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和望舒两郡的景致大同小异,四处山清水秀,风光旖旎,只有一处不同。陈留郡内有处险境,名为翡翠玦,翡翠玦的所在之地山壁遍布绿蔓,中凹深幽难以见底,看上去就像一只女子用的翡翠镯子。
翡翠玦呈环状,唯一缺口在山崖之巅,缺口不大,日落之时,若能站在缺口处往翡翠玦里看,橙绿交辉,光彩炫目,煞是好看。只是太危险了,没人去,爬上翡翠玦难,爬上悬崖更难,稍不留意就会坠落崖底。
实际上,翡翠玦下面另有洞天,如果真掉“环”里了侥幸不死,就会发现翡翠玦下面有一座隐蔽的墓地,梨迦穆长年隐居于此,幼年的令狐团圆正是在翡翠玦拜其为师的。
梨迦穆救下令狐团圆,就带她回到了翡翠玦。躺在冰凉的石床上,令狐团圆猛然醒转。虚汗涔涔的她睁眼没见着冤家对头,却见到熟悉的灰色石室,不禁松了口气,安全了,师傅出马了,只是师傅如何知晓她身陷潘家水榭的?再看身上,凌乱外衣之上多盖了一件红衫,却是无缺的正装。带着疑惑,令狐团圆下了石床,踉跄地扶着石壁去了师傅的石室,师傅不在石室,她却听到了剑吟。
梨迦穆正在最大的一间墓穴里,比划着手中的青冥剑,青光幽幽,投射在周围石壁上,阴风似起。令狐团圆悄悄挪移到门口屏息瞅着,师傅多久没拿过青冥剑了?平日里梨迦穆授她剑技,使的都是竹剑。
十年过去了,梨迦穆的面貌如故,岁月仿佛无法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能任由他挥洒风姿。他的身法逐渐加快,剑式变得繁复精妙起来,矫若游龙,翩若惊鸿,道道青光在墓中穿梭。开始令狐团圆还能看清,她使劲地记,可到后来,她既看不清楚更无法记下。令狐团圆不禁暗思,莫非师傅在新创剑法?
梨迦穆的剑法如行云流水般无拘无束,令狐团圆只看得目瞪口呆。与梨迦穆平素的剑法风格迥异,这套剑法剑式灵活多变,一张一弛之间兔起鹘落,相当玄妙。以令狐团圆的悟性和剑技上的造诣,能看出这套剑法是师傅为她所创,可她看到后来,却觉出了剑法之外的剑境。师傅往日的剑境不带丝毫人间烟火,而此刻青冥幽光流露出的剑境则多了一分寂灭之意。
幽光凝滞,梨迦穆冷淡地道:“出来吧!”
令狐团圆也不觉奇怪,以师傅的能耐恐怕早知她旁观。她扶着石壁而出,梨迦穆也不看她,只道:“我再施展一次,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令狐团圆喜道:“我就知道师傅待我好!”
梨迦穆举剑,青冥剑光芒一晃而过,令狐团圆定睛细看。梨迦穆说一不二,熟他脾性的令狐团圆没有开口讨要展示两次、三次,也没有请求他放慢动作。
不知何故,这一次梨迦穆剑法施展得极慢,慢到似剑重千钧,他的身法同样僵硬,仿佛行进于险滩,步履维艰。这不像在传授剑法,倒更像一场艰苦的仪式。令狐团圆心想,师傅这是怎么了?
梨迦穆为人冷漠寡言,但他剑技超群,无法述说的言语都能借剑来言。从专注创新剑法到剑境寂灭,再到最后难以授法,令狐团圆猜测他心事沉重。果然,只演绎了七式,梨迦穆就停下剑来。他对着墓穴里的一口石棺,缓缓地道:“改日再授!”令狐团圆上前,却听他道,“我对你很失望。”
令狐团圆停下脚步,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师傅,我做错什么了?”
