩不是这样的,绿彩很自负,卑鄙得很君子,正常的绿彩不会说“就算烂成一把骨头”这种泄气的话,有什么发生在绿彩身上,而他不肯说。

她看得出来有深沉的变化逐渐在绿彩身上发生,只是这种变化的结果,她无法预料。

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能让食鬼的有异能的彩消沉的事,一定相当可怕。

她能成为绿彩的依靠吗?绿彩不肯告诉她,说明她不能。

有一种感觉,依稀曾经也有这种事发生过,全然忘了是什么事,那种感觉袭上心头的时候,全身都冷了一下,眼眶酸涩,英国的天气,仿佛很凉。

伦敦的天气,对于明镜来说,很熟悉。

在他没有彻底崩溃之前,在英国也正常生活了几个月,只是认识的人很少,也基本不出门。如今踏上干净的街道,街道上来往的浅发色的人,耀眼的东西仿佛比国内更多,然而心情很低落,茫茫英伦,广阔的伦敦大学,陌生的国度,要在其中找到一个人,那是何其困难。

一个人走到伦敦的大街上,曾有的冷静自信和紊乱的思绪心情在胸口冷热冲突,走到街角,他突然扶着墙角吐了出来,昨天晚上吃的晚餐似乎完全没有消化,放眼望去,街道上的人影若有若无,蒙胧异常。这样的眩晕曾经在很多年前有过,那天他在参加数学竞赛,那天他向警察举报了崔井,那天苏白在他面前跳楼,而今天难道也会发生一样糟糕的事?他淡淡的勾起嘴角笑了笑,他穿了两件衣服,一件针织背心,一件白衬衫,吐完了昨天的晚饭,他唰的脱掉那件针织背心,擦了擦嘴,一扬手丢进街边的垃圾桶里。

“朴”的一声背心落进垃圾桶,明镜背脊挺直,眼神清澈的往前走去,他要去伦敦大学校长办公室。微风自他颈边掠过,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突然微微一亮,和刚才的颜色全然不同。

伦敦大学。

和绿彩吃过了麦当劳,杨诚燕到学校注了册,绿彩一直陪着她。

时间慢慢的近了黄昏,阳光轻柔如梦,落在肩上,就像天使的羽翼。她和绿彩坐在学校外面的绿草地上,望着不远处的溪流,绿彩很安静,和平时含笑的悠然不同,这种安静,静得有些死寂。

“彩,到英国以后,你想要做什么?”她望着头顶的大树,那树叶青翠,生机盎然。

“啊?”绿彩轻笑,“没想过,我不缺钱。”

“一直陪着我吗?”她说,“你真好。”

“我喜欢你。”绿彩说,“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嗯?”她微微一笑,“这句话是有含意的吗?”

他也悠悠的笑了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含意。”

“会,彩不是一个好人,但对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好。”她温柔的说,“我也喜欢你,不是吗?”

绿彩笑了笑,又笑了笑,从地上拾起一片树叶,对着它淡淡吹了口气,仿佛能吹走树叶的魂,“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都不回来,我留一封信叫你等我,你会等我一辈子吗?”

她想了很久,慢慢的说,“你这样说,是想告诉我什么、还是想骗我什么?”

“呵呵……”绿彩笑了起来,白皙的手指轻轻掠了掠头发,“你总是很聪明的。”

“我们如果一直像现在这样,我会一直陪着你。”她说,“但你如果莫名其妙的骗我,不真心诚意和我在一起,我自然也会离开,就像……”她顿了一顿,有瞬间的迷乱,本来说得很顺口的一句话嘎然而止,就像什么?她却说不出来了。

就像你离开明镜?绿彩扬起眉头,但如果不是我让你忘记明镜,你只是离开了他,却永远忘不了他。“我知道……”他的手搭到杨诚燕腰上,感觉到她微微一颤,仿佛极其不自然,就算她忘记了明镜,但并不一定就真正爱上了他。

“我始终觉得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不久之前,她很诚实的告诉过他,她不会爱上这样一个孤独而有些卑鄙的鬼。

她是个灵魂清澈的女孩,本能上排斥不洁的东西,而他——绿彩,一直都是个虚伪的存在,明镜身上有许多闪光点,但她所喜欢的,也许只是明镜简单的进取心和同样清澈温柔的灵魂。

所以——果然……

“咳咳……”绿彩轻轻的咳嗽,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杨诚燕看见他咳了许多清水出来,“彩,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要,诚燕,晚上陪我去一趟绿森林。”绿彩的背心又渗出了淡红色的汗水,“你,喜欢英国吗?”

她眨了眨眼睛,“喜欢英国?我当然是喜欢中国。”

“那为什么决定到英国留学?”

