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2 / 2)

“你走进去之后,剩下的路就要你独自去面对,没有人会帮你,包括我。”

裴春楠说完,不管窦哲有没有听进去,她转身便朝人事科的方向走去。有句话说得好,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手续办好,“生育之恩”也就算还完了,她与窦家今后两不相欠。如果窦哲是块料,有了这份工作绝对能让窦家彻底和“穷”字绝缘,如果窦哲烂泥扶不上墙,就算自己有再多的钱也堵不住这个窟窿。裴春楠态度如此冷淡,就是要让窦哲断了念想。

窦哲接连被泼了好几盆冷水,心情有些低落,他佝偻着身子按照裴春楠的要求签了一大堆表格后,从后勤部领到了一套藏蓝色的工作服。

“手续办完了,明天早上8点准时到运输队报到。”裴春楠说完,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钥匙,“纸厂旁边的家属区有员工宿舍,30元钱一个月,我给你交了一个月的房费,钥匙上拴着门牌号,你回头把衣服铺盖都搬进宿舍。厂里的食堂管饭,只要好好上班,基本不用花什么钱。该交代的我已经交代了,至于今后你能混成什么样,全靠你自己了。”

虽然窦哲不知道裴春楠对他的态度为何如此冷淡,但是不可否认,眼前这位与他有血脉之亲的“陌生人”给了他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临来时,母亲曾告诉他,不管人家认不认他这个弟弟,都要念人家的好。窦哲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就在裴春楠将要走出大门之际,窦哲朝着裴春楠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二十八

关于窦家的一切,裴春楠并没有向解凯提及一个字,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以解凯爱屋及乌的性格。一旦让他知道了真相,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和窦家处得像一家人似的,这是裴春楠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离职后的裴春楠在干货店当起了老板娘,这种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比在工厂要过得自在。每天早上7点,两口子吃完早餐,裴春楠便穿起套衫打扫店内卫生,解凯则蹬着三轮摩托外出送货。

龙生龙,凤生凤,解文亮夫妇是生意精,经过点拨的解凯也是一样;自从父母“告老还乡”之后,干货店被他经营得有声有色。云汐市位于北方,海鲜对云汐人来说,那是绝对的奢侈品。而“海鲜”吃的就是一个“鲜”字,在快递速运还未起步的年代,距海几千里的云汐市除了皮皮虾、海瓜子,几乎看不见其他种类。虽然活的吃不到,吃些“干尸”还是可以实现的。

解凯为此还专门南下考察过,经过一番尝试,他当机立断,把店里曾经主营的“干鸡腊鱼”全部换成淡菜(贻贝)、干贝、鱿鱼、海参等海鲜干货。

在很多人看来,干货买卖就是个小本生意,没必要折腾来折腾去。一车海鲜干货,光运费都是不小的开支,搞那么大动静,就怕最后赔得血本无归。

常言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解凯在南方待了一个月,他把所有海鲜干货能做的菜品全都尝了个遍,那味道绝非牛羊肉可以比拟。云汐是个重工业城市,多数云汐人可以不讲究穿、不讲究住,但唯独对吃,从老到少都很看重。解凯觉得,只要打通了饭店渠道,他的海鲜干货绝对能在云汐市傲视群雄。

第一批海鲜干货刚运到时,解凯拿着菜谱穿梭在各大饭店赔本赚吆喝,很多饭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一道道南方美食端上了北方人的餐桌。由于气候的原因,北方人喜麻辣,南方人重鲜香,就在很多厨师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令人欣喜的一幕出现了:解凯的海鲜干货很受女性的欢迎。咱中国人讲究女士优先,出于礼貌,点菜前都要先询问女士的意见,而女性口味多以清淡为主,所以解凯的第一步走得还算踏实。

中国人讲究饮食文化,烹饪这门技艺除了可以果腹,还是智慧的体现,和西方的“野蛮煎炸”相比,咱们的八大菜系就显得有内涵得多。所以中国厨师对食材的理解,绝不拘泥于固定的模式,解凯带来的菜谱虽然可以让海鲜干货端上餐桌,但是做出来的菜品却与本地人的口味有些差异。食材是死的,厨师却是活的,同样的食材如果处理得当,自然也会唤醒沉睡的味蕾。

第一个改良菜谱的饭店名叫“仙槐居”,老板叫戴璐,出生在仙槐村。戴璐打小跟着父母出来打拼,所以她和裴春楠虽是老乡,但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不过这不耽误解凯以此为由攀亲道故。仙槐居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饭店,与“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关系很大。

解凯与戴璐年纪相仿,两个人都是通过“继承”取得的店面,再加上本身又是老乡,所以戴璐很支持解凯的生意。

改良后的菜谱赢得了众多食客的青睐,解凯的海鲜干货也开始供不应求。带着感恩的心,不管别的饭店怎么抱怨,他都会第一个保证仙槐居的供应。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往来多了之后,两人的关系也从生意伙伴变成了“知心朋友”。

