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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骄阳似火,湛蓝的天上,太阳无情地释放着它的愤怒,云汐市的上空仿佛被一个巨大的蒸笼牢牢地罩着。烈日炎炎之下,走在路上都是一种莫大的煎熬。可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中,我们云汐市有一个行业却最为繁忙——采沙。
夏季,对建筑业和装修业来说是一个黄金季节。因为气温高,水泥、混凝土等建筑材料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发挥它们的功用,这样可以很好地缩短工期。加之热胀冷缩,室内甲醛消散迅速,对于业主来说,夏季装修更是个很明智的选择。而不管是哪一样,黄沙都是不能缺少的一项基础材料。
云汐市北靠泗水河,有得天独厚的采沙环境,虽然市政府对非法采沙的打击力度很大,但依旧有人会铤而走险。
七月三十日凌晨,月黑风高,一艘水泥采沙船摸着黑朝河中央驶去。
“‘大鼻子’,你的消息可不可靠?你确定今天晚上没有稽查队?”船上的驾驶舱里,一个男子略微担心地问道。
“我说‘水炮’,你能不能好好开你的船,这马无夜草不肥,我们这就是在捞钱啊!你还能嫌钱烫手?”被唤作大鼻子的男人打气道。
“他娘的,你说得对,捞一船卖一船,风险越大,回报就越大!”水炮牙关一咬,飞快地转舵朝上游驶去。
像他们这样长期从事非法采沙的人,对河床黄沙的分布是了如指掌,由于水流的冲刷,品质好的黄沙基本上都是堆积在河床的上游。
当然,这种过度开采,最终倒霉的还是我们云汐市的普通老百姓。上游采沙,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水土流失导致泥沙淤积,长期的开采会导致河岸坍塌,水体污染。从我们云汐市居高不下的结石病患病率不难看到它的危害。
“停,我测一下水位!”大鼻子对水炮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
“得嘞!”水炮按动了船上的开关,使得船能在逆流的情况下保持平稳。
待船停稳,大鼻子往河水里扔下一个肥皂大小的椭圆形物体,物体的中间是一条绝缘的导线,导线的末端连接一块电子显示屏。随着物体的下沉,电子屏上的数字在飞快地跳动着,没过多久,数字在小数点一位前后来回地变化。
“怎么样了?”水炮有些焦急地问道。
“不行,这里的水位太高,抽沙管不够长,再往前开一点。”大鼻子挥了挥手说道。
“得嘞!”
像他们这种两人的采沙船是最为低档的一种。一个驾驶室、一个储沙的船舱,再加一个采沙的机器就是全部的家当。这种采沙船的售价最多跟一辆中档轿车的价格差不多。
由于售价低廉,它的采沙原理也相当简单粗暴。一根直通河底的圆柱形抽沙管,在发动机的带动下,将河床底部细小的黄沙经过多层过滤抽至船上的沙舱之中。如果你还理解不了,可以脑补一下你喝奶茶时吸果肉的情景,两个原理如出一辙,只不过前者加了个过滤功能。
“停下,这里差不多了!”船向前行驶了大约五十米,大鼻子喊道。
吧嗒!船舱里的那个停止按钮再次被按下了。
“水位够不够?”这次水炮直接跑了过去。
“嗯,差不多,今天就在这里干活!”大鼻子满意地瞅了一眼手中的电子屏幕说道。
“那行,我去杀鸡,敬完河神,咱就动手。”水炮说完转身朝驾驶舱走去。
在我们这里,很多靠河吃饭的人都有这个传统习惯,这也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因为在他们看来,采沙是在向河神索取,杀鸡敬神的意思就是“礼尚往来”,否则会遭到河神无情地诅咒。这种习惯是早年劳动人民一种质朴精神的表达,可传到现在,最多就是一个心理安慰。
没一会儿,水炮左手拎着一只公鸡,右手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从驾驶舱里走了出来。他手中的公鸡时不时地发出咯咯咯的叫声。
“开不开?”水炮咬紧牙关问道。
大鼻子深吸了一口气,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皱着眉头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按照他们的规矩,只要是杀了鸡,那就要打开抽沙机干活,但又因为他们是非法采沙,这万一一开动,嘈杂的机器声引来了稽查大队,就可能要面临巨额罚款甚至没收船只的风险。
“到底开不开啊?”水炮已经把刀架在了公鸡的脖子上,只要大鼻子一句话,立马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妈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开!”大鼻子一脚跺在甲板上说道。
“嗨!”水炮面目狰狞地将手中的西瓜刀狠狠地切入公鸡的脖颈。
“咯咯!”两声惨痛的鸡叫之后,鲜血顺着公鸡的喉管快速流出。
“你快去映船,我去放锚!”大鼻子口中的“映船”是我们当地的一种俗语,就是要把鸡血沿着船洒上一圈,意思在说:“河神,这只鸡是我们这艘船孝敬您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水炮左手捏着鸡脖子,右手将鸡的下半身翘起,好让更多的血从喉管里流出。
“河神,河神,保佑我们晚上平平安安,千万不要来稽查队的人,只要咱平安返航,回头一定给您烧两个童男童女。”水炮边走边念叨。
“行了,别神神道道的,赶紧干活!”大鼻子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