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2)

他应该知道我与耶律斜轸已有婚约,只是极有可能将那婚约看成了我当初拒绝他的托词,并不相信我会转变心意,真的喜欢上了耶律斜轸。

我道:“我知道你会对我好,只是就算我曾经失去很多,辽国依然是我的家乡,我生在那里,死也要在那里。”

“女人终究要有个依靠。”他眨了眨眼,略带戏谑地道,“相对而言,我比很多人都要好。”

我莞尔一笑,有些意外此刻他仍有玩笑的心情,不过这也正说明,他虽是个不轻言放弃的人却也是个会审时度势做出恰当决定的人,这样的他,舒展而有张力,让我心生欣赏,我决定对他坦言:“我父曾经问我,有些男人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有些人却不能,我会选择哪种?以前阅历尚浅,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然而现在,我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自然听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执着地问:“如果我可以呢?”

见我浅笑,不置可否,他热烈地补充道:“如果我向你承诺,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必以你为先,你会不会……”

“我不会。”不待他说完,我已经回答了他。

“为什么?”

“因为这个问题于我而言还有个很重要的前提。”

“什么前提?”他问。

“爱。”我答,就在他要开口说话前,我抢在他前头说,“我心中已有所爱。”

闻言,他收回了望着我的目光,终于明白我与他之间的症结所在。他沉默良久,方才一笑。一笑过后,饮尽了杯中酒,随之又接连饮了数杯,一壶酒大概也所剩无几了,他摇了摇酒壶,忽而摇头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便是望着桌上的烛火发起了呆。

夜色无尽,窗外的冷风顺着开启的窗口吹进了屋中,烛火大力地摇曳着,他缓缓道:“做出将你送回辽国的决定,对我而言极不容易,就像是自心头挖走了一块肉一样,不只疼痛还会鲜血淋漓。”说到此处,他不由得怅然一笑,“不过,也只有放手了。”言罢,将酒壶中仅剩的酒分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与我,温言浅笑地对我说:“从此不见,自此相忘。”

次日,他站在兴庆府的城墙上,远眺着辽国的车队渐行渐远。他幽幽想着:当日离开真定府时,燕王为什么在见过她以后会对他露出怜悯的浅笑,如今方才明白,燕王早已料到,她终究不会属于自己。

半个月后,李继迁迎娶辽国义成公主耶律汀,在得到辽的支持后,积极配合辽的军事行动,不断袭击宋朝的夏、麟一带,给宋朝西北边境造成很大的不安。

公元998年,太宗三子赵恒继位,李继迁派遣使者求和。已被西夏骚扰得疲惫不堪的宋朝廷便任命李继迁为定难军节度使。这个决定使归属宋朝版图已达十五年以上的夏、银、绥、宥等州领土,如愿落到了李继迁的手里。

李继迁,党项族,北魏鲜卑后裔,北宋时任节度使,辽封其为夏国王,西夏国奠基者。史书载,“生而有齿”。幼年时即以勇敢果断,擅骑射,饶智数而闻名乡里。其人能征善战,深谋远虑,在位期间如愿收复夏、银、绥、宥等州领土,为后来西夏的建国奠定了基础。公元1038年,其孙李元昊称帝,国号“夏”,因在宋国以西,被称为西夏。李继迁于其孙李元昊称帝后,被追尊为太祖。

辽国使臣在李继迁部下兵将的一路护衞下,顺利出了党项。

当我终于平安踏入辽国的土地,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近乡情怯,只觉一却都有些不太真实。

当我远远看到在边境带着一队人马翘首以盼的耶律斜轸和大哥萧目朗时,只觉这两年裡所受的委屈瞬间都变成了满目的泪水。第一次明白,当你最思念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最先感觉到的不是激动,而是害怕,害怕眼前的他只是又一场睁开眼睛就会消失的梦。

原本使臣奉命要带我回上京,可耶律斜轸的难缠是出了名的,他中途将我劫走,使臣见劝解不成恼羞成怒,追在后面怒骂,扬言回去一定会禀明圣上重重惩罚于他!怎料他竟然挥着马鞭张狂地丢下一句:“那你还不快去!”便策马扬鞭地带着我走了。只留下大哥萧目朗在后面苦劝着被气得怒发冲冠的使臣。

耶律斜轸是辽国的南院大王,在南京幽州一带自然有他的私宅府邸。

他自见到我起便一句话也不曾与我说,只将我圈在他掌控的范围内,马不停蹄赶到了幽州地界。一直到了他的府邸,挥退跟来的所有人,将我抱下马,径直抱入府中内宅。

关上门,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彼此好像有太多想说的话,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一路上我哭也哭够了,不知不觉肚子有点饿,咕咕叫起来的时候被他听到,他终于松开了我一点,开口道:“回来了,你终于平安回来了。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带兵杀进党项,把你抢回来!”

我相信他说的,这些在别人眼中即莽撞又未必有用的事情,他却会为我去做。在他温热的怀抱里,幸福得犹如身处梦境,不管是现实还是虚幻,都让人渴望着不愿分开。

两年的别离,两年的思念,都让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心,并因为对象是他,而感到幸福。

他要送我回上京,我没有起疑,后来才知道他回上京不只是送我,是要回去请罪受罚。

大哥临行前终于寻得机会与我说了耶律斜轸前阵子在上京闯下的祸乱。听到他为了我私回上京,未经传召私闯入宫并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惹得皇上震怒不说,还私自调动兵马欲与盟国交战,后被皇上派人将其抓回打入天牢,我彻底坐不住了,不禁大疑此番他出现在这裏莫非是从天牢里私跑出来的?

大哥见我吓得不轻,急忙道:“你放心,他不是从天牢里偷跑出来的,是皇上把他放出来的。”

“他犯了那么多罪,皇上怎么可能会放他出来?”我不相信大哥所言。

大哥看出我不信,直言道:“得到他被打入天牢的消息没几天,他就出现在了南京。我原也担心他是从天牢里偷跑出来的,后来收到父亲的书信,父亲说,皇上见他在天牢里日夜伤心痛哭,心生不忍,又念及他战功卓着,这才把他放了出来,只临时收了他的兵权。原本让于越大人关在府中好生看管,没想到还是让他跑出了上京。

“这小子身上有伤,还昼夜赶路跑到了南京,我见到他时他已经累得不成样子,可嘴裏还一个劲地喊着要把你从李继迁手里抢回来,又大骂我还是不是你哥,又骂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将领忘恩负义,说什么当初要不是你救了我等性命,我们早就没命了,众人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又见他身疲力竭如此狼狈都心有动容,直到他怒斥我们‘家人不顾国安在!’大家都十分激动,最后齐齐嚷着要跟着他杀到党项把你抢回来。

“幸好我知道使臣已进入党项去找李继迁,苦苦相劝才让他多等了两日。那天要是你再迟一点出现,他大概就挥兵入侵盟国了。说实话,当时我们都已打定主意,两日后要是瞧不见你,就舍命陪他攻打党项,直到把你抢回来为止!”

大哥刚说到这裏,耶律斜轸便回来了。他不知道大哥与我说了什么,只见我眼眶发红,幽幽看着他,以为大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不由分说将大哥推搡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