“那是因为……”她幽幽叹了口气,“因为我觉得在这裏好像有我失去的东西,我从来没来过,但总是必须来一次。”

“晚上陪我去绿森林,我很想你陪我去。”绿彩静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柔声说。

她从来没有听过绿彩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说话,“绿森林?那是什么?”

“一个很漂亮的地方。”绿彩靠在她肩头闭上眼睛,仿佛是累了。

“睡吧。”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绿彩的头发没有从前的光滑柔软,她轻轻一捋,三四根发丝便掉了下来。

他一定是病了。

杨诚燕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突然想起手机坏了,至今也没有买,于是从绿彩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她本是要拨打电话询问附近的医院,突然手机震了一下,有人发来了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发短信来的人竟是明镜,他只发了很简单的几个字“她在哪里?”

这个人的短信还是这么简单……她哑然失笑,突然一呆,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会对这个人感觉如此熟悉?她拾起手机,回了一条短信,“我们在草地上。”发送出去以后,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是苏白的恋人,是个同性恋,为什么要回他这条短信?

但很本能的,就这么回了。

一声清脆的手机铃声在她背后响起,杨诚燕蓦然回头,只见草地的不远处,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站在那里看她,已经看了很久了。

“你——”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低呼,“你——”

“杨诚燕。”那个男生径直叫了一声,语气很平淡,就像同学叫了一声同学。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明镜,这个男生长得很优雅,和秀丽的绿彩完全不同,在春天干净新鲜的微风中,眼神清澈,背脊挺直。看了他一眼,她的心头微微一热,就像悬了很久的心突然坠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欣喜,她对着明镜微微一笑,“你好。”

“为什么不回我短信?”他就站在那里,也不走过来,也不就此离开,笔直的望着她的眼睛,虽然是问话,语气却很了然。

“回你的短信?”她的微笑一如既往,“我刚才回了啊。”她举起了手里的手机,“刚才是你发来的吧?绿彩病了,所以我就替他回了。”

“不记得我了?”明镜凝视着杨诚燕,她颈上还带着那条廉价的项链,“你……不认得我?”

“不认得。”她抱歉的摇头,“不过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苏白的恋人,是吗?”她微笑,“我不会看不起同性恋的。”

果然——明镜淡淡的看着睡在她肩上的绿彩,果然他消去了她的记忆。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呢?诚燕是很好的女孩,绿彩一直都很喜欢她的,所以毕竟还是做出了这种事。但是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他一直没有动手,到今天突然走了极端?如果绿彩身上没有变化,以绿彩的自负,他不会做这种事。

“绿彩病了吗?什么病?”明镜冷冷的看了绿彩一眼,一眼便看到绿彩颈后的红斑,心裏微微一动,依稀在那梦里,见过绿彩身上有这样的斑点,随后那就……难道说那个梦,其实是——

“不知道,我觉得不是过敏那么简单。”她皱起眉头,“对了你怎么会来英国?”

他静静的看了她许久,突然问:“绿彩对你好吗?”

“很好。”她微笑,“他什么都不怎么关心,只关心我。”

“嗯。”明镜淡淡的说,“我一直在英国读书,当然在英国。”

在英国读书?她头脑中一阵紊乱,不知为何理所当然的认为明镜应该不在英国,只见明镜走了过来,拍了拍伏在她肩头的绿彩,绿彩睁开眼睛,笑得很开朗,“你知道我在装睡?”

“当然。”明镜扶起绿彩,“我送你去医院。”

“你要是真的清楚我的事,就知道我不用去医院。”绿彩说,“中午要我们请你吃饭吗?”

明镜放开扶着绿彩的手,相对于春天微薄的寒风,他穿得有些少,却不失优雅绝伦的姿态,“不用。”

“那你一个人走好。”绿彩拉着杨诚燕的手,“我们去书店,有空约出来玩。”

明镜站在原地,看着绿彩和杨诚燕远去,没再多说一句话。

有空约出来玩?绿彩根本没有诚意要约他,但是相对于连爱人都不会的明镜,她和绿彩在一起会得到比和他在一起更多的爱惜和照顾,他真的不知道要怎样认真去爱一个女人……就像刚才看见她的时候,分明有话要说,话到嘴边,在她一句“绿彩对我很好”面前,他也只能淡淡说一句“我一直在英国读书”,而不能说“为了找你,我从家里开车到Q城,又从Q城到伦敦。”

即使疯过痛过哭过,他依然是孤僻高傲的明镜,要他说出从家里追她到伦敦,而只换来她惊讶诧异的目光,他或者会羞愤致死的。

绿彩带走了她。

他不能追去,也不能拦下,现在绿彩是她的男朋友。

但绿彩颈后的红点,那个阴森的梦境,还有绿彩奇异的变化缠绕着他,走了极端的绿彩,隐约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我的身体……崩溃……你……她……陪我……杏花……泉……绿森林……”

梦境里,绿彩飘忽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他耳边,如烟似卷,无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