戴璐喜欢交友,性格像极了《红楼梦》里的王熙凤,有个成语叫“把酒言欢”,开饭店的不会喝酒,就如同卖车的不会开车一样。戴璐的男人叫郭小飞,性格内向,不善言谈,酒量更是奇差无比,在仙槐居,他的地位充其量就比服务员高那么一点儿,饭店的所有杂活儿全都是郭小飞一人包揽,戴璐则每天端着酒杯穿梭在各个包间之中。

仙槐居是一栋自建3层楼房,有1000多平方米,1层是大厅,2层是包间,3层则是戴璐和丈夫起居的地方。这种规模,在乡镇只能占到中等偏下。不过上星级的酒店,不一定就能干过“老字号煎饼摊”;店小不代表收入少,关键看怎么经营。一家饭店要想红火,靠的是“回头客”,而自带交际天赋的戴璐,留住回头客当然不在话下。

戴璐很注重穿衣打扮,一年四季,不管暑气熏蒸还是寒气逼人,戴璐的标配永远是“一步裙、黑丝袜”。这种打扮,最容易让男人产生性幻想。戴璐长相不算漂亮,但狐中带妖,尤其是走路时扭动的翘臀,很容易让人产生犯罪的冲动。除了身材外貌,戴璐的性格也很开放,对于一些动手动脚的客户,她从来不放在心上,有时她甚至会主动坐在客人怀里撒娇卖萌推销酒水。试想,一个饭店口味还不错,又有一个如此妖孽的女老板,生意想不红火都难。

像戴璐这种女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她也心知肚明,在她的交际圈里十个有九个都想把她按在床上发泄一番,剩下的那股“清流”就是解凯。为了能把干货价格压到最低,戴璐曾私下请解凯吃过几次饭,不管戴璐穿得多么暴露,解凯都不为所动。为了测试解凯是假正经还是真的正人君子,戴璐曾故意装醉,让解凯将她扶进房中。

戴璐的丈夫郭小飞为人极度窝囊,戴璐就算是当面给他戴绿帽子,他也不敢放一个屁。假如那天换成别人,估计戴璐的衣服早就被扒了下来,但解凯没有这么做,他把戴璐扶上床,打开空调,接着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做完这一切后,解凯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脚步声在门外逐渐远去,戴璐睁圆了眼从床上坐起来,她先是摸了摸自己浑圆坚挺的乳房,然后又拍了拍紧致的翘臀,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解凯是个君子。

烟花柳巷的女子最喜欢一句话:“趁着年轻多赚钱,等钱赚够了,就找个老实人嫁了。”风流女子独爱“老实人”,这个理论虽然没有专家学者去探讨,但是事实证明,此话所言不虚。自从那次试探之后,戴璐对解凯的情感似乎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二十九

戴璐善于交友,绝对是受父母的耳濡目染,而风流成性却和她丈夫有关。她与郭小飞的结合,完全是她父亲的主意。戴璐父亲叫戴本山,是镇子上有名的社会人,他与郭小飞的父亲郭俊是过命的拜把兄弟,两人结拜的时候就曾立下誓言:日后若是两人生有子嗣,男的就拜为兄弟,女的结为姐妹,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后来在一次斗殴中,郭俊替戴本山挡了一枪,导致右腿功能性截肢。因为这事,戴本山一直心怀愧疚,这也是后来郭俊家道中落,戴本山却还执意将女儿嫁过去的原因。

然而遗憾的是,郭小飞并没有继承父亲的血性,那种骨子里透出的软弱,让戴璐恶心至极,他们两个的结合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历史上那对著名的夫妻——潘金莲与武大郎。

对于这门婚事,戴璐曾反抗过,但像她父亲这样的“老炮儿”,把誓言看得比命都重要,至于反抗的结果,不用猜都知道是徒劳。戴本山之所以敢这么强硬,是因为他手里有制胜的法宝——仙槐居酒楼。戴本山对女儿说:“答应这门婚事,酒楼就是你的嫁妆,如果不答应也行,我就把酒楼交给郭小飞,以报当年他爹的救命之恩。”

仙槐居是戴家的摇钱树,戴璐知道,以她父亲的性格,如果她不答应,这个酒楼他真敢拱手相让。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母亲找到了戴璐,她说:“闺女,只要你同意,等结完婚后我就带着你爸回东北老家发展,如果以后你和郭小飞真过不下去,我们也不拦着,人家救了你爸的命,男人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你不能让你爸出尔反尔。”戴璐转念一想,也对,等父母一走,后面的事情究竟如何发展,全在她一人的掌控之中。经过一天的思想斗争,戴璐最终答应了这门婚事。

包办婚姻,结人不结心,洞房花烛夜能把新郎赶出家门的也只有戴璐。从小生活在男权家庭中的她,对父亲极为崇拜,若不是女儿身,估计她早就学着父亲挥剑江湖了。在她心里,男人就应该像他父亲一样,顶天立地,敢闯敢拼。可郭小飞从头软到脚,十足的受气包。新婚夜,戴璐甚至想,如果郭小飞有种强暴了她,她也就认了。可谁知面对戴璐的呵斥,郭小飞一再忍让。这种?到家的表现,让戴璐嗤之以鼻。

两人结婚半年后,戴璐的父母回到了东北老家。在这半年里,郭小飞做了一件让戴璐觉得极为恶心的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戴璐宁愿跟陌生人上床,也不愿将自己交给这个软蛋。

