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明白梁叛用心的，还是冉清。她看向梁叛的目光中，依旧充满了深情爱慕，但更多了几分惊讶和崇拜。梁叛此时看到屋外，刘二娘正向此处走来，他便知道一定有客人到了。于是摸了摸阿虎的脑袋，说道：“阿虎，你跟先生进去读书罢，阿庆留下。”冉清便起身带着阿虎，苏菲娅和闹闹扶着丫头，都进里屋去了。……来找梁叛的不止徐九和陈碌，还有赵伯锡和程沾。梁叛没想到赵伯锡这个大忙人会亲自来找自己，看来今天的这件事属实不小。众人进门后瞧见阿庆，俱感意外，但也没有多说甚么，坐下喝了茶后，几人互相看看，还是由程沾先开口。他先打了个哈哈说道：“那个……梁老弟，你这几日的手笔很不小啊，都有人打招呼打到我那里去了，你说这帮人不是病急乱投医么，我这闲散人等一个，也没有那江湖老郎中的手段啊！”他摊开手，一副荒谬的神情。程沾的身份在几人当中是最不敏感的一个，由他开启话题是最不会引起误会的。梁叛笑笑，这帮人果然还是为了报纸的事情来了。当然，面对这些人，本就是他的计划之一。可以说徐九和陈碌代表的是端王，而赵伯锡和程沾则代表着皇帝的意见。赵小侯娶了韩小妹，同景王成了连襟以后，大家本以为赵家会靠向景王一派的情形并未出现，而是直接连通了皇帝的视线。梁叛似乎对此不以为意，还带着几分开玩笑的口吻问道：“哦，那些人都找你打了甚么招呼？”程沾看了看赵伯锡，后者点了下头，他才苦着脸道：“有说话委婉些的，无非是讲你的报纸有点越界了，搞得南京有些人心浮动。不客气的说话就难听啦，哎呀怎么讲的都有。梁老弟，你就没听到一点风声？”梁叛笑笑说道：“听到了啊，我们礼部的方尚书还给我带了话，请我不要搞刑部的老邰了，我这不是没搞了吗？”徐九见他始终浑不在意，只当他还没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急着插话道：“梁侍郎，此事你万万不可轻忽，已经有人在宣扬你那报纸的威胁论了，如果再不收敛，可能会遭到所有人的联手打压。届时报纸的买卖做不成还是小事，你自己恐怕也要成为众矢之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梁叛也不再跟他们开玩笑了，收起了嬉笑的神色，正容道：“看来大家都瞧清楚了。”他看向阿庆，问道：“你瞧清楚了吗？”阿庆用力地点点头，说道：“嗯，明白了。资本可以利用，但不能放纵。”梁叛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对面四人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互相对视了几眼，都从其他人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和茫然。梁叛道：“别猜了，我做这些事其实对我自己好处有限，就是做给你们瞧瞧的。让你们看看，一个商人掌握了某种东西之后，到底有多大能量。”陈碌蹙眉道：“你想当圣人？那也不用给自己招灾啊！”梁叛摆摆手：“没事，这几天的事我已经秘闻俱奏了，徐丰从头到尾都知道我的想法，他给我兜底。”“徐德忠？”赵伯锡从进门时便蹙紧的眉头舒展了一些，问道：“那你到底是甚么打算？”梁叛道：“我打算将江宁日报和邸报的六成股份转给朝廷，将其收归国有。当然了，朝廷要出点银子给我。”四人恍然大悟，但徐九很快又露出疑惑之色，不解地道：“这种事没有先例啊，具体应该如何操作，才能保证朝廷实际掌控？难道派官员入驻吗？”“那倒不必。”梁叛很从容地道：“我的密奏中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奏请朝廷成立‘商社法’，规范商人和商社的性质，比如江宁日报社由朝廷收购六成股，称为‘国有商社’，如果由我个人完全持有，便是‘私营商社’。至于管理，可以由朝廷招聘人员代管，没有品阶，不必派官员参与。”程沾道：“这么做有甚么用？”“要求全国所有商业经营者必须进行注册，注册成功方可经营。所有注册商社每月向朝廷缴纳商税，商社所有的经营活动受到朝廷的监管，若有违法活动则直接处理商社注册的责任人。同时这也是对商社所有人合法经营的一种保护。”梁叛平静地说道：“朝廷既然确定要在五岛设立榷场，那么可以想见，这不会是第一座海上榷场，以后海上的贸易只会越来越频繁和多样化，商业收入在财政中的比重也会越来越重。“所以提前设立法度，对商业进行规范化管理，是很有必要的。否则就有可能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形，甚至直接左右朝廷的决策。“这几天的情况，就是最好的例证！同时还要保护商户，防止他们的劳动被窃取、盗用、仿冒、破坏等等。所以还要增加一个专利法，细节也都在密奏里了。”徐九犹豫着道：“我们已经有市税和门摊税了，通行河道关卡也要课税，如果再加商税，是否会招致民怨？”梁叛摇头道：“商税只需要将所有杂税统一整合，重新规范一种形式计税，另外增加海关税，向所有入境船只收缴——未来这笔钱会非常可观的。”一直聊到太阳落山，这才散场。四人离开梁叛的军事重地时，看着四野暗沉沉的天空，都有些恍如隔世之感。他们仿佛在思想和精神上接受了一次洗礼。但是梁叛却有些失望，因为这几人的关注重点不是在税务和收入上，便只局限于那些细枝末节的制度和管理办法。他们忽略了商社法中，国家与商社的关系，和将商社成立为一个个主体，对国家管理整个商业社会、实施宏观调控的必要性和便利性。他们同样没有关注那个只是被梁叛提了一嘴的“专利法”。这大概便是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局限性，梁叛觉得或许有一个人能看得更明白一些，所以他将密奏的内容摘抄了一个简略版，同时寄给了张太岳……直到夜很深的时候，梁叛也没有急着去休息。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没有发动政变，没有指挥战争，没有推翻政权，也没有自立为王。他甚至没有在权力中枢的京师待很长的时间。但是他在这个时代上切切实实地打下了自己的烙印，而且很可能会产生极深远而积极的影响。这就是他想做的，也是他认为应该做的。他现在已经可以很肯定地说：我已无愧于吕致远，而且比他做得更好。··（感谢朋友的打卡支持。这几日写的话题比较大，或许见解比较浅薄，也可能有错漏，望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