梨迦穆不答,令狐团圆却看清了前方的石棺裏面多出了一具女尸。她瞪圆了双眼,女尸少了双臂,看那容貌不正是叶琴师吗?
“她……她怎么会在这裏?”
梨迦穆沉默了很久,才道:“这人是我留给你杀的!她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令狐团圆怔怔地望着女尸,死不瞑目的叶琴师现在却闭上了双目,安详地静躺于石棺之中。仇啊恨啊离她太远,她不能理解叶琴师因她母亲丢了胳膊,就仇恨到藏身青楼,等待多年去手刃仇人之女。
回过神来,令狐团圆慎重地问:“她有很好的身手,为何不杀进我家?只不过是断手之恨,为何一生放不下?师傅,你取她尸体又是何意?”
梨迦穆只答了其一,甚至连其一都算不上,“她性情一向如此。”
令狐团圆前后理顺,师傅认识叶琴师,师傅早知道有这么个人在香江。师傅曾跟她说,不要好奇并非好事的事儿,就是算到叶琴师有心而她无心。如果叶琴师是她出师的关卡,那她就失败了。
令狐团圆心思一动,软言相求,“师傅,你就告诉我吧,我娘以前的事。这人是冲我娘来的,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梨迦穆终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意思很明白,什么时候出师什么时候再说。
令狐团圆知他不好说话,转而求其次,“还有,师傅今儿怎么找到我的?”
“谢无缺吧!”在令狐团圆的追问下,梨迦穆透露了少许经过。
香江“叶琴师”三字传入令狐家,令狐无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翡翠玦,告之梨迦穆。以优渥显赫的名号,他不便在陈留动作太大。
梨迦穆当日没有寻到令狐团圆,得悉叶琴师的事后,他不能让叶琴师留在衙门里,由仵作糟践,就把尸体取了回来。他来去从容,神龙不见首尾,吓得仵作以为是风卷走了尸体。
无缺不便亲自前往陈留搜索,但他的手下却一直在打探。通过潘家的小厮,无缺确定令狐团圆被潘微之带回了潘府。
“没出息的东西!”最后被问烦了,梨迦穆骂道。
此时,潘岳也很烦,梁王借住水榭遇袭,楼顶开个窟窿事小,梁王发飙就惨了。可麻烦的是梁王没有发飙,甚至在听了他斟词酌句地报告香江血案后,还古怪地说了句:“叶琴师?本王很有兴趣。”这更叫潘岳惴惴不安。
西日玄浩在大队人马的护拥下,踏入了陈留郡的府衙。他亲自浏览了案卷,察看了停尸房,最后一份令狐家的地图放到了案上,据说是从水坊叶琴师房间的隐蔽暗格里找到的。西日玄浩一看就明白了,此叶氏非彼叶氏,盯着叶凤瑶的人不只他一路。
事态严重,潘岳不得不说出令狐团圆,只是他顾及令狐家的颜面,没有说出她的名姓。跟在潘岳后头的潘微之暗叹,他到底保护不了她。
“追杀一女子?”西日玄浩立刻想到陪睡的混球。
“微之昨日救回她后,置于亦心房中,恰逢殿下驾临,那女子就不知所终了。”
至此,西日玄浩总算弄明白混球是怎么来的了。他暗自切齿,她不是潘家的女儿,而是伤后稀里糊涂地走错了楼上错了床。可这些话梁王如何会说?他说的是:“布画像,南越全境捉拿!”