那是一天夜里,戴璐换下衣物准备睡觉,可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卫生间内有“哼哼唧唧”的声响,她蹑手蹑脚地起身,透过卫生间的门缝,她发现郭小飞正赤裸着下身,用她刚换下来的丝袜“打飞机”。戴璐虽然感觉郭小飞变态至极,但是她并没有当面戳穿。因为她知道,像郭小飞这样懦弱的性格,很容易做出出格之事,这万一郭小飞想不开,她也脱不了干系。

在发现郭小飞这个嗜好前,戴璐对他还有些愧疚,可自打那次之后,戴璐再没给他留一点儿颜面。作为饭店的掌权人,戴璐对郭小飞时常呼来喝去,他的地位有时比饭店的服务员还低。

戴璐原本计划等父母一走就和郭小飞离婚,可真当父母离去后,她又改变了主意。她心里清楚,不管什么时候离婚,她必定会被贴上“二手女人”的标签,和郭小飞分开简单,可要真这么做,那饭店里的什么事都需要她亲力亲为,这样一来累倒了自己不说,她连出去勾搭男人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在找好下家之前,提出离婚绝对是最不理智的选择。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当戴璐步入“如狼似虎”的年纪时,她整个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每天都在想一件事:“难不成这辈子就吊在郭小飞这棵歪脖子树上了?”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饭店90%的收入都在戴璐这里,这些年她也积累了不少财富,郭小飞在饭店只是打杂,随便找个人就能取代,对她来说,基本是“万事俱备,只欠配偶”。

戴璐是出了名的交际花,围在她身边的男人几乎个个都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若是把自己交给他们,那就等于把肥肉扔进热铁锅,迟早会被榨干。赔本的买卖她指定不会做,她现在需要一个自己喜欢又不贪财的男人。饥不择食的她,最终把目标对准了解凯。

戴璐之所以选中解凯,原因有三。一来解凯品性还不错,将他收服不用担心败家的问题;二来解凯大小也算个老板,两家店强强联合,生意必会蒸蒸日上;三来解凯老婆虽然面相清秀,但是没有她会捯饬,她有信心将对方pk(比)下去。

一个月后,戴璐开始了行动。

那天晚上9点,戴璐像往常一样邀约解凯撸串儿,仙槐居是解凯的大客户,只要是戴璐打来的电话,他一般都不会推辞。

电话里,戴璐告诉他,还有好几个朋友,可当解凯赶到时,只看见戴璐一个人在自吹自饮,于是他问:“其他人呢?”

戴璐佯装生气,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别提了,一个个都是不靠谱的主儿,说好了来的,刚才一个电话又都不来了。”

“得得得,消消气,我这不是来了吗,反正我店已经打烊,晚上我陪你喝点儿。”

“嫂子呢?她不会说你吧?”

“不会,她最近一两年都在吃药,晚上睡得早。”

戴璐听言,心中一喜:“既然嫂子睡了,那就多陪我一会儿。”

“没问题。”解凯一招手,“老板,来10瓶啤酒!”

“我今天不想喝啤的。”戴璐从桌子下面拿了一瓶白酒,“喝这个,十年口子窖。”

“乖乖,这一瓶得好几百吧。”解凯也不客气,拿了两个一次性水杯放在戴璐的面前。

戴璐拔掉瓶塞,汩汩的酒液顺着杯壁缓缓流入:“客人起开的酒,不喝浪费。”

三十

十年口子窖是陶泥封口,想打开瓶口,必须用特殊的金属扳手,而戴璐直接用手就拔掉了瓶塞,这让解凯心生疑惑,不过当他听到戴璐的解释后,疑云瞬间消散。在饭店里经常会遇到一种情况,客人把酒打开,喝不完也不带走,这时服务员会把起开的酒收起来,等到饭店打烊后,小酌几口。别以为喝这种酒丢人,俗话说“杯中有酒,越喝越有”,很多饭店老板对这种酒都情有独钟,因为他们认为“余酒”可以给他们带来财运。

解凯天真地相信了戴璐的说辞,可他哪里知道,瓶中酒暗藏玄机。

“来,走一个。”戴璐端起酒杯和解凯碰了碰。

“那我就先干为敬了。”不花钱的酒喝着不心痛,解凯竟然一口将满杯酒喝个底朝天。

“海量!再来一个。”

“哎,我说戴老板,今天这酒有些不对味啊。”一杯酒下肚,解凯的舌头开始打结。

“估计是你太累了,喝酒正好解乏,来,再走一个就没事了。”

“也许吧……”解凯脸颊潮红,身子也开始左摇右晃,“戴……老……板……我……我……”

“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

解凯嘴里咿咿呀呀,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打了马赛克一般。看着解凯迷离的眼神,戴璐心知是催情迷药起了作用。说明书上介绍,迷药刚入口时,会产生一段时间的眩晕,等药力渗透进血液,催情作用便会发挥到极致。

