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两段?”白清明诧异极了,“风家主和这个男俑……”

风寥寥知道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废话,枯瘦的小手打怀里掏出个火符来。那男俑斟上一杯茶给她,正待坐在她旁边,像往常一样将她抱在膝上,一张火符贴在额上,顿时一团蓝紫色的火焰从他的周遭升腾起。那俑人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像是不明白似的,空茫的眼睛又望向自己的主人,还未等他张口要说什么,火焰包裹了它,已烧得灰都不剩了。

“我花了好多心思教这个男俑煮茶,可惜了。”风寥寥悠闲地品着茶,漠漠地望向白清明,“现在没有什么东西阻碍我们谈姻缘了。”

白清明很少生气,因为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事情让他生气。

那个男俑已经有了懵懂的神智,他不信风寥寥看不出来,只是风寥寥却因为一句话,就毫不留情地将它烧了个干净。若是不如她风寥寥的意,那她看不惯的一切,都要烧个干净。

“风家主要谈的是什么姻缘?”

“铃兰喜欢柳公子,这是柳公子的福气。而我下嫁与你,也是你的福气。”

柳非银几乎要笑了,福气这种事,当事人里嘴裏说出来才是福气。就如同一个人娶了个好妻子,说些自谦的话,贤弟谬赞了,贱内不过是一个普通妇道人家。这话当事人嘴裏说出来才是自谦,若是别人道一句,愚兄啊,你的贱内不过是个普通妇道人家。这八成是要打起来的。

白清明倒是认真思忖了一下,问道:“我白氏封魂师虽到我和师兄这一代,都是师父临终前将全身的血渡给徒弟,但还是一茬一茬地弱了下来。风家主虽然有这么一双不熄之眼,但以子嗣传承血脉,怕是也行不通的。”

风寥寥道:“我自然是有我的方法生下有封魂师血脉的孩子。我们封魂师一脉在人间没落太久了,若再不繁荣,便只能毁灭了。”

“封魂师应运而生,也终将应运而灭,这是世间万物的最终宿命,为何要执着于繁荣,不能随遇而安呢?”

“若我们祖师爷当日随遇而安,哪有我们封魂师一脉呢?不过白老板是聪明人,现在你和柳公子在这裏,不如随遇而安罢。”风寥寥看向白清明,像在看待价而沽的货品般,举起杯,“寥寥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吃了这杯茶,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白清明看向坐在身边正拿起茶杯的人。柳非银本要喝茶的,听到这句话,被白清明瞪了一眼,连忙又放下了,尴尬道:“我还不渴。”

这便是谈不拢了。

风寥寥放下茶杯,拢了拢袖子,看着那杯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说:“还真是遗憾哪,不吃敬酒,非要吃罚酒。”

说着,风寥寥将那杯茶随意地泼了出去。

白清明是有所防备的,在风寥寥泼茶的瞬间,立刻搂住了柳非银的腰带他跃出凉亭。那杯茶原本是水色碧绿的好茶,泼出去的一瞬却蒸腾出一团黑色戾气,那戾气化成一头流着口涎的黑烟猛虎状冲他们扑来。

白清明捏了个字诀,手上的蜜蜡串子飞出一串细小的梵文,如紧箍咒般套住了猛虎的脖子。猛虎尖厉地长啸一声,碎成点点光屑。

白清明将柳非银送到白鸳鸯的背上,折扇如锋利的刀刃般插入地上的阵眼。梵文锁链破碎成星尘,游儿一得了自由,立刻呼啸一声,大怒地要扑上去。白清明挡在游儿身前,看向已经走出凉亭的风寥寥,冷道:“风家主,这满镇的戾气是你带来的?”

“是又怎样?”

一个人俑奉上七弦琴,风寥寥手指轻轻一拨,“铮”的琴音化作无数条红色的丝线,铺天盖地地朝白清明他们缠去。

那七弦琴名曰“冰雀遗音”,平日奏起时,只觉得琴音清脆,犹如鸟雀鸣在枝头。可作为风绮一族有名的法器,可催动数千只冰雀的尖唳之声入耳,即使不死,也要失聪。

“游儿,你和鸳鸯带非银先走。”

“你和柳非银今日一个都走不了!”

柳非银都快被抢去做新郎了,还有心情在那耍嘴皮子,怒道:“强抢良家男郎,你好大的脸哪!清明,你顶着,我们先走一步。”

白清明一边要打散那琴音,一边还笑问:“我还以为你要说,要走一起走呢。”

“这不是走不了嘛。”说着柳非银拍了拍白鸳鸯的大脑袋,“别担心你师父,大不了拜堂的时候咱们再去把他抢回来。”

白鸳鸯知道他们在这裏,也只是让师父分心,与游儿交换个眼色,趁白清明的扇风在天罗地网般的红丝线中破出一道裂口,便抓住机会从那裂口一跃而去。几只人俑要追出去,被白清明拦住打成了纷纷扬扬的碎纸屑。

风寥寥见人真的逃了,这才露出个别有意味的笑容来:“白清明,我小看了你,你倒是情深意重。”

白清明察觉到三人的气息远去了,那强撑着的一口气才松懈下来,手上再也使不出气力,被那红色丝线缠住了手脚,虚弱地笑道:“惭愧,是我技不如人。”

先前在柳家时,白清明与玉铃兰四目相对时,就已经中了瞳术。而施术者风寥寥并不在当场,她无法控制了玉铃兰的眼睛的同时,再控制白清明的心神,所以那术法完成了一半。另一半是在他们闯入这个院子时,那个困妖阵法下叠加着瞳术阵法,整个术法才正式完成。

白清明一落地时就知道中了圈套,他的神识被入侵了,这就是风寥寥胸有成竹的原因,可风寥寥没想到,他还能一边抵抗心神被控制,一边出手放走了那三人后,才封起自己的识海昏迷过去。

此刻沉睡是抵抗被控制心神的唯一方式。

“我倒是要看你能睡到什么时候。”风寥寥倒也不急,他无论睡多久,总是要醒来的。

玉铃兰望着那离去的方向,一脸的茫然之色:“他走了。”

风寥寥一改那漠然的神色,温柔地拉住她的手,像安慰一个孩子般轻声细语道:“铃兰,你放心,你喜欢的东西,我一定都抓回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