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7 章(2 / 2)

看见四皇子将图纸拱手送出,毫无恋栈之意,五皇子心里很舒服,爽快地道:“四哥带我好好在这里看看‘格物学院’吧!”

于是,在四皇子的带领下,五皇子参观了满屋子的滑轮与杠杆、各种线圈和指针,任意尺寸的瓶瓶罐罐,以及完全不知进退礼仪,只晓得守着那堆瓶瓶罐罐做研究的“研究人员”。

最后,五皇子见了庆王手书“格物致知”的那座碑,立在碑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以示尊敬——毕竟庆王是当年扶持义忠亲王上位,并因此丢掉了性命的人。五皇子自然得礼遇。

却见那碑后又新刻了两行字:“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

五皇子听着这话相当直白,顿时疑惑道:“这是何人说的话?竟能与庆王比肩?”

四皇子:“这这这……是是是是……”支吾半日,说得好生困难。

五皇子实在是没这耐心听下去,再加上这两句话听着似乎也有些道理,他便道:“不管是谁,看在庆王殿下的面子上,本王就也拜上一拜吧!”

待他拜过之后重新抬起头来,五皇子竟发现,这个向来寡言少语的四哥面孔上竟然流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这笑容稍纵即逝,却没有逃过五皇子的眼睛。

“四哥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五皇子单刀直入地问。

“没……”四皇子又举手摇了半日。五皇子不再多说,背着手信步走出格物学院,回到了老太学之中。

却听太学之中有人在大声辩论,五皇子知道太学生有辩论的习惯,也并不如何在意,却有人拦住了对方的话:“宋学士,对不住,好像你又偏题了,请尽快回到本来的题目上来,否则主持人就又要出示黄牌了。”

“有这等新规矩?”五皇子一听什么主持人,又有什么出示黄牌,登时来了兴致,转了脚步,要去听一听。

谁知驻足细听一回,五皇子气了个半死。

这些太学生正在议的,竟然是“遗书到底能不能用来定罪”,双方太学生辨认的议题,竟然是有了遗书,是否就算是有了真凭实据,可以定死者之罪。

有大胆的太学生当着五皇子的面,拿太子遇刺案举例子:“若是三皇子所留遗书乃是为人所伪造,武断结案,非但令太子殿下沉冤难学,更加令三皇子含恨九泉……”

“学生以为,若是要断定昔日行刺确实为三殿下指使,势必要进一步审理,人证与物证俱在,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方可。”这个正在发言的“宋学士”滔滔不绝,一口气往下说。

“但是三殿下有遗书承认……”

打断的人马上领到了黄牌,并且被罚禁言一炷香。那个宋学士得以继续。五皇子觉得他是看着自己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说:“司法的意义,是给予每一个人公正,不能因为死者已逝,就可以罔顾公义。否则司法是不是只要保护还活着的人就够了?”

五皇子眯起眼,再一次确认这个姓宋的年轻人,针对的正是自己。若是换了其他时候,五皇子可能会很欣赏这种勇气,但是现在他自己事涉其中,自然欣赏不起来。

姓宋的说完,场子里立即冷了一阵,那“主持人”出来打圆场,说:“上一个问题讨论结束,书记员之后会将讨论笔记编撰成册。各位,接下来是新议题……”

——竟然还想要编撰成册,四下传阅?

五皇子微笑着,心里提醒自己:忍耐……留意仪态和风度——毕竟只要再向前一步,他就是人君。

但是主持人翻了翻手上的议题,继续道:“本期关于司法公正的辩论,下一个议题是关于‘舆论审案’的……”

五皇子听见“舆论审案”这四个字,就再也忍不住了,倏地转过身,低声对随从说了几句。半炷香之后,一群五城兵马司的衙役就出现在了太学之中,手持水火棍,眼神凌厉,凶狠地望着手无寸铁的太学生们。

