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银想了想,认真道:“在东离国与流苍国接壤的地方,有一座叫风临的边城,我是那座城的城灵。”
赵槿黑白分明的眼珠只愕然了片刻,接着舒口气,点点头道:“知道了。”
说完她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去厨房刷洗,留下柳非银一个人坐在木墩上,风中凌乱了半晌,这是信了么?!竟是这样就信了?!!这位壮士也不是个寻常人哪!
次日清早,柳非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一睁眼,果然还是在这个鬼地方。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个爽朗嘹亮的男子声音传来:“伞哥儿,我从大营回来了!”
赵槿问:“吃过早饭了?”
“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
这是人连家也没回,就先跑来会情人了。
柳非银知道这人是谁,冲出屋子一睹谢翎的真颜。战场上的鲜血与烈火中淬炼出来的人,浑身迫人的气势,却融了满眼的温柔,笑起来有几分无赖劲儿,像个大孩子。
谢翎见一个陌生的华衣男子从谢翎的屋里冲出来,兴冲冲地盯着自己瞧,那眼神犹如三伏天浇上热油般,完全看不懂的炽热兴奋。
“这位是?”
“我表哥。”
柳非银立刻蝴蝶一样扑上去,拍了拍谢翎的胸膛,大笑:“哎呀谢翎将军,久仰久仰,在下柳非银。昨日表弟还跟我提起你,说来到这裏,多亏有你的照拂。”
谢翎虽不知哪来的表哥,但这人虽眼含春桃,却一身清贵之气,不像什么坏人,干脆地认下了,抱拳道:“非银兄!”
“贤弟!”
柳非银看了赵槿一眼,那呆丫头正拿了软巾给谢翎擦身上沾的露水。谢翎天不亮从军营纵马出来,沾了一身的露水。谢翎也习惯了似的让赵槿帮他擦,很是受用。这时谢翎还不知道赵槿是个丫头,这呆丫头也不肯说,可二人之间珠联璧合的融洽气氛,老夫老妻似的,一股子恩爱的酸臭味。
三个人围着石桌,早饭是白粥配萝卜干,赵槿问起战事。
谢翎拧起长眉,道:“怕是又要打仗了。”
赵槿微微一愣:“赤松王真的不怕柳将军杀了他的儿子?”
“都送给别人做儿子了,还真在乎他的死活?”谢翎给她夹了一筷子萝卜干,轻声道,“放心,就算打仗也守得住,实在不行就阵前用红月柏溪的项上人头来祭天。”
赵槿一本正经地反驳:“不要总想着杀人。”
作为后来人,之后将爆发的一战,结局他已知晓。赤松军大胜了,把全镇人逼进了后山,足足占据九十九桥镇半年多。可听到这个名字,柳非银还是一愣。“红月”是赤松的国姓,“柏溪”这个名字,他从外祖父的嘴裏听到过,是他异姓的兄弟。
那时他一听外祖父讲年轻时候的故事就要犯困,对于红月柏溪这个人,倒是记得一些。
当年赤松借故进犯流苍,被定远大将军柳毅反攻进赤松国,拿下三座城池。柳夫人在家中日夜忧心,六个月的次子胎死腹中。赤松王派使臣说和,将自己七岁的皇六子红月柏溪送与柳毅做养子,以平息定远大将军的丧子之痛。
柳非银一时间脑子乱得很,那柳府别院就是锦棺坊所在之地,也是柳家搁置好久不用的旧屋。他为什么来到这裏,还遇到了赵槿和谢翎,桩桩件件好似都被一条细若游丝的看不到的因缘线跨过重重时空连接在一起。
柳非银突然问:“你军中有没有一个叫柳泣风的人?”
“柳泣风,你问那个疯子做什么?”
他可是我外祖父。
柳非银呵呵干笑:“常闻他骁勇善战……”
谢翎摆摆手,一脸好笑的神色,“你是听他自个儿吹牛罢,军师又不用冲锋陷阵,就他那弱柳扶风的样子,骁勇个什么劲儿?”
吃过早饭,柳非银不愿夹在谢翎和赵槿之间看他们小夫妻眉来眼去,又急于找到回去的路,去了昨日登上的渡口,却怎么也找不到那艄公的船和那妖精一样的小丫头。柳非银没头苍蝇一样地在镇子间游走,路过一处矮墙,墙头卧着一丛开得如云似梦的粉樱。
柳非银经过樱花树丛下时,只听“叮铃”一下清脆的铃声,他抬起头,只见头顶的花海中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柳非银几乎想也不想地抓住了那只手,喜道:“哪里跑!抓住你了!”
不等他大笑出来,他只觉得手被反握住,用力地往上一拉,一个大男人竟被扯入了花冠中,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