眼看时机成熟,戴璐起身把解凯搀到了附近的宾馆内。进了房间后,戴璐又特意换上一套情趣内衣,听着解凯粗重的喘息声,戴璐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几件单薄的衣裤被戴璐熟练地脱去。肉体间的摩擦,让解凯很快有了反应。老婆裴春楠长年吃药,解凯和她已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面对如此诱惑,再加上催情药的刺激,解凯再也无法控制欲望,他如猛兽般将戴璐压在身下,剧烈的冲击力,让宾馆的床不停地发出“咯吱咯吱”的惨叫。

很快,解凯因体力透支,躺在床上沉睡不醒,戴璐像个小女人依偎在他的怀里忽闪着眼睛。要说这男人给女人下药常见,女人给男人下药还真是稀奇。作为始作俑者的戴璐,也是第一次这么干,令她欣喜的是,强壮的解凯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愉悦,那种飘浮在云端的满足感,让戴璐沉迷其中。

窗外射入的一米阳光在床上缓缓移动,光线的刺激,让解凯突然惊醒,当看清枕边人竟是一丝不挂的戴璐时,他整个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你醒了?”戴璐深情地看着对方。

“我们……你……怎么会……”

“你难道什么都不记得了?”戴璐娇羞得像个18岁的少女。

“记得什么?”

“你个没良心的!”戴璐把被子一掀,露出赤裸坚挺的胸部,“你昨天喝醉酒了,强行把我拉到宾馆里,怎么,刚一醒就不想认账了?”

解凯赶忙用手挡住春色:“你快把衣服穿上。”

戴璐一把将解凯的手拉下:“都是成年人,别来小孩子那一套,虽然你上了我,但是我只拿你当朋友。”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解凯完全没了记忆,但不管怎么说,发生这种事吃亏的终究是女人,既然戴璐还拿他当朋友,于情于理他都要有句话:“戴老板,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也不知道我喝醉酒能干出这么糊涂的事。”

“哥,咱们都是有家有业的人,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不怪你,你也别往心里去,今后咱俩在不破坏双方家庭的前提下,该怎么处还怎么处,我呢,还是你的小妹,你还是我的大哥。”

听戴璐这么一说,解凯长舒一口气:“谢谢妹妹,谢谢妹妹。”

戴璐阅男无数,像解凯这样的小白,哪里是她的对手?见对方思想已完全放松,戴璐又主动骑在他的身上。

“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哥,昨天晚上你好厉害,分手前咱们再来一次吧。”

对男人来说,最有面子的一件事莫过于有女人夸他床上功夫了得;话又说回来,好男人嫖娼的多了去了,只要心不出轨,解凯就没有那么强烈的负罪感。戴璐诱人的胴体在他面前不停地撩动,解凯咽了一口唾沫,在退房之前,两人又销魂了一把。

戴璐之所以要执意补上这一次,其中有极大的深意。因为她知道,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在解凯毫无意识的状态下进行的,她担心解凯走出这个门后会以“喝多了”为借口,对此事避而不谈。如果是这样,那她昨天晚上的心思就等于白费了。戴璐前面做了这么多铺垫,其实就想让解凯能主动和她发生一次关系,只有这样,才会有之后的“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上炕头”。

一切都按照戴璐的计划进行,宾馆一别后,她又制造了很多让两人厮混在一起的机会,仙槐居的卧室、卫生间、储藏间、犄角旮旯都有两人“战斗”过的印记。

解凯之所以一次次就犯,也是因为戴璐那句“不破坏双方家庭”的承诺。解凯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权当自己嫖娼了。”

可“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一次戴璐和解凯在卫生间偷情时,被突然赶来的郭小飞撞个正着。好在戴璐灵机一动,将房门反锁,解凯才趁乱翻窗逃跑了。

三十一

回去的路上,解凯十分忐忑,他担心事情暴露,没有办法收场,战战兢兢地等了一夜后,戴璐语气轻松地给他打了个电话:“别担心了,我搞定了。”

“什么?搞定了?真的没事了?”

“我家那个就是?包,你放心好了,他不会往外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解凯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什么那就好?”裴春楠寻着声音走近问道。

“没……没……没什么。”解凯猝不及防地把手机揣进怀里,“那个,我去送货,对,去送货。”

裴春楠虽没有作声,但她早就起了疑心。她与解凯同床共枕,丈夫的生活习惯,她比谁都了解。最近几个月,解凯总是以各种借口外出不归,而且每次回来,身上都带有一种淡淡的香水味。

裴春楠曾冷不丁地问过丈夫,他给的解释是,出去应酬沾上的。裴春楠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她还是能分辨出很多种香水的味道,解凯身上的香味是“卡斯兰娜”淡香款,镇上就有专卖店,为此她还专门去店里验证过。

这种香水售价很高,一瓶要好几百元,普通家庭绝对无力消费,而且这款香水是用“点擦法”涂抹。需喷出少量擦在耳后、手腕和膝盖处,除非两人有亲密接触,否则香味很难会沾染到对方身上。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解释不通,解凯每次回来,身上都是同一种味道,如果真如他说的是在外应酬,怎么可能每次应酬都有同一个女人参加?难道是巧合?显然不是。

