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所谓死士又有几种,京师中贵家养的,无非是过去杀人罢了,被衙门抓到咬牙不招,拖延一天,自然主家派人去灭口或者捞人,这等人无非是许了个家人半辈子的平安富贵。”
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府中书房,左右都被屏退,只有张居正和锦衣衞都指挥使刘守有在那里,刘守有却是站在一旁侃侃而谈。
“王通虽然只是千户,可有禁军营官头衔,身边铁甲护衞上百,皆是虎狼之士,能在这些人面前动手杀人,事后嚼舌自尽的,能做到这般,非要在军中熬过,见过沙场的人才行,而且寻常角色根本使唤不动。”
张居正瞥了眼刘守有,沉声问道:
“京师中都有什么人家才能有这个……”
问到此处,刘守有迟疑了下,开口说道:
“属下不敢妄言,有几家倒是有的,可都跟王通没什么关系,其余几人,属下却是不敢说了。”
说“不敢说”而不是“不好说”,锦衣衞都指挥使刘守有在张居正面前如同家丁护衞一般,说出这个话来,那的确是不方便说了。
张居正也不隐瞒,只是看向外面,其时正是黑夜,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张居正摇摇头,淡然说道:
“那几位又何必这么做,平日护着还来不及……守有,这件案子,锦衣衞要用心去查,能在街上动用死士杀王通,下一次会动手对付谁,都这般做,这天下间还有什么规矩法度可言,岂不是要大乱了。”
刘守有连忙躬身,还没说答应的话,却听到窗外有人通报说道:
“老爷,董千户求见。”
“不见,不见,游七你去打发了,身为武将,居然被贼人吓成了这个样子,还有脸来这边求恳老夫。”
外面的游七应了声退下,张居正摇摇头,笑着说道:
“你们锦衣衞都是富贵久了,老夫看,也就是那王通还有个武人的本事,其余人什么也算不上了。”
边上的刘守有尴尬的笑笑,却不敢接话。
※※※
在张府外院的客房中,穿着一身淡蓝色对襟比甲的董创喜在那里坐立不安的等着,看着游七回来,连忙起身上前问道:
“七哥,阁老大人那边怎么说?”
游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我家老爷还是不愿意管,董大人,我家老爷既然不愿意管,这桩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要不你再从别处找找吧,天色不早,董大人且安歇吧!!”
听到这话,董创喜如遭雷击,站在那里愣住,游七又是叹气摇头,转身就要出门,董创喜犹豫了犹豫,在后面低声说道:
“七哥,当初为了拜过来,咱可是花了五千两银子的,不能出了事情,府内管都不管吧!”
这话说完,游七停住脚步,冷笑着转身说道:
“若没拿五千两银子和你每年的进献,山东锦衣衞千户的差事你当会落在你头上吗,你也当差这么多年,想要要回银子去,倒也简单,咱现在就给你拿来,这些年的进献用不用一并拿回?”
被游七这么一说,董创喜脸色变幻,看着游七背着手又要出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在后面哭喊着说道:
“七兄,不,七爷,俺猪油蒙心糊涂了,说出刚才那没脸没皮的话来,这事情山东都司那边不去管,各司衙门也在看俺的笑话,可要是拖将下去,不光是城外的庄子,早晚俺全家老小也要交待下去……”
方才那要银子的话说出来,游七却再没有一点客气,甩了下袖子,冷声说道:
“董大人也是锦衣衞千户,不过是些蟊贼,怎么能吓成这个样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快起来快起来吧!”
话虽这般说,却根本不去搀扶,转身就走,董创喜大急,快爬了几下,一把抓住这游七的衣襟,开口说道:
“七爷给个法子,七爷给个法子,这边先给三百两金子,若事成再补三百两金子,请七爷一定帮个忙。”
六百两金子,差不多六千两白银,游七本来已经跨出了门槛,听到这话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又是带上了门,走到那董创喜跟前,伸手把人扶了起来,笑着说道:
“你我自家兄弟,何必说这么生分的话,府内用的那几味药,要不是董大人帮忙搜寻,还真找不到放心托付的人,只是这桩事我家老爷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