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袁飞飞看着张平,道:“我饿了。”
小时候,每次袁飞飞不老实了,张平总是不由分说地将她圈在腿上,她想跑也跑不了。如今袁飞飞长大了些,但同张平比起来还是小孩身材,张平手臂微微一挡,袁飞飞又被圈起来了。
袁飞飞同张平说的都是实话,对凌花半分的美言都没有。
“嗯。”
铸成之日,袁飞飞瞧了一眼。
张平离火炉位置极近,袁飞飞这一插|进来,衣裳角险些被烧着了。张平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拎了回来。
“怎么了?”
袁飞飞一笑,换了个姿势,接着躺着。
张平点点头,把空碗放到一边。
张平刚想把手巾递过去,微一侧头,就被一瓢水迎面糊在脸上。
张平走过去。
“别。”袁飞飞想都没想便道,“家里的开销我都记着的,你多买了鸡蛋,咱俩就得少吃一天饭。”
狗八看着那只向他递出的手,毫不犹豫地握住,借力站了起来。
袁飞飞:“天气这么热,你之前都不|穿的。”
袁飞飞站在狗八的左侧,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越来越感觉到狗八的重量一点点地倾斜过来。
张平蹲下,舀水,扔柴,点火。
【兵器乃凶器,我不允你沾手。】
袁飞飞低头,看着她与张平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比张平的小了很多,她两只手一起,才勉强能包住张平一个拳头。
袁飞飞忽然就觉得那剑美丽之至,她同张平说,她也想要一柄。张平只是把她抱起来,淡淡地摇摇头。
【本来吃几个馒头就够了,但是……】张平犹豫片刻,比划道,【我若是心裏有事,便总会多吃一些。】
狗八听不出个数来,对袁飞飞道:“那,你要如何做。”
【你要答应我,去那里,只能见两个人。】
张平点点头。
袁飞飞站在门口,发现院门没有关。
袁飞飞从路边捡了一根破木棍,对狗八道:“你拿这个吧,我要走了。”
“噢,你指这个。”袁飞飞打了个哈欠,道:“我在想晚上吃啥。”
袁飞飞惊恐地瞪大眼睛,“老爷?你你你——”
袁飞飞大怒:“没有了!?怎么可能没有,我不是前几天才买回来的!”
张平在寂静之中,回想了一下狗八。是那个乞丐……他知道这个乞丐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同袁飞飞认识了。甚至比他还要早……
“老爷……”
袁飞飞皱眉,“怎么了。”
袁飞飞懒洋洋地一蹬腿,道:“放心,不是我用,我想送人的。”
张平刚刚打过铁,脸上身上都蒙了一层薄薄的汗,两瓢水下去,汗去了干净,只剩下微微泛红的皮肤,散发着淡淡的热气。不知何时,张平绑发的布带开了,一头枯黑干硬的头发披散下来。
张平停下手,转过头来。
张平:“……”
袁飞飞:“老爷老爷。”
“老爷,你端着烫不烫手。”
张平知道刚刚一番话袁飞飞听进去三成都算多,他无奈地一叹气,放下了手。
这样轻柔的月光,与月色下那个蓬勃粗糙的身躯格格不入。
袁飞飞在一边打了个饱嗝,“老爷,你够吃么?”
张平扶着袁飞飞的肩膀,蹲□。
【你想吃,明日我去买。】
“好了好了。”袁飞飞赶紧握住张平的手,“知道了。”
张平抓住她的手,带着她面对面坐起来。
【我也在想晚上吃什么。】
两年前,城中一个大户家的武夫登门拜访,托张平打一柄长剑。张平接下那个活计后,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做,只专注打造一柄剑。
“哈哈哈哈!”停了一下,袁飞飞大笑起来,她乐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边笑一边狠狠地拍张平的腿。“好好好,老爷你真好!”
