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看着她。

张平也不看她，比划着。

让人沉醉，让人动容。

袁飞飞冲过去，拉住张平的胳膊。

“脚还行么。”

张平递给袁飞飞一双筷子，而后端着大碗蹲□。他蹲着同袁飞飞坐在小凳上差不多高，他们两人也没拿桌子，就着张平的手，凑到一块吃了起来。

这点力气打在张平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张平反手握住她的小手，站起身。

说起来，并不是很好听。

【没有鸡蛋了。】

【今日早些时候，打铁中途有些饿了。】

袁飞飞想了想，道：“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说完，她拍拍衣裳，从地上站起来，朝狗八伸手。“来，回去了。”

袁飞飞呲牙，“你这么瞪它能自己生出来面么。”

张平抬手，用手指轻轻地抹掉袁飞飞的眼泪。

袁飞飞哪能放过她，她往前一冲，站到张平面前。

可是，在那份不协调之间，又有似乎隐藏着一股深沉禁止的力量。

“我虽去了金楼，但却与你厌恶的那些事情不沾干系，你昨日见到的凌花，我五年前在认识裴芸的时候便认识她了。”袁飞飞放下手臂，拉住张平的手。

她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小腿晃来晃去。

“！？”

张平：“……”

【正是因为吃的少，才会这么小。】

张平猛地察觉袁飞飞未说出口的话，他连忙摆了一下手，将铁锤放到一旁的桌上。

“放心吧。”袁飞飞道。

张平想了想，还是放不下心，抬手比划了一堆，嘱咐诸多事宜，看得袁飞飞都要睡着了。

这两个夜晚，对她来说，都是上天的恩泽。

“……”

袁飞飞看也不看张平的表情，又舀了一瓢水，噗地一下泼在张平身上。

袁飞飞也在看着他。

袁飞飞从水缸里舀了一下水，也不涮手巾，直接衝着张平的身子就泼了过去。

张平抬眼，袁飞飞看着他，道：“老爷，下次我再去金楼，会知会你一声的。”

他愣神地看着一本正经地袁飞飞，忽然乐了。先是扶着她的肩膀，低着头轻轻地抖动，后来那抖动越来越大，整个肩膀都在颤，张平仰起头，大笑起来。

张平点点头，袁飞飞看着他在灶台前忙活。

张平靠着柴火，与袁飞飞并肩坐着。

他将面端过来，袁飞飞道：“老爷，你吃饭了么。”

狗八垂着头，低声道：“怎么撑不住。”

他的笑声很独特，十分沙哑，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气音。

“老爷你应声了？”

张平看了她一眼，袁飞飞会意道：“吃面吧，昨日不是有剩么。”

袁飞飞转头看他，道：“因为昨天的事情，还是白天的事情。”

袁飞飞一愣，“刚刚，什么刚刚？”

“嘁。”只要想到那一刻，袁飞飞就心中犯堵。

【刚刚，你想说什么。】

【你说你一整天，都在想什么。】

张平在看到袁飞飞的一刻，手里的铁锤无自觉地握紧。袁飞飞瞧见，刚要迈步过去的念头也停顿了。

袁飞飞：“裴芸和凌花，其余我谁也不理会。”

明月高悬，张平有所决定，开始在脑中勾画短刀形态。

“呀呀，脖子要折了。”袁飞飞揪着张平的胳膊，叫道：“放下放下。”她叫唤完，没见张平松开手，反而自己身子一晃，被张平带了过去。

袁飞飞：“你呢，你说心裏有事，是什么事。”

张平惊讶地微微张口，袁飞飞低声道：“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张平抬眼看她。

张平看她吃饱了，将碗端到自己面前，几下的功夫便连面带汤都吃完了。

袁飞飞没有回答，转过身离开。

袁飞飞：“啥时候吃的。”

他不禁问自己——

张平没有动。

“你这点分量我还是受得住的。”

袁飞飞眯起眼睛，小声道：“我就是不知道他怎么了，所以才觉得奇怪。”

张平皱了皱眉，抬手——

袁飞飞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越吃越多。”

张平这才注意道面已经快煮烂了，手忙脚乱地起来捞。

袁飞飞这才走过去，她抬眼看张平，四目相对间，袁飞飞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袁飞飞看着火，道：“有什么事。”

张平示意她等一等，自己出屋，没一会回来，身上披了件布衫。

“谁奇怪。”狗八看向袁飞飞,“裴芸？”

张平没回应，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锅灶。

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样的一声嗯，远远算不上说话，可对袁飞飞来讲，这就好似她第一次见到张平的那一日。

【我皮厚，不碍事。】

张平这一按，将她整个天灵盖包了进去。

“还有，老爷……”

袁飞飞：“鸡蛋鸡蛋。”

过了一会，袁飞飞想起一事，道：“老爷，你若有空，打柄匕首给我。”

【是你吃的太少了。】

【可以。】

“不。”袁飞飞坐起来,晃了晃脖子。“我说的是张平。”

袁飞飞已经睡着了。

等着面煮熟的期间，张平来到袁飞飞身边。

袁飞飞哼哼两声，道：“吃了就吃了吧。”她摊开手脚，往后一扬，靠在一旁的柴火堆上。“啊啊……这个月已经没有闲钱买鸡蛋了，我明明算得好好的。”

因为夏日炎热，张平打铁的时候不关房门，袁飞飞站在门口，冲那个赤膊的人影叫道：“老爷——”

张平垂头看她。

袁飞飞：“……”

张平缓缓抬手，抹了一把脸，而后一脸黑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她决定当乌龟——早时的事情，她只当是张平醉酒没醒，全数不再挂念。

袁飞飞停了一会,道：“之前没有这种感觉,是今天突然有的。”

张平移开眼神，不经意地擦了一下鼻子。

张平手指有些僵硬，看着地面无声息。

张平一顿，转过头看着袁飞飞。

袁飞飞嘿嘿道：“老爷。”

张平把胳膊从袁飞飞的小爪子里抽出来，拾起桌子上的铁锤，背过身，好似又要打铁。

袁飞飞的第一瓢水泼在了张平的脸上，让那一头硬硬的头发服帖地垂在脸色。

“你要回家去？”

袁飞飞冲他嘻嘻一笑。

张平挑眉，看似是想起了是谁。他静默片刻，袁飞飞知道他在思索，也不打扰，过了一会，张平点头。

狗八接过木棍，拿在手里看了看。

狗八咬了咬牙，踮着脚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张平垂眸，没有回应。

张平在她上方摇摇头。

袁飞飞也抬起头，带着一丝歉意地笑着看着张平。

“你该不是……”袁飞飞心道，想用那玩意揍我吧。

袁飞飞也看着张平，这两人对视了老半天，袁飞飞忽然道：“张平，面熟了。”

张平的手指忽然不可见地颤了颤。

其实，张平想到狗八的身形，心中暗道，可能对于那个乞儿来说，短刀比匕首更适用一些。只不过，朝廷有规矩，不论长刀短刀，都是不能私营的。

狗八：“奇怪在哪。”

“老爷，你今日皱眉皱得多了。”

袁飞飞道：“狗八。”

在他面前，袁飞飞从来都是狡猾而精神的，他还没见过小姑娘这样的神情。只不过，袁飞飞的哭很安静，若不是他一直看着她的脸，几乎会觉得她只是将水泼在了自己的脸上。

“昨夜将你丢下，是我的错，今后再也不会了。”

袁飞飞眯眼，“你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