潘微之蹙眉,少女并未犯罪,她是自衞杀人。可潘岳对他微微摇头,他只能闷声。
不久后,潘微之眉头舒展,见过那少女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可偏生见过的不会画,会画的没见过,这要一点点琢磨出画像,难着呢!就算画出来,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潘微之倒是能画,他画了张前朝仕女图,当然了,前朝的仕女都已经上了点儿年纪。
梁王见一群人涂鸦,凑趣地也画了一张。他画的就是一个圆圈,圈内落点,一二三点,两大一小,算是眼睛和嘴了。众人不敢笑话,只有潘微之愕然。梁王是见过那少女的,他虽然笔画简单,画像幼稚,却画到了点上。
西日玄浩揉了画纸,他现在心情稍好。前来南越探寻叶氏的事,没想到越来越复杂,潘与令狐两大家族都牵涉其中,混球也同叶氏有关,更有顶尖武者出没,这样才有意味,不枉他亲下南越。
被梁王惦记上的令狐团圆打了个喷嚏,墓穴阴凉,她盘坐石室调息良久,这会儿也坐麻坐凉了。起身后她伸展双臂,伤处还是隐隐作痛。梨迦穆丢令狐团圆一人在翡翠玦,走之前说,药在罐里,食物在盒里,那都是无缺准备的,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衣,总归是他心细。
忆及梨迦穆先前所授剑法,令狐团圆的手脚就有些痒动,悠着点儿比划几下,应该无碍。她缓缓行至墓穴,棺中却不见了叶琴师的尸体。
令狐团圆没有放在心上,往搁置青冥剑的剑台而去,取了竹剑,转身时稍显笨重,不小心碰翻了台上的木牌。这块木牌她从未见过,弯身从地上拾起,牌上刻着字,看字体似梨迦穆信手用剑刻下,怪异的是字体难看,字也难辨。令狐团圆看了良久,终于看清,“杲……西门氏……玎……”
令狐团圆放回木牌,台上另有两块,都是那般字体,所刻之字也雷同。令狐团圆忽然想到,莫非是师傅写给叶琴师的?
叶琴师不姓叶,她冒用娘亲的姓氏。
令狐团圆越想越觉得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不知缘由,却偏偏那些事儿都与她有关。都说当局者迷,可她并不执着其中,为何还难以看清真相?娘亲的事她能搁置在心底那么多年,击毙叶琴师首次杀人她也没有不安,而和梁王的糊涂账她早抛开了,还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
令狐团圆的目光转移到剑台上的青冥剑上。师傅说的话都对,但凡能练就绝世武功的女子,都拥有一颗坚强无比的心。她没有别的本事,武功是她唯一的长处,在这强者为尊的世道上,只有武力才能说话。她拥有足够的武力,师傅就会告诉她娘亲的事情,对上阴谋歹毒的叶琴师就不会落荒而逃,更不会被梁王欺凌。心念至此,令狐团圆挥动起了竹剑。
黄龙滩边,令狐无缺接过了梨迦穆递来的木牌,“这是?”
梨迦穆注视着棺材中的叶琴师道:“她的名字。”
令狐无缺看清木牌上的刻字后,不禁失声道:“西门……”他曾在史书上见过,西门原是西日皇族的姓氏。叶琴师既然姓西门,就可能与皇族有关。
接下来,梨迦穆证实了他的猜测,“你遣人扶棺北上运至皇陵,将此牌交给皇陵执事,执事会明白的。”
令狐无缺顿时明了梨迦穆为何取走尸体,皇嗣中人,死后岂能沦落野地?西门玎,应该叫西日玎吧!
令狐无缺不是令狐团圆,他立刻联想起一桩往事。当年,令狐府邸曾遭过一场夜袭,可巧当时梨迦穆恰在府中,将来人逼退,只是奇怪的是,从来不在意自己长相的梨迦穆,那晚却蒙了面,此刻无缺猜测,夜袭者应该就是西门玎。
“梨先生,有件事儿无缺想不通……”无缺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梨迦穆沉默良久,最后看着棺材道:“她是我妹子。”
无缺震惊。梨迦穆也是皇族中人?梨迦穆任由自己的徒弟杀了自己的妹妹?
