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望泄气道,“你们替我挑吧。”
微云淡月兴致勃勃上前,淡月取了一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送到她面前,问道,“姑娘瞧可好?”
毋望兴趣不大,她们挑什么都说好,那两个女孩儿便簪钗,华胜,步摇,梳篦,钿花各取了若干,另订了两套金镶玉和珊瑚翡翠的头面,还挑出一顶珠冠来,直笑道,“将来大婚时候是用得上的。”
毋望盈盈浅笑,道,“我还不曾给你们见面礼,你们挑喜欢的各自留下几样吧。”
微云淡月对看着,有些挣扎地扭捏道,“咱们是丫头,不必戴什么首饰,多谢姑娘好意。”
毋望知道她们拘束,便宽慰道,“快些挑吧,我赏你们的。”
那两个喜笑颜开,听了便上前选,太过贵重的自不敢拿,各自捡了一支蝶恋花金镶宝发簪,一把银制排草梳儿,一对玲珑耳坠,款款过来给她行礼道谢。
首饰挑罢了便上皮货,左不过是些大氅,皮裙皮袄,便照着紫貂的,银鼠的,狐裘的,要了暖耳,昭君套,褂子斗篷各三套,皮货也打发了。
最后那成衣店的掌柜上前来满满作了一揖,将随身带的贴了店里布色花样的册子呈到毋望面前,加倍小心道,“小的要给姑娘量衣裳尺寸,请姑娘动动千金之躯。”
毋望暗道这话说得倒有意思,便顺着话头站起来,垂手端正站着让他量了衣长袖长。
那掌柜又道,“小的店里有两套上等的冬衣,因臻大爷说急要,现做怕来不及,这会子有了姑娘的尺寸,回去稍作修改明儿先把那两套送来。余下的姑娘挑花样,看准的就告诉小的,咱们天衣楼做出来的东西定叫姑娘满意。”
毋望随口应了,翻看册子上的布料样式,只挑了五六种花色就说够了。这时正好裴臻送完了高阳郡王回来,进门就看她没精打采的,知道她肯定是厌烦这些,要草草了事,便接了那花册子重又翻起来,指了银红的,桃红的,青绉绸的,还有大红的喜相逢,狠狠艳丽了一把,这才打发账房领了人去结账。
微云和淡月收拾起头面妆奁,到炕头的小柜锁好,回身福了福,退到堂屋外头去了。
毋望还因裴臻挑的那些大红大绿的颜色不痛快,没好气道,“你怎么媚俗得这样,尽拣红的绿的,回头做得了你穿,反正我是不|穿的。”
裴臻苦恼道,“谁让你只挑寡淡的颜色?你若不|穿红的怪可惜的,听我的话,我最会打扮人了,横竖你别问就是了。”
毋望背过身,心想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还没出孝么,偏挑那种颜色来怄人,便闷闷地不想理他,胡乱歪在引枕上也不作声。裴臻无奈叹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性子了,以前三句话不对就要踹人,如今对着她只有软言软语地讨好,当真是前世的冤孽。忙又蹭过去,也贴着她后背歪着,堪堪挂着,差一点儿就要掉下去的,便告饶道,“好春儿,进去些,让些地方给我吧,就要跌下去了。”
毋望嘴裏说活该,人却往里头挪了挪,那裴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拉了毛毡搭上,扯扯她的袖子道,“我命人给你爹妈雕牌位去了,过小年就该供上了,你叔婶和舅舅那里我也写了书信告罪,只因时势所迫,别无他法,求他们见谅。”
毋望心裏稍感安慰,自己早上还在犹豫父母神位的事,没想到他已经着手去办了,登时又对他感激不已。
裴臻看她嘴唇动了几下,料她定是有话要说,抢先了一步道,“若要谢我就罢了,我又不稀图你谢。”
毋望满腔感动化为乌有,抽了抽嘴角道,“高阳郡王来做什么?”
裴臻眼里露出讥屑来,冷冷地笑了一下道,“不过是个毛孩子,听说我得了匹好马便来见识。既然他喜欢那便送他了,不过是匹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毋望道,“朝廷怎么这会子把他们兄弟放回来了?”
裴臻阖眼道,“还不是黄子澄那酸秀才出的主意,几个藩王连遭废黜,分明把刀举在了头顶上,竟还想以此麻痹燕王,也亏得这个蠢物了,叫上头没了顾忌。如今只欠东风,兵器造够了就开战,爷们儿也成就一番宏图霸业。”
毋望心裏酸酸的,原来男人都是有野心的,不管前头怎么想,或是边造反边懊恼,走上了那一步哪里还由得自己。他倒是成就霸业去了,上了战场生死难测,好容易两个人才到一起,若他有个闪失,可想过她怎么办?
裴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脸见她肩背微微颤动,撑起身子探过去看她的脸,却见她咬着唇,眼里已聚起了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