干货店门前有一个水果摊,老板是一名40多岁的妇女,闲暇时最喜欢聊东家长西家短。裴春楠是个内向的女人,她最讨厌别人口无遮拦,所以这么长时间,她与这个妇女都没有什么交集。可有一件事却让裴春楠记在了心上。有一天晚上,那个妇女偷偷摸摸地来到店里丢下一句话:“小心你男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裴春楠断定,那个妇女一定是知道或看到了什么,但她又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长此以往,她陷入了一个猜忌的死循环。心理学上说,人靠与外界交流来排解内心。人一旦缺少交流,或多或少都会造成性格上的缺陷,而且性格内向者要比外向者更容易患上精神疾病。

裴春楠常年足不出户,唯一能和她打交道的只有往来的客人,但随着人们经济水平的提高,新鲜食材成了上桌的首选。干货店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只用了一年时间。每天早晚8点之间,裴春楠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独自发呆。她不停地想,如果解凯真的离开她,她该怎么办?奶奶去了天堂,工作给了弟弟,裴春楠唯一的寄托就只有解凯。内心的恐惧,像铅笔道一样越描越黑,但裴春楠什么都不敢说,她担心一旦将窗户纸捅破,一切就会变得不可收拾,她现在只能“掩耳盗铃”地认为,那个女人和丈夫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可是裴春楠哪里料得到,她正一步一步地踏进戴璐设计的陷阱之中。戴璐和太多男人滚过床单,她心里清楚,只要两人的感情在,偶尔的第三者插足并不能真正地撼动婚姻。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常年混迹酒桌,她听过太多太多破坏别人家庭的手段。“偷情被郭小飞发现”,这会让解凯提心吊胆;“水果摊女人的暗示”,是让裴春楠有所猜忌。这样一来,夫妻两人的感情会在无休止的猜忌中慢慢消耗。等到感情消耗殆尽时,她再坐收渔翁之利。

一个月后,戴璐以送货的名义再次把解凯约进了宾馆,就在两人享受鱼水之欢时,裴春楠推门走了进来。此时的解凯正忘我地与戴璐“水乳交融”,裴春楠平静地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全身赤裸的两个人。

床板的晃动声戛然而止,解凯惊恐地瞪着双眼,他根本不敢相信,裴春楠竟会找到这里。

“你……你……你怎么来了?”

裴春楠泪如决堤,像根木桩似的戳在那里。

被捉奸在床的解凯手足无措,他嘴里说着:“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但实际上,他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相比之下,戴璐却是无比淡定,她慢悠悠地起身,用蔑视的眼光打量着还围着围裙的裴春楠,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傲慢恨不得要把裴春楠撕碎。

传言变成了现实,裴春楠没有像泼妇一样大喊大叫,她想给丈夫留下最后的尊严。

三十二

裴春楠能找到宾馆,还知道具体房间号,显然是有人故意要让解凯难堪。解凯与戴璐偷情只有郭小飞知晓,除了他,解凯想不到第二个人。戴璐之前有过很多男人,郭小飞连屁都没放过一个,但这次郭小飞竟然置他于死地,这口气解凯肯定咽不下。在找寻裴春楠无果的情况下,解凯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了郭小飞身上。

当天夜里,解凯揣着一把砍刀,把正在忙碌的郭小飞拽到了饭店后巷。

“你这个卑鄙的男人,自己管不住女人,竟然用这么下三烂的手段来报复我!”

就在解凯挥起砍刀时,郭小飞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那把砍刀竟被他硬生生地夺下。

“你……”解凯无比惊讶,他从未想过,懦弱的郭小飞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说实话,你不是我的对手,戴璐那个烂女人,谁搞不是搞,你以为我会因为她报复你?”郭小飞冷哼,“戴璐除了贱,人也阴狠至极,这些年,我见她睡过无数的男人,从她第一次勾引你开始,我就猜到你会有今天的结局。”

听郭小飞娓娓道来,解凯也逐渐冷静下来,他问:“你为什么会猜到今天的结局?”

“因为同样的事情曾经不止一次上演,她这些年一直在找一个适合她的男人来替代我的位置。换句话说,这一切都是戴璐做的局。”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郭小飞嘴角带笑:“你也是成年人,你仔细回忆一下你被捉奸的整个过程,就会知道这件事与我无关。”郭小飞说完,把砍刀掉转了方向,“刀还给你,你要砍的人不是我。”

郭小飞走出巷子,瞬间又变成了卑躬屈膝的小二模样。解凯愣在原地,仔细品味着郭小飞刚才的话,冷静之后,他发现确实有几处疑点无法解释。首先,每次约会,都是戴璐开房,别人怎么会知道房间号?其次,被抓现行时,裴春楠轻易就推开了房门,这也说不通。最后,被捉奸后,戴璐表现得很平静,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解凯终于相信,这全都是戴璐一个人在捣鬼。如果换成别人,或许戴璐的如意算盘真能得逞,但是她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解凯对裴春楠的感情。

浪子回头金不换,解凯虽然做错了事,但是他对裴春楠绝对是用情至深,他此刻只想找到裴春楠,请求她的原谅。然而遗憾的是,长期压抑的裴春楠已对这个世界再无眷恋,离开宾馆后,裴春楠选择在那个给她带来诸多美好回忆的仙槐庙结束了生命。

