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1 / 2)

禁庭 尤四姐 1647 字 16天前

目下的状况叫人没法开导,春渥只得说:“历来就是这样,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皇后就像民间的当家主母,要大肚能容。现在不单要接纳其他嫔妃,将来可能还要教养她们的子女。”

“她们的子女?”她黯然看她,“官家会和她们生孩子么?”

春渥慢慢点头,“有临幸就会有孩子,你是皇后,官家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将来皇子和帝姬们都管你叫孃孃,管生母只叫姐姐。”

她听着,仿佛在听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当初她母亲进宫同样难罢,所经受的一切也许还不及她,却也这么过来了。

枯等半日,一片热诚都放凉了。今上在不在宜圣阁过夜她也不管了,这种事谁都阻止不了。派出去打探彤史的未有结果,他没从阁内出来,确实没办法记录。

什么陌生人近不得身,都是拿来哄她的。如今不是跌进了温柔乡里,同贵妃纠缠到一处去了。可笑的是自己还把与帝王的感情当真,真傻得无药可救了。

随意用了些饭,把人都打发走。正殿前后那么多窗户,她耐着性子一扇一扇去关。已经到了秋天,月光下的树木都有些萧瑟,风吹过去,干巴巴的生气全无。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和这些植被一样,繁盛了一春,已经到了凋谢的时候了。崔先生说得对,没有了云观,没有了今上,她在禁中什么都不是。

阖上窗,仔细插好了楔子,回过身来,猛见身后站了个人,把她狠狠吓了一跳。

“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她抚胸道,“官家还没就寝么?”

他站在那里,眉目清冷,“皇后不也还未歇下么。”

她无措地指了指窗户,“这就要睡了……”

她往后殿去,他负手缓步跟了过来,“我听说皇后这半日流连在花园里,皇后在等人么?”

提起这个就叫她觉得丢脸,是啊,一个皇后,像个弃妇似的在他必经的路上徘徊,空等半日,他却未曾出现。现在想想自己真是疯了,他去宜圣阁的事,宫中谁不知道?她偏在这个时候逛花园,一逛逛到天黑,禁中娘子背后不知怎么议论她呢!

她急于辩白,忙说不是,“我只是闷得慌,想到处走走。先前去了天章阁,找崔先生讨了两卷经书。回来后仍旧觉得静不下来,便在花园里散步。”

他眯眼看她,“去见过崔竹筳?聊了些什么?”

她说没什么,“先生与我讲经布道,他对佛学也有些研究。”

他听后不语,隔了很久才道:“不要随意见官员,即便他是你的老师,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是君,他是臣,况且男女有别……我是没什么,唯恐言官说话。”

他还不忘粉饰太平,其实心裏早就大大不满起来。不管崔竹筳是什么来路,她入禁庭,他亦相随,这种事传出去好听么?她还不自省,还要去见他,自己的身份大概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她低着头,灯火照着半边脸和脖颈,沐浴过后穿长衣,不像平时配中单,脖子里空荡荡的,有种伶仃的美。她不看他,心裏也憋着气,低声道:“我去见老师,正大光明的,又不是夜奔,有什么可避讳?我不单今日去,明日还要还经,有两句经文不懂,要向先生讨教。”

“你敢!”他声音沉沉的,铿锵有力,“如今我的话对你不管用了么?”

她背过身坐在杌子上,半晌没有说话。心裏气恼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在宜圣阁厮混到现在,她去天章阁见崔先生一面他却横加阻拦。想起自己今天下午受的一肚子委屈,想起夕阳下的无限凄凉,她就有些难以自控了。霍地站起来,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外推,“你走,不要你来我这裏了。”

他被她推得立足不稳,连连倒退。要凭力气并不是抵挡不住她,只是不愿意同她较真罢了。她越推越来劲,直把他推出了涌金殿,他终于扒着门框不放,高声道:“你疯了么?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闹,把侍立的人吓得噤若寒蝉。今上那样傲气的人,谁敢同他有半个不字?皇后做得有些过了,若是雷霆震怒,接下来怕不好收场。

秋风吹得人瑟缩,皇后的嗓音哽咽,“以后不许你来涌金殿!”

他觉得不可理喻,“这禁庭都是我的,为什么不许我来这裏?”

“我住着就是我的,你去别人那里。”她寒声道,“反正眼下不光认我了,自有别处可歇息。”

所以她还是在乎的,否则不会在迎阳门前踟蹰那么久。其实他早知道,只是当时心裏有气,狠下心不去见她罢了。如果忍得住,今夜也不该来,就应当晾着她,让她尝尝受冷落的滋味。可是最终没能成功,因为担心一夜过去她彻底放弃了他,怕得罪过了头,真的渐行渐远了。

他叹了口气,“我有点头晕,你容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