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简灵鹤又像上回那样,脚踩着湖上的一蓬枫枝,越墙离开了。
他本想告诉她,有一种树很美,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一个男孩子说话慢半拍总是吃亏的,尤其是在口齿伶俐又性格冲动的女孩子面前。
柏溪沮丧极了,晚饭都没吃就睡下了。
岳青察觉到二人好似闹了矛盾,他忧心忡忡的,却终究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幸好第二日的午后,简灵鹤又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闹脾气的缘故,也繃着个脸,张口便问:“你们家公子呢?”
岳青一颗心妥妥地放下,把午饭端给她,小心地赔不是:“我们公子从昨日起就没吃东西,小鹤,你陪他吃一些。”
在岳青心裏,不过是两个小伙伴闹别扭,不是什么大事。他一向谨慎,可简灵鹤不同,她还是个小孩子,又是个女孩子。他几乎忘记了,他家公子即使来到这裏,柳毅也没改他的姓氏,他依旧姓红月。
简灵鹤一脸的古怪神色,端着饭走进凉亭。
柏溪看到她,双眼一下子就亮了,接着又笑出来,白|嫩的小脸上,笑容好似夺目的红莲般徐徐绽开,小小年纪已能看出将来的风华。
“小鹤!”
简灵鹤躲闪了一下,把食盘往案几上一搁,结结巴巴地说:“吃……吃饭吧。”
柏溪仰着小脸问:“我吃,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好。”
于是柏溪拿起筷子便吃,简灵鹤看着他吃完就走了。离开时,她像逃命一般,脸都是白的,满头都是汗。
岳青正疑惑着,陡然听到院中传来案几打翻的声音。
柳府的养子被毒害,幸好不是什么烈性的毒药,是武馆厨房里毒耗子用的药。在郎中来之前,柏溪已经将有毒的食物差不多都吐了出来,小脸惨白惨白的。
柳毅和夫人过来看,同行的还有脸色煞白的简副将军,岳青跪下便哭,声称自己没想到公子会被下毒。
柳毅深深地盯着他:“你弄错了吧?”
岳青慌张地抬起头说:“这个奴才怎么能记错呢?”
柳毅摇头,更加的坚定:“你弄错了!”
不等岳青再争辩,床上的柏溪伸出小手拉住了柳毅的袖子,弱弱地喊:“父亲,是儿子误食了奶娘药耗子的甜糕,不要责怪他人。”
柳毅看着那小小的孩子,愣怔:“误食?”他心下一松,握住那只小手,“好孩子,你母亲会在别院住一段日子照顾你。”
柳毅要保自己的副将,自然是不在乎一个奴才的死活的,幸好他这个养子够聪慧。也可惜了他这么聪慧。不过这一句话,让岳青背后悄悄抽出的刀又插回刀鞘。
原本应该是一场风波,就这样轻轻巧巧地过去了。
他让岳青去打听,原来简灵鹤来到他这裏,不过是武馆孩子们之间的一场赌约,要拿到他的贴身之物。而武馆的那些孩子们都恨他,都恨不得他去死。
他也不知道,简灵鹤有个龙凤胎弟弟叫简灵犀,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他那次去武馆的时候就认错了人。而他与武馆的小伙伴们商议了一个计策,让他装作姐姐来质子府下毒,替天行道。
他懂得了什么是伤心。
从那以后,他将狼送回了山中,别院的城墙砌高了不少,大门紧闭着,外面的人进不去,裏面的人不肯出来,就像一所牢狱。
简灵鹤无数次地过来,都被岳青躬身口称“简小姐”,客客气气地挡了回去。
任简灵鹤是一只真正的小鹤,她也飞不进来了。
几个月后,简灵鹤抱了一株灯笼树苗过来,她进不去门,就拜托岳青帮她植入院中。那树苗活了不过半个月就死了。柏溪看着那株树苗,看着那凋零的叶子,觉得自己同这移栽到异国的灯笼树苗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