尸体被发现时,已是第二天早上,灵堂前,解凯双膝跪地,表情僵硬地给每一位拜祭者磕头回礼。当时谁也没想到,他平静的面孔下,已有了一个“以命抵命”疯狂念头。

裴春楠前脚刚下葬,解凯后脚便来到了戴璐的住处,而当戴璐发现不对劲儿时,解凯的砍刀已在她的身上连捅数刀,由于失血过多,戴璐很快便不省人事,确定戴璐已经“死透”后,解凯这才收起砍刀,慌忙逃窜。对解凯来说,杀掉戴璐,仅仅是给裴春楠一个交代,而他接下来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挖出裴春楠的尸体,赶在奈何桥前追上妻子的脚步。

然而解凯没有料到,警察会这么快插手这起案件,为了避免被抓,他只能躲进树洞中等待机会,树洞的秘密只有他知道,那里正好成了他最佳的藏身之所。

解凯昼伏夜出,靠着坟地的供品熬过了3天,在确定不再有警察追击的前提下,他来到了妻子的坟前,下葬时他买通了坟地的守墓人,给妻子留了个全尸,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妻子带走。

“小南瓜,是我对不起你,我还有太多的话没有向你解释你就走了。今天是你的头七,你一定要在回魂的地方等着我,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以后生生世世我都会陪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

在痛苦中挣扎的解凯并没有料到自己会惊动四周,当他准备动手扒土时,一个人手持手电筒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借着光亮,解凯认出了对方,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仙槐陵的守墓人高明。高明为人仗义,解凯对他印象还不错。如果不是犯了事,他绝对不会为难对方,可特事特办,谁让高明撞到了枪口上。解凯躲进黑暗中,再次出现时,他的刀已经架在了高明的脖颈之上。

令解凯欣慰的是,高明对他言听计从,他本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态度,放了高明一马。风波平息后,解凯靠着一根皮带,把裴春楠的尸体背进了树洞。为了防止有人进入,解凯挥刀砍掉了洞口附近的所有藤蔓。做完这一切,他把裴春楠的尸体搂在怀中,多日压抑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亲吻着裴春楠已经腐败的脸颊,极度悲伤中,他似乎在洞内看到了一个虚幻的人影,那个影子不停地重复一句话:“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解凯下意识地向人影抓去,他呼喊着:“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返程用的藤蔓已被砍断,解凯这次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为了在黄泉路上追上裴春楠,他用尽全力把刀刺入了心脏,生命的尽头,他抖动着嘴唇挤出了三个字:“等……着……我……”

案发后,戴璐在icu昏迷了近一个月,她的丈夫郭小飞以治病为由,变卖了所有家产,钱一到手,郭小飞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戴璐父母卖房卖地给她续命,她估计早就去了阎罗殿。事情发展到最后,谁也想不到,卷走几百万的郭小飞才是这场“局中局”的真正赢家。

“戴璐伤害案”被辖区刑警队列为重大刑事案件,这些年,抓捕解凯的行动一直都未停歇。每逢佳节倍思亲,很多在逃的嫌疑人,逢年过节总会想方设法和家里取得联系;所以每到节日,办案民警唐旭都会把解凯的关系网重新调查一遍。

但遗憾的是,这个案子唐旭调查了7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唐旭觉得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解凯隐姓埋名,要么就是解凯的关系网还有疏漏。作为一名优秀的侦查员,自然不会先考虑第一种“假命题”,如何扩大调查范围,这才是唐旭最关心的实际问题。

既然从解凯身上找不到答案,唐旭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从裴春楠身上下手,经调查,裴春楠的家庭关系简单到了极致,除了逝去的奶奶,她多年没跟任何亲友有过往来。可当查到裴春楠的工作地时,一名叫窦哲的男子引起了唐旭的注意。

裴春楠曾就业于崂山街造纸厂,该厂因国家政策,于5年前停止生产,员工的档案被集体存放在人社局的档案中心,唐旭仔细翻阅了关于裴春楠的所有材料,经当年的人事科长回忆,裴春楠是自愿将工作岗位让给窦哲的。

要知道那时候纸厂工人的薪水比国家公务员还高,若不是关系亲近,裴春楠怎么可能会将铁饭碗拱手相让?

为了搞清楚其中的缘由,唐旭按照地址找到了窦哲的住处,接待他们的是户主窦广成。

“窦哲是你什么人?”唐旭表明身份后,问了第一个问题。

窦广成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当知道来的是两名警察后,他吓得双腿哆嗦:“警官,是不是我儿子犯了什么事?”

唐旭微微一笑:“没有,我们来就是想找他了解点儿情况,没有别的事。”

窦广成“哦”了一声,接着回答:“窦哲是我儿子,他现在在外地给人开车。”

唐旭点了点头:“窦大哥,那我再问你一件事,你们家有没有一个亲戚叫裴春楠?”

“裴春楠?”

“对,有30多岁,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长发。”

“楠楠怎么了?”窦广成乱了阵脚。

“楠楠?这么说你认识裴春楠?”

“警官,实不相瞒,我是她的亲生父亲。”

“那窦哲是……”

“窦哲是她的亲弟弟。”

“那你们的姓氏?”