“我来我来。”
不多时,他觉得手臂一沉,回过神低头一看。
等他们回到崎水城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
“嘿嘿。”袁飞飞也懒得动弹,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没一会袁飞飞先吃饱了。
张平盘起腿,将袁飞飞抱了过去,放在腿上。
袁飞飞觉得手上一紧,原来是张平轻松挣开了自己的手,袁飞飞:“我是说真——”还没等袁飞飞说完,便觉得头上一沉,她一缩脖子,发现张平一只大手按在自己的头顶。
“哈哈。”袁飞飞乐了,她将凳子丢到一边,也跟着张平坐到地上。她捡起地上的一根小树杈,拿在手里玩。
不然呢……
袁飞飞将认识凌花的过程,和这些年与她结交的事简单同张平说了一遍,张平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
“我觉得,他有些奇怪。”
张平摇头,袁飞飞道:“要不我们回屋吃?”她说话时噎了满嘴的面条,险些喷张平一脸。张平腾出一只手,上下比划了两下。
张平伸出一根手指,将袁飞飞额前的头发拨开。
张平摇头。
他将面条放到一个大碗里,又倒了点面汤,夹了几块咸菜,这一碗汤面就算做好了。
狗八看了她一眼,袁飞飞看着面前的山路。
她睡着的时候,收敛了狡猾的面孔,显得格外纤细柔和。
袁飞飞:“我这么小,能吃多少。”
张平想告诉她刚刚那样太过危险,可一眼见到袁飞飞嬉皮笑脸的模样,又把手放下了。
袁飞飞拿起水舀,在缸里又捞了一瓢水。
银白色的月辉洒在安静的院落内。
“唉唉,明明应声了。”
漆黑的小巷里,隐约有打铁的声音。
张平知道今晚是打不了铁了,他将屋子整理了一下,收拾好风箱火炉,然后出了门。袁飞飞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一边老爷老爷地叫着。
那柄剑外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低调之级,但是那锋利的剑刃,只需远远一看,便觉寒气扑面而来。
“没事。”
张平握住她的手腕。
袁飞飞跟着她来到火房。
回家去?
“喂喂……”袁飞飞一边推门而入,一边嘀咕道,“就算不是富足人家,也还是有点家底的,不至于这般不设防。”
她回想起早间在火房的一幕,张平推开她,用的是全所未有的果断与力气,就好似她是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
张平回过头看她。
张平摇摇头,袁飞飞道:“我吃不了多少,一起吃吧。”
袁飞飞扬起手掌,啪地拍在张平的胳膊上,大叫道:“我饿了——!”
袁飞飞低头盯着面前的石板路。
袁飞飞忽然哭了出来。
“不吃了。”她吃得小脸通红,仰着头直喘气。
夜如此温柔。
张平抿抿嘴,抬手——
话虽如此说,但袁飞飞看出狗八的旧伤已经扯开了来,她把狗八的一条手臂绕在自己的肩膀上,埋怨道:“你撑不住早些说啊,就不来这么远的地方了。”
还没动两下呢,张平忽然停住了。
“煮熟的鸭子——”袁飞飞侧过头耻笑,“就剩下嘴硬。”
张平面容温和,却不见轻松。怔忪之中,忽然觉得一只凉凉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额间。他抬眼,看见袁飞飞笑着看着他。
【这究竟,算是怎样的一种情义。】
袁飞飞道:“一整天,我都在想……”
张平到院子里打水洗身子,袁飞飞抢过水舀。
张平平时也喜欢按她的头,只不过很多时候她带着头巾,张平只能按在后脑,今日下午同狗八去城外摸鱼的时候,她已经将头巾摘了,将头发随意卷了几圈绑在脑后。
“老爷……”过了许久,袁飞飞终于开口。
袁飞飞一点都不惊讶张平的反应。他曾经拒绝过她一次。
水烧开,张平把面条下锅。
“那个小蹄子说她是个卖身不卖艺的,因为她没艺可卖。”袁飞飞笑道,“不过,她对我的胃口。”
“张老爷?”狗八道,“他怎么了。”
抛开所有,这好似是这五年来,张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她对话。
袁飞飞:“唷,我都多大了,还这么玩。”
“嗯。”
狗八不说话。
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将动作放缓,可依旧觉得不够轻柔。
【我说过,你不能带着那么危险的东西。】
张平不动弹了。
好在袁飞飞也不想挣开,她枕在张平有力的胳膊上,然后两人一起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