“她与你妹子有血海深仇……团圆的娘亲多年沉疴不治,是她害的……”梨迦穆语调冰冷,字句却断裂,“团圆不知情……到底……天意……”
无缺默然。这是天意,西门玎等待那么多年,等到的却是仇人之女将她手刃。可这一切梨迦穆都知晓,也能预见他一手带大的团圆来日必将杀了自己的妹妹。梨迦穆飘然远去,从他的背影中,无缺看到了无边的凄凉。
西日玄浩在府衙逗留了半日,回行宫前问潘岳:“你知不知你什么都说了,唯独漏了一处?”
潘岳请教,西日玄浩嘲笑道:“你只字未提‘令狐’。”
潘岳立时变色,“老臣惶恐。”
“艺水楼是令狐家的,叶琴师房里有令狐家的地图,你倒好,只字不提。由此可见,潘家和令狐家关系密切,这份交情委实令本王羡慕。”
潘岳跪下想解释什么,西日玄浩却拂袖而去。潘迟扶他起身道:“老爷为令狐家担待的够多了。”
潘岳感慨,“现在还能担待,到不能的时候,老夫我也只能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潘微之闻言心寒,这就是爷爷的族长之道吗?
平镇跟在西日玄浩身后问道:“殿下,为何不追问下去?望舒令狐嫌疑更大。潘老儿不说,肯定是知晓什么。”
西日玄浩终于透露了一些南行的真正目的,“本王来打压他们又不是要往死里揍,都死光了,还有哪个为朝廷效力?”
平镇想了片刻后道:“不错,点到为止。”
西日玄浩道:“你还没弄懂。”
平镇笑道:“殿下的心思岂是我能明白的?”
西日玄浩也笑了,奉承谄媚之事其实还是氏族做得好,“走,就依着潘老儿,继续在陈留转悠,不提望舒令狐。”
令狐团圆一式式地重演了梨迦穆的七剑式,她有伤在身且伤势不轻,无法完全施展出剑式,只凭着一股狠劲,咬牙将剑式的大体走势运用娴熟。
梨迦穆回来的时候,正瞧见这一幕,少女汗湿衣襟,却专注于剑技,让他稍感欣慰。在她停剑后,他淡淡道:“这就是弱者的剑,全力以赴不惜性命。”
“师傅!”令狐团圆收剑回身。
梨迦穆上前,对着剑台迟疑了片刻。令狐团圆擦了擦汗,只听他道:“也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了。”令狐团圆一喜,却没想到梨迦穆说的不是她娘亲的事。
“你师从我十年,只知师从我梨迦穆,却不知你有师门。”
令狐团圆一怔。
“我们叫作罗玄门。”
“啊?”令狐团圆听说过这个门派。罗玄门在江湖上极其有名,它并非大派,却是皇族秘门。
“罗玄门的武学包罗万象,涉猎极广,但人力总有穷尽的时候,一人是无法学会所有武学的,譬如为师,所精的就是剑技。剑技你已初成,剩下的都得靠自己领悟,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你的悟性极高,就是不思进取。天赋奇才又如何?多少天才死于禀赋。你若能日日像先前一般做到全力以赴,我就放心了。”
令狐团圆只点头不说话,她知道不能打断他,一打断他就肯定不会继续说了。
梨迦穆极轻地叹了一声,“以后你总会碰上罗玄门人,我今儿就一并跟你说了。罗玄门最早的武功心法,就是那着名的《天一诀》,西日皇族曾用它引发武林争斗,血洗过无数门派。在此期间,这绝世的武学秘籍不断地残缺,再被不断地补遗,折腾来折腾去,罗玄门分为了两派,一派叫补,一派叫弥,分别对照的就是《补天诀》和《弥天诀》,而我传授给你的心法是《弥天诀》。弥天者,志高意远,其精髓在于不拘泥于形式,不落窠臼。技艺相通,剑技达到精深无所谓剑,琴师的乐音达到极致无所谓琴。你明白吗?”
令狐团圆沉思良久,抬头答:“我懂了。七式剑法足矣,还请师傅命名。”
梨迦穆落寞地问:“还需要名吗?”