“我们家里太穷,楠楠出生时,她娘生了重病,我们实在养不起,就送给了别人,后来她娘身体好了一些,我们才要了窦哲。”

“原来是这样……”唐旭沉思片刻,“裴春楠把工作让给窦哲的事,你们知不知道?”

“知道一点儿,至于来龙去脉,你们还要去问窦哲。”

“行,麻烦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们有些事还要问他。”

三十三

对于姐姐裴春楠,窦哲始终怀着相当复杂的情感。

当年在纸厂运输队,窦哲的师傅孙彪曾问过他,他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的崂山街造纸厂,窦哲那时刚从山沟里出来,十足的老实孩子,他只是稍微变通了一下,说是一个远房亲戚辞职后让他来上班的。听窦哲这么说,孙彪立刻猜出了来龙去脉,他说:“你这个远房亲戚一点儿也不远,咱崂山街造纸厂在全湾南省都能算得上顶尖单位,人家是把金饭碗让给了你,这哪儿能是远房亲戚?”

孙彪的话,窦哲起先不明白,直到后来他拿着每月6000元的工资时,他才知道,姐姐裴春楠给他的不是一个工作,而是一个体面做人的机会。

长大后的窦哲想过要去报恩,他几经打听才找到姐姐的下落,那是镇上一间专门售卖干货的小店,窦哲见到姐姐时,她正围着花布围裙块儿八毛地给人算账。与一年前两人初见的场景相比,裴春楠显得苍老不少,若不是对姐姐印象深刻,窦哲根本不敢相信,店里那位满手冻疮的女人就是姐姐裴春楠。

窦哲怀里揣了2万元钱,这是他辛苦攒下的积蓄,他想用这些钱去报答姐姐的恩情,可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他终于知晓,这个恩完全不能用钱去衡量。那天,他在店门口站了很久,他觉察到姐姐有好几次望向自己,但遗憾的是,她并没有认亲,而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窦哲尊重姐姐的选择,他只是多注视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在崂山街造纸厂工作了几年之后,因政策原因,工厂宣布倒闭,工人纷纷下岗自谋生路。好在运输队属于技术工种,只要驾驶手艺在,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

窦哲经人介绍,进了湖南的一家化工厂,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想趁年轻多赚点儿钱,等他有个几十万就回镇上安个家,把父母全部都接到镇上,就算到时候姐姐不认这门亲,只要每天能看到姐姐,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辛苦了几年,窦哲省吃俭用,终于接近自己的小目标了,然而警方的一个电话,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那天,窦哲风尘仆仆地赶到刑警队,接待他的是一位名叫唐旭的警官。

“裴春楠是你什么人?”唐旭开门见山。

“是我姐。”

“那解凯你知不知道?”

“谁?”

“解凯。”

“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唐旭有些纳闷儿:“裴春楠和解凯是夫妻关系,你知道你姐姐,竟然不知道解凯?”

“我只和我姐见过几面,这么多年从未联系过,我姐夫叫什么名字,我真不知道。”

对于窦哲的回答,唐旭持怀疑态度:“我问你,当年你姐裴春楠是不是把她的工作让给了你?”

“是。”

“崂山街造纸厂是云汐市有名的国企,你说你与裴春楠就见过几次面,她怎么可能把铁饭碗拱手让给你?这解释不通啊?”

“我也不知道,但这就是事实,这么多年我就和我姐见过三次,第一次是在我家,第二次是她给我介绍工作,第三次是我去找她。”

唐旭是个老侦查员,多狡猾的嫌疑人他都打过交道,可看着窦哲老实巴交的样子,唐旭也有些捉摸不透:“你说的都是实情?真的没有隐瞒?”

“没有,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唐旭捏着下巴,在询问室内来回踱步,思索良久后他对窦哲说:“那行吧,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也就不耽误你的工作了,你可以回去了。”

“警官,能不能告诉我,我姐到底怎么了?”

“这个……”唐旭故意拖长音,“因为你本身并不知情,我也不方便告诉你详细经过,希望你能理解。”

窦哲听言,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结束了问话,唐旭又围绕窦哲开展了大量的工作,经查,窦哲是一名货车司机,这些年,除了过年过节,他几乎每天都在货车上度过,社会关系也简单得出奇,解凯与他联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案件调查至此,所有线索全部穷尽,解凯到底去了哪里,至今是个未解之谜。

三十四

离开刑警队,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窦哲心头,经过这些年风雨漂泊,窦哲也算是见多识广,他能感觉到,警方一提到“裴春楠”三个字,就显得十分谨慎,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警方不会只字不提。为了弄清缘由,窦哲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姐姐的干货店,令他没想到的是,这里已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家零食超市。

窦哲走进店内:“请问老板在吗?”

“你找哪位?”回应的是一位30多岁的女人。

“麻烦问下,这里最早是不是一家干货店?”

女人点头称是。

“那您知不知道经营干货店的夫妻俩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听窦哲这么一问,女人有些不悦:“你要是不买东西,就别耽误我做生意。”

“老板,我是他们多年未见的亲戚,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您要是知道就告诉我,成不?”窦哲说着从口袋中掏出100元钱,“我也不让您白忙活,我给钱还不成吗?”

