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违反军纪无诏私自回京,又大闹皇宫以下犯上,甚至还罔顾法纪要私自带兵杀去盟国,这一桩桩件件,条条都是死罪!
辽主震怒非常,命人把他抓起来直接丢进了天牢等死。
说是让他等死,其实辽主并不忍心杀他,再加上一众大臣苦苦求情,辽主终于平息了怒气。
牢狱之中,辽主耶律贤偷偷去看耶律斜轸,竟看到耶律斜轸这员猛将正在狱中抱头痛哭!
辽主慨叹,男儿有泪不轻弹,想他自幼便与耶律斜轸交情甚笃,还从未见他如此伤心过,不由得也心软了几分。待回去与皇后萧绰一合计,便请来耶律斜轸的爷爷耶律曷鲁和北府宰相萧思温两位大人。
耶律曷鲁与萧思温二人进了牢狱见到耶律斜轸,两位老人一个唱白脸将耶律斜轸莽撞言行痛斥了一番,一个□脸苦苦相劝说你若这样死了,待花儿回来岂不伤心?二人又一唱一和地向他保证,圣上已着手接回花儿之事,过不了多久花儿便能平安回到辽国,你二人便可团聚。这才让快疯了的耶律斜轸平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辽主暗中命人打探萧花儿在党项这个消息来源的准确性。
几日后,探子传来情报,确认有一女子名曰紫悠,乃宋人。此刻正住在西凉府夏国王李继迁的府中,此女子容貌酷似萧花儿。
此间刚好李继迁派亲信使臣前来归附,辽主立刻派出使臣前往党项,意欲与李继迁当面接洽,协商共盟侵宋之事。
辽国使臣带着极大的诚意来到党项,言明辽主的意愿。辽愿与党项结盟,并赐义成公主耶律汀与之合婚,辽主如此盛意拳拳,李继迁喜不自胜,只不过……辽国使臣见李继迁如此高兴,趁机又说了另外一番话。
自李继迁带我回党项后,便与宋国征战不断,先是侵夺银州后是夏州,随后燕王大军至,李继迁自知不敌,瞬间转变角色向燕王称臣,燕王封其银州观察使,理所当然地将银州、夏州两地划归李继迁管辖。
这就是李继迁与燕王图谋合作的事。李继迁向燕王称臣,燕王不费一兵一卒使党项臣服。时值高粱河一役宋军惨败,皇帝失踪非常之际,燕王立下此等功绩不只让宋国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也让那些反对他称帝的声音消失于无形。
而李继迁也借此机会轻得银州、夏州两地,可谓彼此双赢的合作,更别提随后被燕王放回的张浦和我这个被他关在牢笼里的美人,一举三得,李继迁赴宋救我当真获利极大。当然,燕王也十分愿意与他合作,只要他能顺利登基,宋国的天下便是他的了,别说区区两个城池、一个美人、一个人质这样的代价,更大的代价他也付得起!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好景不长,燕王正在筹备登基即位之事,赵光义便回了宋国。
事发突然,赵光义回京后迅速夺回政权,当时的李继迁尚未在夏州站稳脚跟,燕王便自寻了短见。李继迁随即受到赵光义报复的反扑,所以这一个多月来,他根本无暇顾及于我,只将我圈禁在西凉府由其心腹之臣李仁谦的弟弟李仁礼代为看管。
李仁礼十分尽责,每天至少来探望我两次,表面嘘寒问暖,实则监视着我的起居生活,并细无巨细地向李继迁禀报。
李继迁身边不乏美人,早年已娶正室罔氏,只可惜佳人命薄,被宋朝俘虏,安置在延州并病死在那里,先后又纳了两名妾侍,养了数名美人。我自住进府里,随侍仅两个谨言慎行的丫鬟,但在这人多嘴杂府里,偷偷来看我的人却不少。
李仁礼行事谨慎小心,但终究不可能整日看着我。门口有侍衞把守,出不得院去,我却并不整日躲于屋中,只要有机会,便会想尽办法让更多的人看到我的容貌。旁人有意偷窥也罢,寻由挑衅也好,或是府中打扫的杂役,哪怕是修枝的花匠,只要寻得机会,我不吝与人攀谈,每日我还会在院中抚琴,琴音可飘很远,总之,我尽可能地让身边人知道,有一个女子住在这裏,不容忽视。
直到李仁礼奉命将我送到了银州兴庆府,李继迁的身边。
看到李继迁的时候,李继迁没有为难我,只嘱咐我好生休息。
我起初心有不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让李仁礼将我送来兴庆府。
当晚得知他要来见我,心中有些乱。大概在公子身边呆得久了,看了太多的荒唐事,又因与公子在一起时养成了习惯,只要与他同处一室便会下意识心生防备,虽然李继迁对我未曾有过分之举,但每次看我的目光无不隐含着一种热烈,他终究是不好应对的人,如今突然兴师动众将我转来兴庆府,若他执意用强,我该如何是好……我心裏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燕王送我的匕首早已被他收去,李仁礼又十分小心,连挽发的头饰也只给我用丝带,坐在屋中我便想,若然他要侵犯我,也只有咬舌或撞墙这两条路了。撞墙他肯定会阻拦,咬舌头的话,真的会死人吗?我正试着咬舌头,便听见门口传来说话声。
屋中只点着两根蜡烛,有些幽暗,他遣退了门口的侍衞,推门走了进来,手中提着食盒和一壶酒。
我起身藉着推窗的动作舒缓自己心裏的紧张。
他见我还披着来时的披风,一边摆着碗筷一边笑道:“屋中燃着炭,不觉得热?”
我心想,我恨不得将自己包裹得死死的,又怎会嫌热。
抬眼望去,窗外,一袭清冷月光,不知不觉已是冬日。
空气中的清冷让我想起了故土,银州的冬天没有辽国的上京冷,窗户也不必用纸糊起来,这个时节的上京肯定已经下雪了。
他见我站在窗口久久不理会他,便倒了两杯酒,自顾自地道:“这大概是你留在这裏的最后一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与你话别。”
我转身狐疑地看向他。
见我终于肯理会他,他自嘲地笑了笑,道:“你不是说,江山与美人之间,若只能二选一,我必会选江山吗?如今,我便如你所说,放你离去,以换得辽国对我的支持。”
我谨慎地看着他,明显心有疑惑。
他不以为意,抬起一杯酒,起身将另一杯酒递给了我,笑问道:“只是我有些奇怪,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辽主会知到你在我府里?若说我府中混入了细作,并不稀奇,只是区区一个细作又怎么会识得你是何人?在我府中,与你接触说过话的,都是我怕你无聊故意让仁礼安排的,说实话,我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我错过了什么?”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终于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心有起伏,但面色却很平静,答道:“你错过的,就是不应该相信燕王会真的心甘情愿把我送给你。”我将酒洒在地上,道,“这杯酒,我敬他。”
他豁然明朗,笑道:“原来是他。”继而惋惜一叹,“人都不在了,这怨也没了怨处。”
见我不语,他又道:“那你呢?”
我望向他。
他问:“一定要回辽国吗?那里还有什么值得你牵挂的?”
在他眼中,我最在乎的母亲和挚友都已身故,曾经的心上人耶律休哥也已另娶她人,我应该已没了回辽国的理由,所以才会有此一问,而其言外之意自然是希望我不要回去。
他见我不语,索性明言:“不如留下来,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我会对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