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柏溪清楚地知道自己做梦,他站在一片茫茫的荻花丛里,头顶是漫天繁星,不知道从哪来,要到哪里去。
一只散发着幽幽荧光的红蝶飞来,在他眼前飞舞着,他伸出手指,让红蝶停在他的手指上。须臾间,周遭一片漆黑,他再抬起头,眼前已是他从小生活过的地方:柳家别院。
他站在游廊中,十几步远的垂纱水亭中,燃着一盏灯,女子的侧影落在飘飘然的白纱幔上。他疾步走过去,拨开纱幔,清甜的酒气漫开。他日思夜想的人已是半醉,在夜色中似一朵含苞欲放的玉兰。
红月柏溪僵在这处,倒是酒醉的人先回过神,说了句傻话:“你变样了。”
“……”
“不对,是我太久没见你,早就忘记你长成什么样子了。”简灵鹤执起酒壶,也不用杯子,敲了敲,“柏溪,我请你喝酒。”
红月柏溪走到她面前蹲下看着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真:“这是我的梦里,还是你的梦里?”
“庄生晓梦迷蝴蝶,谁知道呢?”
这一场梦让他们都很高兴。
“柏溪,这三年你做得很好,以后我消失于天地间,喝了这杯酒,我们之间一笔勾销罢。”
“一笔勾销?不行,我不答应,我欠你太多。”
难得相遇在梦里,红月柏溪很想好好跟她说说话,才不想跟她一笔勾销,还想再多梦到她几次。
简灵鹤亲热地拉住他的手,像以往那样拍了拍,微笑着:“柏溪,我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跟你的父王兄弟不一样,你长在九十九桥镇,这裏的人虽然大多都对你不好,但是也有人好好对待你。你是一个念旧的人,所以我敢送你回去。柳叔虽然不说,但是他心裏也清楚。”
柏溪苦笑了,为什么在梦里还在安慰他,她一定是不知道他有多坏。
简灵鹤拍了拍他的膝:“我累了,让我躺一下。”
柏溪坐好,简灵鹤躺在他的膝盖上,玩着他腰间玉佩上的流苏。
“我有两件事骗了你,不敢让你知道。”
简灵鹤不可置信:“竟然只有两件?!”
“只有两件。”
“那你说。”
“当年我离开九十九桥镇,是父亲默许的。”
“这个我猜到了。”简灵鹤笑道,“我回来以后就猜到了,岳青没有被赐死,被柳夫人要了去伺候。柳叔派了儿子带人去追,不过是做样子给其他人看,并让他们将我好好带回去。”
“……什么都瞒不过你。”柏溪赞赏地拍拍她的面额,“那另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在赤松宫廷有种秘药叫‘一线相思’,即使有不共戴天之仇,若以他的发灰为药引子服了此药,也无法抑制地思念爱慕。我们之所以互相喜欢,不过是因为药。”
简灵鹤这次沉默了许久,一根一根地拆流苏。
这是她小时候落下的毛病,紧张的时候就拆流苏,没有流苏就拆腰带上的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