令狐团圆道:“那我就叫它寂灭七剑。”
梨迦穆不语。他本意是想让她领悟剑法不在于形式而在于意,只要灵活运用,别说七招剑式,一招也足够了。可他想不到令狐团圆给起了“寂灭”之名,那不是他的剑意,却是他当时的剑境,确切地说是心境。
接下来的十几日,看着令狐团圆逐渐精熟寂灭七剑,梨迦穆却总是沉默。令狐团圆的伤在逐渐痊愈中。当她提上内力,完全施展出寂灭七剑的那日,无缺来了,他来接她回府。
再次弄脏优渥公子的船舱地毯后,令狐团圆舒服地赖在了床榻上,“到底是三哥的船好。”
无缺在旁笑问:“还上过谁的船?”
“不清楚啊,只知道那人姓潘。”令狐团圆顺手捏了枚榻边的果子,塞进嘴裏。
“就知道吃!”无缺嘴上说她,手上却端来碟糕点。
令狐团圆吃了糕点又喝茶,看着船行至潘家湾,正想到她那晚落脚的地方就是在这附近,无缺忽然问:“挂念梁王了?”
令狐团圆“噗”一声,茶喷,“谁挂念那恶人?”
无缺微笑道:“我原先觉着你在潘家住一晚没大碍,不料梁王横杀进来,等我告之梨先生已是破晓。对了,那一晚可好?”
令狐团圆恼羞成怒,“那可是我仇人!我吃了他一掌,他还恶毒得很,居然打在我伤处。你说我好不好?”
无缺“哦”了声,又道:“还是有好人的,潘家的公子就好。”
“都不是好人!”
“怎么不好了?”
令狐团圆刚想说他把她送给梁王睡了,再一想又不对,因为梁王当时也很惊诧。这么一回忆,她突然发现是她自己走错了地睡错了床,那丫鬟曾经还提醒过她要记路。
面对无缺笑吟吟的样子,令狐团圆生气道:“姓潘的你都说好!”
船不久到了香江,两人均无话,安静地看着两岸。令狐团圆耳灵,听到了从姬肆传来的闲话,她问:“艺水楼是我们家的吧?陈妈妈怎么死了?”
无缺道:“是啊,父亲正为此头疼。快半个月了,梁王把这事也算在潘家头上,隔三岔五地在陈留找麻烦。”
“那恶人……”见无缺又笑吟吟,她连忙又道,“不提他!”
船驶过香江,令狐家族的大队车马正在岸口候着,令狐团圆想骑马,在翡翠玦闷坏了,无缺却慢悠悠道:“梁王布了缉拿画像,到处找一个被他打了一掌的丫头。”令狐团圆立马钻进马车。
快到家门,无缺道:“只是那画像很丑,没人见过那样丑的丫头。”
令狐团圆盯他半晌,道:“你不早说?”
无缺一笑,先下了马车。令狐团圆跟下,还未站稳,令狐阿文就跑过来道:“哎哟,我的四小姐啊,你可回来了!老爷都等急了!”
“爹想我了?”
无缺对阿文使了个眼色,被令狐团圆敏锐地察觉到了。
“你接我回来莫非有大事?”
无缺嘴角勾起,“你跟我走,不就知晓了吗?”
令狐团圆狐疑地随他进入府邸。无缺没引她去见令狐约,而是带她去了他自己的房间,早有一群侍女手捧各色物品在等候,令狐团圆逐一扫过,越瞅越惊心。首先是令狐家族的女子正装:正红大袖衣、红罗长裙、红霞帔、红纱衫和白纱裆裤;还有女用饰品:胭脂粉盒、玉钏珠坠、罗巾和团扇;单是这些也就罢了,最后一个侍女盘中盛的是剪子、推子、锉子。
“你要杀了我不成?”
无缺取了剪子,挥退侍女。把玩着剪子,他瞟着令狐团圆道:“毛有点儿乱,得修修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