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铃兰走进内室,看到两只白雀在护着魂灯。
“小姐又进他的识海了?”
“是的,铃兰姐姐,有半个时辰了。”
两只白雀恪尽职守地护着魂灯,那飘忽的紫色火焰摇曳得好似被疾风狠狠地吹着,快要熄灭一样,他们只能把翅膀凑得更近一些,火焰烧焦了羽毛,炙烤着皮肉,他们也一动不动。
铃兰叹息一声,摸了摸他们的头无声地安慰着,小姐这个人,可真是伤人哪。
此时外面竹枝上绑的风铃又响作一团。
玉铃兰从后门走出去一看,只见黑气遮天蔽日,明明是白昼,外头却要倾下雷霆暴雨一般。那黑气重到连院内的风铃都撞响了,若到日落之时,炉中灰都不顶用,只能布结界才能抵御这戾气了。
而此时整座九十九桥镇都乱了,柳非银眼皮上抹了朱砂,能看到那些黑色戾气带着骷髅脸扑进人的眼中。镇上的人们双眼赤红都状似疯狂,彼此不需要口角就如同有杀父之仇般打起来。
白鸳鸯和游儿在街上扑打那些黑气,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柳非银一路在镇上的大街小巷中满头大汗地奔找,大喊着:“日游神君!辛玖!你们在哪?”
一阵疾风吹过,带来山中的荼靡花香。
日游神君拉着夜游神君的衣领,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扬声道:“大爷乃日游神君,有求必应!”
辛玖像只迟暮的老龟那样耷拉着眼皮,明显是酣睡中被揪起来的,还没睡醒,拍了拍日游神君的手,抱怨:“你拉我领子干什么?这不是还大白天嘛。”
“大白天大白天!要不是你晚上这么没用,我怎么会大白天找你!我自虐狂吗?大爷看到你的脸就想揍死你!”
日游神君和夜游神君都打起来的话,整个镇子都要血流成河了。
柳非银连忙卡在二人中间劝架:“算了算了。”
日游神君放开他的领子,还在哼哼:“要不是我兄弟给你求情,一定揍死你!”
辛玖无奈地说:“君翡,你不要生气了,我不睡就是了。”
“……不睡就行了吗?快想办法进那女封魂师的宅子里去啊!”君翡指着头顶那团越聚越大的黑霾,气急败坏,“你忘了百年前那次大水吗?这样下去我们俩又会被送去赎罪的!赎罪啊!历劫啊!跟你去历劫,大爷宁愿被流放进浮屠塔啊!”
“历劫也挺好的,上次也就十几年吧。”
“你还说!你还说!”君翡气得又一顿捶他,“你不要脸!你不要脸!”
柳非银睁大了一双眼睛,看了看那打呵欠的夜游神,再去看那个气得面红耳赤的日游神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们可不都是有一双像极了的桃花眼吗?
“你叫君翡?君子的君,翡翠的翡吗?”
君翡好奇地问:“我们都结拜成兄弟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你没说啊。”
“我以为你知道啊。”
这是一笔糊涂账,柳非银连忙问:“那你们记得一个叫铃兰的扇灵吗?”
辛玖和君翡面上淡定,心中都炸开了锅。
一个想的是,我那辈子托生成女孩哭着喊着要嫁给君翡的事被知道了?
另一个想的是,我那辈子哭着喊着要娶托生成女孩儿的辛玖的事被知道了?
天啊,真不想活了!
柳非银看透了他们所想,坚定点头说:“我都知道了!君翡啊,我的好兄弟!你想进女封魂师的那个宅子,真的一点都不难。因为我从头到尾一直帮你背黑锅啊。”
山路上的灯一盏盏地点燃,入夜后黑气更盛,竹院中的风铃乱响成一团,接连碎了几盏。狂风和戾气缠绕着呼啸在竹院上空,被黑压压的成群喜鹊阻挡,却更加猛烈地撞击着,将风铃震得更响。
玉铃兰进了内室,两只白雀已经精疲力尽,脸色都是惨白的。
“小姐还没出来吗?”
“没有,家主迷失了。”
玉铃兰急道:“你们燃着魂灯,小姐总能看到回来的路,怎么会被困住?”
白雀虚弱地答道:“魂灯点着,这个人虽困不住家主,但他很聪明,在识海中用了障眼法,家主看不透,所以在绕圈子耽误了回来的时辰。”
这九十九桥镇所有的戾气都是风寥寥带来的,如此重的戾气已浑浊如黑霾,却是风寥寥一人作的孽。这些年她做了风绮一族的家主,威震一方,也作恶一方。不少妖、灵与人因为风寥寥而生出了怨恨。之前在云塘镇,风绮家周遭布置了庞大的结界,将这些怨气死死地压制着,怨气久而不散越积越多,变成了黑压压的戾气。这戾气没有五官也没有思想,只追随着风寥寥的气息,伺机将她撕成碎片。
风寥寥为了得到白清明才来到这裏,玉铃兰之事不过是顺势而为,给了她肉身,已经足够她感激了。可如今玉铃兰不知道风寥寥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院墙外的炉中灰最多也只能撑到子夜。
玉铃兰正心急火燎地在室内踱步。
一只喜鹊飞进来,落在地上滚成个伤痕累累的少女:“铃兰姐姐,夜游神君寻来了,在后门破了个风口,在门外叫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