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燕王返京,京中臣民有三种声音,一种是拥立燕王德昭为帝的人前赴后继地提议、谏言,一种是坚决反对立新帝,说皇上的尸首一天没找到,就不能说皇上已死,如今辽国虽胜,但高粱河之战辽国也损兵折将甚多,一时根本无力反扑,暂不用担心,当务之急是应全力以赴找到皇上的下落,还有一种声音处于中立,一来表示沉默,二来表示新帝登基是大事,应从长计议。

没想到,就在宋国为是否策立新帝动荡不安时,比邻党项挥军来犯。党项部族首领李继迁亲率大军,先占宋国银州,又于王亭镇败夏州安守忠部三万余众,侵吞了夏州,宋国连失银、夏两州,举国震惊。

燕王德昭闻讯挂帅亲征,不日得胜,李继迁归附于宋,愿向燕王称臣,燕王授其银州观察使,将银州、夏州两地划归李继迁管辖。

燕王德昭回京,原本的反对声浪渐熄。

半个月后,赵光义依旧没有消息,宰相沈伦、参知政事李昉提议立新帝,众人拥立太祖子燕王德昭为帝。

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枢密使曹彬以为赵光义必死无疑,寻找惰备,极力逢迎燕王德昭在京筹备登基大典一事时,赵光义在涿州附近遇到了心腹大将潘美。

公元979年,宋国在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宫变之后,最终以燕王德昭自刎于家中谢幕。

赵光义在心腹大臣的帮助下重返金銮宝殿,燕王自知今生帝梦已破。

燕王德昭心中明白,二叔赵光义再不会留他于世,与其圈禁苟活或被栽赃获罪赐死,还不如自己杀了自己来得痛快。

世间繁华他早已看尽,最高的权势也只差一步之遥,即已全力以赴,得不到也是命数。

他安排好了府中一切,最后招来心腹臣子道:“想办法把这个钥匙交给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告诉他,萧花儿在李继迁的手中,无论他问什么,如实相告。”

那一晚云淡风轻,月儿弯弯悬于夜色之中。他来到风月楼,站在楼下,想起那日斜风细雨,蒙胧如梦,她就站在楼上,有些心慌意乱地看着金钗落入自己手中……

一切恍如昨日,那般让他心动。

遣退了所有人,一人独坐在她房中,指尖抚摸着桌案上的青瓷茶碗,想着她就坐在自己身边给他斟着茶。总是那么谨慎的样子,不易喜也不易怒,看似恬淡实则心思剔透玲珑。

他的一个眼神,他细微的一个动作,她都能做出恰当的反应,多么可心的人儿,尤其她肯主动与他说话时,他总会意外地心情变好,哪怕是她故意为之……

自带来的酒壶中斟了两杯酒一个放在她常坐的位置,一个端在自己手中,轻声道:“你问我,江山与你之间我会选择什么?我告诉你,我选择的是江山,那是因为今生我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笑。

“只因,你心裏没我。”

他饮下杯中酒,面带笑容地走出了风月楼,一同抱走了依素雅留下的孩儿。

就在今早他收到消息,依素雅难产而亡,只留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来历他清楚地知道,只是如今那个秘密已没了用处。想他这辈子一心渴望权势,为了权势,他狠心杀了自己的王妃和未出世的孩子,看着怀中熟睡的柔软婴儿,他心中泛起浓浓的忧伤。

如今虽生无可恋,却不代表他变得柔弱可欺,他对这个家族的恨,对这个被权利、名利腐朽的世界想要疯狂报复的欲望依旧那么强烈。

他想,只要他死了,假仁假义的二叔想来不会亏待这个孩子,没人知道这个孩子的真正来历,他生之日,他死,或许都是天意,那么不如让这个孩子以他的姓氏活下去,并永远记住这个刻骨铭心的日子。

回到燕王府,他将孩子交给王府管家,告诉管家,孩子姓赵。

当晚,燕王德昭自刎于家中,时年不及二十八岁。

事后,赵光义跑到燕王府里假惺惺地哭道:“傻侄儿,你怎会走这条路!”

燕王死后,赵光义追封其为魏王,将他留下的骨血封为同安僖靖王。只可惜,同安僖靖王的生辰便是其父王的忌日,其一生成长都背负着这个永远无法忘记的阴霾,并被后世永记。

魏王出殡当日,其侍妾絮儿甘愿以身陪葬,作为活人陪祭品被活埋在了魏王的墓穴之中。

同一日,都虞侯崔翰的小妾雪儿穿着当日嫁入侯府时的嫁衣于家中悬梁自尽,有人说她是在侯爷府受了委屈,有人说是为了燕王,真相不得而知。

而此时的我已身在西凉府李继迁的府中数日。

党项部族虽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但因李继迁崇尚汉文化,府中多有人懂得宋语,我与他们沟通也多用宋语,他们便也以为我是宋人。

李继迁人虽老成,但实际年龄并不大,而今也不过二十出头。他为人精明又能征善战,乃北魏鲜卑拓跋氏后裔,十二岁时便受家族委任为管内都知蕃落使,后偕同弟弟李继冲、亲信张浦等人组织和带领党项各部叛宋亲辽。如今又与燕王合谋接连侵占银州、夏州两地,在党项威望甚高。

李继迁攻占银州后,不久又取夏州,接连取胜人心所向,可惜好景不长,自燕王自刎于家中,赵光义出尔反尔大肆反扑,李继迁不敌只得退出夏州,眼看银州也旦夕不保,他并无所惧,心知赵光义心胸狭窄,不好相与,更因他向燕王称臣一事怀恨在心,这才大肆报复,权衡利弊,他索性公开向辽称臣,想借辽国之力联合抗宋,并对部众说:“我们想要收复夏、绥、银、宥、静五州,只凭我们自己,兵力单薄,很难成功。现在北方辽国正强盛,我想借他们的援助,来实现光复的大业。”此法立刻得到众人的一致支持。

就在李继迁想要得到辽国的大力支持时,耶律斜轸收到了花儿历经波折辗转交到他手中的那枚钥匙。

两年,辽国与宋国战事频繁,高粱河一战,辽军虽然取胜但也损失惨痛,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两年中,耶律斜轸没有机会回上京,几番上书,均被辽主斥回,时因战局紧迫,不得归家也实属平常。

耶律斜轸并未因此多虑,但毕竟离家日久满腹相思无处诉,便频繁写信给花儿,时常折腾信使来往南京与上京两地,说来蹊跷,他写的信全都收到了回信,心中欢喜,便一直没有起疑。

每当他思念花儿时,便将那一封封书信拿出来反覆阅读,虽然其上温柔款款有些不似她的性子,但一字一句读来亦觉温柔无限,也算聊以慰藉。

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男子突然送来了一把钥匙,他自然清楚地记得,这把钥匙是他亲手戴在她颈项上的,怎么会到了一个陌生男子手里?

召来男子细问,得知来龙去脉,心中顿时惊骇!他一直以为在家乖乖等他回去的女人,而今正身处党项!不止如此,细问之下,前来送钥匙的这个陌生人竟然是宋国燕王的亲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待不顾违反军纪折返上京得知真相后,耶律斜轸几乎疯狂。

两年,竟然已经快两年,他在外浴血征战,而心爱的女子却被人劫持卖到了异乡为婢,而他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什么回信都是假的,什么时局紧迫不能擅离职守都是诓他的谎言!他勃然大怒!冲回上京,闯进皇宫,不顾性命直言怒斥皇上、皇后!随后不顾阻拦跨上战马提上战刀就要带人杀向党项!他对跟随他的下属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护什么家!什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