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令狐有女初长成(2 / 2)

戒风流 周梦 3507 字 3个月前

西日玄浩自认武艺超群,剑术造诣更是不凡,不料令狐团圆近身功夫了得,又会团身又擅跳脱,滑溜似泥鳅,机敏如脱兔,他拿不下她,心头就更加郁结。

数十招后,令狐团圆滴溜溜地转到他面前,啧啧道:“其实你长得还真不错!”

西日玄浩这才惊觉,自己的衣襟大开春光四泄,他不禁怒极反笑,“凭你这句话,赐你全尸!”

令狐团圆只眨了下眼睛,剑就再度逼来,她险之又险地擦剑而过,却被削下了几缕青丝。令狐团圆心寒,这男人媚到了极致,却也毒到了极致,言笑之间竟要人性命,难怪师傅曾与她说,待你坏的固然不是好人,但对你笑的更要防着。

这厢打得不可开交,阁下平镇等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令狐团圆只听侍衞喝道:“保护梁王!”心下一惊,即被西日玄浩得机挑剑。那剑来得玄妙,由下往上挑起,看似漫不经心,却厉害得紧。

“梁王殿下!”门被撞开。

危急关头,令狐团圆也顾不上欣赏对方的剑法,翻身夺路而逃。

“哪里跑?”西日玄浩见她要逃,另一只手反手一揽,令狐团圆不偏不斜恰好滚入他怀中。西日玄浩重心不稳,又紧抓着她的手臂,竟一同跌倒在地。两人的姿势很是古怪,女上男下,令狐团圆双手抵着西日玄浩裸|露的胸膛,而西日玄浩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扣着小蛮腰。

平镇傻眼,他身后的侍衞们也呆了。他们好似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梁王的兴致……

“你是梁王?”这当头,令狐团圆开始装傻,“不是花郎?”

西日玄浩咬牙摸向跌落一旁的佩剑。

令狐团圆顿时犹如一只被踢飞的球,自己撞破窗户滚出了临星阁。西日玄浩起身箭步冲到窗下,只闻香江水扑通一声,不见她的踪影。

“气煞我也!”西日玄浩一剑砍断剩下的半截窗格。

“请殿下息怒……”

令狐团圆游出了艺水楼范围,全身湿淋淋地爬上岸,心中懊恼,“闯祸了!闯祸了!”只怪她长年习武,耳朵好得不得了,又怪梁王不早不晚,偏在她路过的时候送了她一耳朵话。

“不对!”令狐团圆抖落一地水,她还没问明梁王如何知晓她母亲的闺名,这可是除了爹连令狐家的人都不清楚的事啊。

破晓时分,令狐团圆赶回了别院。跟往常一般,翻墙跃窗,也跟往常一般,蹑手蹑脚地回到内室,还跟往常一般,走到床前就惊醒了一只肥胖的大白猫。猫“喵呜”一声从床上跳下,在她脚旁蹭啊蹭的。

“嘘——大白乖!”

猫不依,继续蹭。

“快回去,睡自己的床!”令狐团圆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只肥猫。自从大白入门后,无论春夏秋冬都喜欢睡她的床。睡就睡吧,大白还不讲衞生,毛里藏的灰都滚到令狐团圆的被单上了。弄脏就弄脏了,令狐团圆本来也不是个讲究的大小姐,可大白的主人并不是她。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大白的主人是令狐无缺,大白自然就成了一只精明的老猫。只要令狐团圆出门,它铁定会爬上她的空床,而一旦大白夜不归宿,次日令狐无缺就绝对会找令狐团圆的麻烦。

“都一觉睡到早上了,你还推它出去有用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白一听到主人的声音,立马掉转猫头直奔而去。夏日清晨的光线射入门内,令狐无缺站在门口就跟神一样俊逸,可惜是尊门神。

令狐团圆心中叹气,嘴上却道:“今天天气真好哈哈……”

无缺一手提起大白抱在怀里,倚在门上打哈欠,“天气好到你半夜出门游水了?”

令狐团圆干笑一声,她的衣服虽然干了,但头发入水散了,裤子还贴着腿。

“三哥你今儿起得可真早!”

无缺却“咦”了一声,抱着大白走进了屋,“你不是见师傅去了吗?怎么挨砍了?”

令狐团圆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左边的衣袖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那是她“滚”出临星阁时被梁王佩剑划的。

“我明白了,半夜你路经香江不幸落水,出水的时候袖子被割破了。”无缺凝视着团圆的衣袖,眼睛眨都没眨地说出了她正打算编排的谎话。

令狐团圆一怔。

“破了!”无缺说。

“哦,我知道。”

“出血了!”

