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锦衣行 扶兰 1678 字 24天前

三年前才出现在玄武湖畔的讲武堂,规制宏大,看上去颇有几分金碧辉煌的气派,但是房舍太过簇新,围墙又太过高耸——盖为了防备讲武堂中那些很有可能会在半夜里偷偷越墙而出、惹事生非的学生,一般的围墙只怕拦不住这些家伙——而且为了安全起见,沿墙所有的大树都已砍掉,墙内墙外,几乎是寸草不生,更显得那一道高墙咄咄逼人。

这样的讲武堂,突兀地立在风光如画的玄武湖畔,比较隔湖相望、绿荫掩映、白墙黑瓦、曲径通幽的国子监,未免让人想到……暴发户。

粗鄙不文、满身铜臭的暴发户。

国子监的学生,临湖而坐,遥望对岸新一期的学员由应天都督府的兵马送入讲武堂的大门,互相望望,一个个面露微笑。

又有好戏看了。

孟剑卿没有想到,在讲武堂的第一门课,会是“挨打”。

一百二十名三期新生,站在演武场上,面对着马教习挑选出来的二十名二期生。

旗牌官高声宣布规则。每名新生以一炷香为限,与一名二期生对阵,但是只许招架闪避、不许还手,能在石灰线划就的圈子里撑过一炷香而不倒,便算过了这第一关,下一次可以换对手了——

旗牌官说到此处,底下已是起了一阵骚乱。照这样说起来,岂不是他们每个人,都得被这二十名二期生轮番揍上一顿?眼见得那二十人打量他们的目光,一个个得意之情见于形色,想必他们去年都是这样捱过来的,这一口气,忍了一年才能一吐为快,自是开心得很。

点将台上的马教习扫了他们一眼,慢慢说道:“要学打人,先学挨打,这点道理都不懂,你们这群蠢材,是怎么进讲武堂的?”

马教习看上去只是一个瘦小的、毫不起眼的中年人,一张满是皱纹的面孔仿佛风干的橘子皮一般,走在街道上,绝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但是他居然毫无顾忌地在第一堂课上如此尖刻、不屑地嘲笑这些天之骄子们。

新生们虽然不敢刚进讲武堂便顶撞教习,但脸上都已有了愤愤之色,一边暗骂一边闭上自己的嘴。

他们很快知道,马教习的绰号是“马蜂”。

听到这个绰号,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哗然一声,哄堂大笑。

可不正是一只专爱刺人的马蜂?

虽然知道马教习就这个脾气——所以才在军中呆不下去,上司同僚都处不好,只能调往讲武堂,横竖被刺的学生是敢怒而不敢言——但是马教习每回伸出来的刺还是激得他们在心中跳脚乱骂,逐个问候马教习的祖宗十八代。

话说远了,还是拉回来看演武场上孟剑卿他们的第一堂课。

孟剑卿对上的是一名十分魁伟、一双手掌张开来足有薄扇大小的二期生,后来知道他名叫关西。

在他前面与关西交手的三名新生,都被他用擒拿手法卸了关节摔出石灰圈来,场外监守的郎医官走过来,拎起其中一人的右手,面无表情地说道:“记住了,我只给你们接一回关节,以后就要靠你们自己。”啪啪啪一连数声轻响,手法快得不容人看清,转眼间已接上了关节。

留下那名新生苦着脸站在那儿。这么快,他要怎么记得住?

孟剑卿才刚踏入石灰圈中,轻轻松松连取三局的关西已一脚踢了过来,其意竟是不屑于再近身搏击,要趁孟剑卿立足未稳之际将他踹出去。

孟剑卿向后一仰,关西厚实的牛皮靴贴着他胸腹上方踢过,孟剑卿已从他脚底滑了出去,左手在地上一撑,霍然翻身立起,正在石灰圈的正中。关西一脚踢空,即刻旋身,收左脚起右脚,借了旋身之力顺势扫来,孟剑卿一个空翻让开这一踢,落下来仍是站在原地。

他这两下避得干脆利落,关西不免暗自“咦”了一声,收了飞踢之势,欺近身来,右掌张开,径直扣向孟剑卿左肩,左臂却暗地里徐徐运气伸展,只待孟剑卿向侧旁闪避时便要抓个正着。

孟剑卿向后急退数步,虽然避过了关西这暗含后着的一抓,却被关西瞅准这个机会突地一脚扫来,孟剑卿本能地向侧旁跃出。

这一跃之间,他的一只左脚已然踏到了圈外,将要落地之际,忽然听到观战的孟剑臣一声冷笑,孟剑卿惊悟,左脚迅即收回,只这一迟缓间,关西又是一脚结结实实扫在他左肩。孟剑卿没有运气硬抗,顺势向前仆倒,虽说摔得灰头土脸的不好看相,到底消去了大半脚力,而且脱开了与关西近身搏击的险境。

一炷香的时间里,孟剑卿挨了十几脚,也有几次险险被关西扣住肩臂关节,但总算撑到了最后,全身而退。

关西稍事休息之际,孟剑卿微微转过头向孟剑臣低声说道:“我该谢谢你才是。”

孟剑臣冷冷答道:“不必谢。你被摔出来,我也没什么面子。”

关西的下一个对手便是孟剑臣。受挫一局,关西的火气大得很,志在必得,孟剑臣的筋骨再坚牢,也被他抓住机会扭脱了左手拇指关节。不过孟剑臣到底也咬牙撑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