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刘立兴娘惊呼一声。刘小妹的头垂得更低,脸色瞬间涨得血红,又褪得干干净净,褪成惨白。
“娘,儿子已经是武元县的吏员了,见到县太爷现在也只是弯腰作揖行礼就好,根本不用跪拜。而赵家是什么人家?赵家原本把持着不少县吏衙役的位置,但他家人大多不学无术,连个基础文凭都考不出,才把公门饭碗都这么丢掉的。”
这就是刘立兴最不满意这门婚事的地方,明明他的前程开始上升,而赵家走的是下坡路,为啥要把他妹妹说给赵家,还是说给一个跛子?
这明摆着是在谋算刘家的利益,但谋算就谋算吧,为啥要用他妹妹的一生去交换?他们兄妹自幼是寡母拉扯大的,刘立兴很自信他从来不欠刘家什么。
所以他不甘心,他相信妹妹也不会甘心被人这样摆布终身大事的!
但刘立兴娘却说:“立兴,你能在武元县衙门里当差,也是你叔爷爷提携。如果没有他,你也得不到这个位置。”
刘立兴急了,提高了声音:“娘——”
“我能去当差,不是因为族里提携我,而是我自己凭本事考过了文凭考试。您没见着吗?当日族里还叫上了好几个嫡支的子弟一起去考,但他们都没考上……娘,是我,是您的儿子考前那些日子里没日没夜地温书,没有纸张就在咱家门前的石板上学写字和数算……”他尽全力去纠正母亲的观念。
“我当初那样拼死拼活地学,可从没想过要将妹妹当成族里的棋子就这么给换出去。”
刘立兴娘彻底惊了,望着儿子的脸说不出话来。最近几日她被刘名化家的灌输多了,总是刘家怎样怎样,她们母子三人应当如何如何感恩戴德,这时被儿子的一番话,刘立兴娘才震醒过来。
而刘小妹此刻却扬起脸,眼中带着感激与信任,望着哥哥。
“娘,我早就跟您说过,小妹要寻觅婆家,咱们下回去参加桃源寨的相亲大会。对面是什么样的人品、有没有才情与家境,适不适合小妹咱可以一望而知。何必非得求到族里。”
刘立兴娘这时嗫嚅着说:“这不是……桃源寨不兴收彩礼吗?”
“娘——”听见彩礼这里,刘立兴觉得更无语了,“就算收彩礼又如何?您还不是会让妹妹当嫁妆都带到桃源寨去,难道您将来还指着这笔钱养老不成?”
刘立兴娘被他呛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刘立兴这才放缓了语气,说:“再说了,桃源寨也不是禁止所有彩礼,只是不提倡那等超过寻常标准的高额彩礼。娘您就总抓拉这一点点小事瞎操心。”
“所以我今天才上门把娘和妹妹先带出来,不管这事儿怎么个了局,您二位总不能继续在人府上住着,受人蛊惑。”
刘立兴娘这时被儿子说得缓过来一些,但是想起族里的安排心里还是不大安心,期期艾艾地道:“立兴啊,你想想,你身上这个司职多少也与你叔祖有些关系,如果咱们不肯应这门亲事,那边会不会对你的差事……有所不利?你叔祖,族里的族老,怎么会放过你……”
刘立兴想了想,头一回觉得亲娘说的也有道理:“也是,叔祖既说是与赵家说好了,回头赵家下聘咱家不肯接着,族里肯定与咱们过不去。确实得想个办法。”
刘家人一时便都静默着想心事,刘立兴想到烦恼处,使劲挠头,也没想出个好法子出来。
谁知刘家隔壁住着的杜家这时敲了门:“立兴,立兴,到俺家院里来一回!”
刘立兴马上掩口,心想:糟了,刚才和家里人吵得太大声,杜老爹回头又会教训自己不孝顺亲娘。
刘家和杜家是多少年的邻居,刘家爹没了之后,杜家是看着刘立兴长大的,平日里也多有照应和指点。这回一准是杜老爹要批评刘立兴。
这边刘立兴不出声,那头杜老爹哑着嗓子道:“立兴臭小子还不快滚过来。”
刘立兴无奈,只得顺着杜老爹说的,赶去隔壁杜家。谁知一进杜家的门,杜老爹在刘立兴背后将院门“豁啦”一关,刘立兴才见到杜家堂屋里坐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
他在武元衙门跑的次数多了,自然知道此人看着其貌不扬,其实却是节度使府署里的大人物,贾放身边的首席幕僚,郑伯宜。刘立兴赶紧行礼。
郑伯宜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微笑着说:“正在为令妹的亲事烦恼?”
刘立兴更加无语,心里懊悔:刚才吵架吵得太大声了,竟令隔壁的客人也听了去。
他无奈地点点头,郑伯宜却笑道:“敝人今日却是专门为你而来。”
刘立兴怔住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进自己家门,却在自己邻居家待着,让邻居过来找自己?
但他不傻,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掩人耳目,不让刘家族里知道。
看看人家,想得有多周到!——刘立兴心头立即又兴奋起来,马上双手一拱,冲郑伯宜纳头拜了下去,大声说:“求郑先生指教!”
*
刘家几个族老面对刘名化,吃惊地问:“立兴那小子竟然把他老娘和妹妹直接带回家去了?”
刘名化无语地点点头:“之后他老娘就带着闺女走亲戚去了。”
刘士翰皱着眉头:“刘立兴娘……一个寡妇,当年走投无路的时候求到族里来的,怎么就有亲戚可以投靠了?”
他看看刘士林,刘士林也觉得可疑。
刘名化赶紧解释:“已经回来了,已经回武元了。只不过……说是路过桃源寨那座养蜂场附近被蜂子蛰了脸,现在脸肿得不能见人,成天在家养着。”
“被蜂子蛰脸?”这都叫什么事儿?——刘士翰刘士林两人相对皱眉,都觉得此事太不可思议了。
“回来的时候侄儿媳妇去看过,身条、打扮都对得上,必定是刘小妹,就是脸一直蒙着没法儿见人。”刘名化补充。
“立兴之前有见过什么人吗?”刘士林严肃地问。
刘名化摇摇头:“无论是在县衙里还是他回自己家,都一直有人盯着,从未见过任何可疑的人。”
刘家两个族老这才略放心,一个吩咐:“继续盯着,赵家要是提亲,就先拖上一拖,不要把那小子逼得太紧。”
另一个则叮嘱:“名化,最近这一段时间一定要小心,要看紧立兴——他是见过族里那本鱼鳞册的。他一说出去咱们阖族可就完了。”
刘名化晓得此事关系重大,连忙应下:“侄儿省得。”
刘士林与刘士翰相互看看,一个说:“就在这几天了!”另一个说:“贾大人有什么招数,这时要是使不出来,可就真来不及了。”
刘家发动了上百名子弟,跟随刘名化和县里的县吏一道丈田,有原来那本鱼鳞册的“帮助”,新鱼鳞册的编制很快就将完成。有了新的鱼鳞册,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整个武元县每年每户的粮赋就相当于定下来了。
如果贾放认可了这本新的鱼鳞册,那么他带着袁化在武元县所做的一切,清理县吏,推广文凭,就都没啥意义,和笑话一样了。
刘家人显然都不觉得贾放会让他们这样轻轻松松地收完今年的秋赋。
但他们也想不出贾放会做什么,能做什么,来改变眼前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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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送上,大家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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