“啊?”令狐团圆连忙卷起衣袖,果然划破了肌肤,一道血痕。

“结疤了!师傅的剑术难道退步了?若是师傅伤的,不断手也得见骨!”无缺的眼睛一直没眨过,但他的手抚了一下大白,大白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令狐团圆胸闷,却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眼睛忒毒。可她如何说得出口,她是被梁王伤的。为什么被伤呢?因为她侮辱梁王是花郎。

无缺收回目光,慢吞吞地转身往外走,令狐团圆提起的心刚放下,他又停下脚步,背对着她道:“过一阵我得住回大宅,爹说要我接待梁王。你也得准备下,微之没准会一起来。”

令狐团圆顿时心头一毛,毛的不是听到了“梁王”二字,而是“微之”。最近一段时日,无缺总是把微之挂在嘴上,没事就跟她说他,那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毛过之后,令狐团圆假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准备的!”

无缺抱着大白飘飘然地走了,边走边轻声道:“大白啊,你等着,她的床迟早是你的!”

“喵呜!”

令狐团圆急忙上前把门关了。

将自己丢在床上,令狐团圆闭上双眼很快就睡着了。虽然嫁人的事儿很麻烦,但可以把麻烦的事儿留给明天,现在先睡觉。睡觉就要舒舒服服的,什么都不想,脑中一片空白。

但觉总有醒的时候,正如无论风雨,明天都会准时到来。当午后的阳光照暖帷幄,令狐团圆缓缓地睁开双眼,再没心没肺的人也有难受的时候。从小她就在师傅梨迦穆的强压下苦练着功夫,努力坚持着。梨迦穆叹她不是个男孩,年幼的她就拼命表现得比男孩还男孩。因为出身不明不正,令狐家族里很多人都看不起她,开始她愤恨,而后练就了伪装,再之后学会了反过来教训人。可令狐团圆不明白,为什么她是女孩,就要吃那么多苦,就要受那么多气,为什么在她练功的时候,别的女孩在父母膝下承欢撒娇,为什么她那么用功了,还是得不到师傅的认可?

爹待她不错,戚夫人待她也好,三哥更不用说了,但在他们眼中她是女孩,她终究是要出嫁的。他们到底有没有想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们没想过,师傅也没想过。他们想的是她姓令狐,就要为令狐家族担负责任。师傅想的是她是娘的孩子,就必须拥有绝世的武功。

令狐团圆弹身而起,撇了撇嘴。腿长在她身上,要跑还有谁拦得住?她师从梨迦穆,所学功夫中最厉害的就是跑路,所以梁王持着剑都让她从眼皮底下跑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无缺轻脚踢开房门,两手拿着东西走了进来。这小哥的心思一向缜密,洗漱的用具、饭菜碗筷一应俱全。

令狐团圆也不说话,夺过口杯吞进口水,腮帮子鼓鼓,无缺侧身避过,她一口水喷出门外。

两人同岁,自幼一起长大,可性子却截然不同,一个跳脱,一个精干。说来奇怪,两个性情迥异的人却极其投缘,无缺有族长嫡子的尊贵身份,从来都是仆从护拥、人前人后的,但他却只对令狐团圆屈尊降贵,时常亲自来照料她。

令狐团圆没有伺候的丫头,别院里也没人关心她是饿着还是冷着,这些年基本都是无缺在照顾,就算他抽不出空到别院来,也会遣人来照应。起先,令狐约和戚夫人还不放心,才多大的儿子就开始照顾妹妹了,但时日长了,幼子周密的行事作风不仅让他们放下了心,更让他们感到欣慰,这才是出众的令狐儿郎。

将物件一一摆放好,无缺平静地道:“你准备一封离家出走的书信吧!”

令狐团圆险些把水喷到自己脚上,“什么?”

无缺轻飘飘地道:“家里的事情,我会摆平。”

“你在说什么?”

无缺飘然落座,悠悠道:“你不是不想嫁人吗?”

令狐团圆转过身,一块热毛巾扑上她面颊,她就势接过,抹抹脸,走到令狐无缺对面,丢下毛巾一屁股坐下,与他眼对眼。这是她的三哥令狐无缺吗?仿佛很温情,只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看不到底。

无缺忽然笑了笑道:“看不上潘微之就跑远点儿,西秦纳兰那个人更适合你,他一日没有成亲,你就还有机会!”

令狐团圆眼睛瞪得更大了,她错了,他还是令狐无缺。她猛然站起,指着他,“你,你,你……”好半天后又发笑,“我知道了,是你不想娶妻!只要我跑远了,你就可以打着找我的幌子,拖啊拖啊,找不着我你也用不着娶妻!”

无缺微笑,“说得真好!”

“三哥,你待我真好!”前半句令狐团圆说得咬牙切齿,后半句大眼睛却水汪汪的,“你放心,一世是两兄妹,妹子绝对不会放着你水深火热,自个儿独自去逍遥的,咱们一起跑路吧?”

无缺眼睛一闪,却没接话,令狐团圆觉着没趣也不说了。明媚的日光斜照下,两人都是一面光一面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