女人摆摆手:“我不稀罕你这100元钱,你要问,找门口水果摊那臭嘴女人问去,她比我知道得清楚。”

窦哲不知哪句话得罪了对方,可见老板已关门送客,他只能灰头土脸地走出店外。

零食店正对面是一排水果摊,与路上车水马龙的喧闹声相比,最为刺耳的莫过于一位女摊主的叫卖声。窦哲扫视一周,整排水果摊也只有这一家是女老板,应该就是她了。确定好目标,窦哲捏着百元钞票走上前去。

窦哲见女人比自己大上不少,张口喊了声:“大姐。”

女人侧身,上下打量了窦哲一番:“你喊我?”

窦哲点点头,接着把钱递了过去:“有件事要问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女人把钞票在手中搓了搓,确定是真币后,她警惕地问道:“你先告诉我你要问啥?”

窦哲指了指身后:“以前那里是不是一家干货店?”

“对!”

“店主是夫妻俩,一个叫裴春楠,一个叫解凯?”

“是。”

窦哲一拍大腿:“这就对了。他们两口子欠我的钱,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地方,现在店搬了,人也找不到了,我刚才去对面的零食店问情况,也不知道咋得罪了老板,她把我给轰出来了。”

女人撇撇嘴:“那个女人忒不是东西,解凯两口子出了事,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张借条,低价转了人家的店,我的水果摊本来是在对面,结果她一来,非说门口的地是他们家的,硬是把我赶到了路对面。”

窦哲没工夫听女人瞎扯淡,他直接问出了重点:“大姐,你说解凯两口子出了事,到底出了什么事,前因后果你知不知道?”

女人一拍胸脯:“别的事我不敢保证,但这件事的原委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窦哲又掏出一张纸币:“再给你加100元,把详细经过说给我听听。”

女人接过钱,喜笑颜开地在手里又搓了搓:“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中午没啥生意,也刚好到了饭点,不如咱俩去前面的小饭馆边吃边聊?”

窦哲心里苦笑,难怪人家说,最会算的莫过于生意人,200元钱收了,还要搭上一顿饭,不过看女人信誓旦旦的模样,窦哲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行,那就依大姐的意思。”

女人走进饭店叫了个小包间,待五菜一汤、两瓶啤酒端上桌,女人从“解凯父母在镇上开店”一直说到“戴璐被砍”,其间那些有的没的也被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像戴璐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不管放在哪个故事里,必定都是反派。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理可证,和戴璐勾搭在一起的解凯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女人手里拿着窦哲的200元钱,嘴里吃着窦哲请的饭菜,故事如果再不讲得生动一些,她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于是,在她浓墨重彩的渲染下,整件事变成了“戴璐和解凯奸情败露,逼着原配裴春楠上吊自杀,接着两人分赃不均,解凯一气之下捅伤戴璐,远走高飞”的剧情。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女人吃得酒足饭饱,而窦哲却是粒米未进。

离开镇子后,窦哲在仙槐陵找到了姐姐的坟地,他努力了这么些年,眼看就能一家团聚,没想到如今却与姐姐阴阳相隔。

在窦哲心里,裴春楠始终是一位善良、纯朴、无私的好姐姐,若不是当年她自断前程,给自己一条生路,估计自己现在还在山里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

“姐姐被逼死,负心汉依旧逍遥法外,那个女人还在苟延残喘。好人死了,坏人却活着!”这个结果窦哲说什么都接受不了。

窦哲是个货车驾驶员,由于经常超载,没少被交警扣分罚款,所以他对警察没有好印象。窦哲想当然地认为,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抓不到解凯,说不定就是解凯买通了警察。愤怒让窦哲失去了理智,一个疯狂的复仇计划在他的脑海里露出雏形:“既然小案件警察不管,那我就借解凯的手杀掉戴璐这个婊子,我看你们管不管!”

恶念一旦产生,就很难去除,在窦哲看来,最完美的结局莫过于戴璐和解凯一起给姐姐陪葬,他甚至产生了极端的想法:“如果警察真抓到了解凯,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解凯送进地狱!”

当一个人的内心被复仇占据,那这个人无疑会因此变得疯狂。窦哲用了很长时间,给“杀人行动”制订了一整套计划,经过多次实地勘验,他有信心把计划做到“天衣无缝”。

一个月后,时机终于成熟,那天夜里,窦哲像一头下山猛虎,时刻准备捕食他的第一只猎物。

经过数次踩点,戴璐的生活习惯他已了然于胸。几乎每天晚上,戴璐的住处都会留宿不同的男性,只要等到男人离开、卧室灯灭,便是下手的最好时机。也许是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窦哲从杀人到刺字,一切都是那么顺风顺水,当他按照计划,把戴璐的尸体悬挂在那棵古槐树上时,他心里竟然闪过一丝伤感。

因为他知道,就算是两个人都死了,也换不回姐姐的一条命,他虽然帮姐姐报了仇,但是他的双手也同样也沾满了鲜血。窦哲失神地站在原地,戴璐的尸体像钟摆在空中左右摇晃,此时,他想起了运输队师傅常说的一句话:“社会很复杂,人心更疯癫,好人没好报,坏人活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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