太学生们的议题却还在继续,那姓宋的太学生甚至上前一步,高声道:“以舆论为由,公然干预司法之事,古来便有之……”

衙役们涌到他的身边,宋学士微笑着道:“本朝之中,因言获罪者亦有之……”

那些衙役将他双臂一扣,倒着拖曳而出,这年轻人却高声大笑道:“但是在太学之中,因言论而被擒的,我宋某人想必是第一……”

他的嘴被适时地“堵上”,那个“人”字没能说出来,接下来只发出一连串的呜呜声。紧接着,一名衙役一拳捶在这年轻人的肚子上,宋学士连“呜”都“呜”不出了,抱着腰腹痛苦地蜷缩在地面上,紧接着又被衙役拖拽着往太学门外而去。

一整座敞厅里的太学生们都看呆了,片刻之后则是书生意气,怒发冲冠——一群天天手持搦管的太学生,对上了手持兵器、五大三粗的衙役,结果可想而知。

五皇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心想拥有力量的感觉真是好。若非胜之不武,他其实还蛮想在太学生面前试试自己的手铳的。

“殿下……”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在犹豫,他们还从来没有在太学里逮过太学生,在太子监国时期没有过,三皇子监国时期也没有过。

“怎么,顺天府的大牢不够用?”五皇子微笑着表了态,“放心,他们喜欢辩论,不需要单人牢房。”

衙役们登时将锁链一抖,粗大的铁链套上太学生们纤弱的脖颈,一拖——斯文尽皆用来扫地,彬彬有礼的文士们被横七竖八地拖拽着押往太学之外。

“且慢!”声音镇定、毫不含糊。

五皇子好奇地抬头,见他的堂兄上前一步,凛然站在衙役们跟前。

“四哥是,主管这太学的太常,五弟要拿人下狱,四哥应是头一个。”

四皇子咬字清清楚楚,句子虽然短促,却叫人听得异常有力。

五皇子定住,颇露出些不可思议的目光,紧接着转头,望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东倒西歪的太学生,似乎在问:就这,就这……你就为了这些人。

要知道,他手中掌握着四皇子,可要比拿住那些无关紧要的太学生要有价值得太多了。

“将他们留这,四哥跟你走。”没有半句废话。

五皇子却还是不明白:“刚才,明明……”

老四明明掩饰得好好的,又谦恭又卑微,说话从未说顺溜过,却教人绝对看不出任何异状。只要自己一走,老四就能蛰伏在这太学之中,随时等待时机。

可难道就为了这些只会动嘴的太学生,四哥就主动丢掉了那“口吃”的伪装,心甘情愿地要跟自己走?

五皇子想不通。

“可能是……不想做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四皇子苦笑着解释。

当年这句话他对贾放说的时候还磕磕绊绊,现在却能无比流利地诉诸于口。

那静夜之中用无线电波送来的讯号,确实要求四皇子尽一切可能保全他自己。可是到了这种时候,身为太常,四皇子却到底还是不能就这样坐视。

五皇子片刻就将前后因果一切想通,双眼发亮面露笑容,伸胳膊揽住了四堂兄的肩,貌似亲热地笑着说:“四哥……怎会微不足道?”

“这些太学生和你相比,提鞋也不配……你却甘愿为他们如此。”

“那也行,弟弟就看在四哥的面子上,暂且饶他们一命,暂且都关在太学之中听候发落便是……”

“四哥却一定要跟小弟走——”

五皇子揽着四皇子,像是捡到了一块宝一样,紧紧地挟着对方,两人一起向外走。

*

京营守备驻地,王子腾接到急报,说是有人闯进荣府去了。

“宁荣二府是重地,任何人不得擅入,尔等怎能任人进入?进府的究竟是何人,还不速速查明?”

“回禀王大人,进荣府的那位,是……是令尊大人。”下属小心翼翼地回报,生怕触怒了眼前这名新贵。

王子腾却惊得嘴巴能吞下一整只鸡蛋:什么,他老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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