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菡但笑不语,只是沉默的将身体的重量交在他手里,进去坐下看着众人道:“都下去吧。”众人俯身领命,安静的退出房间关了门,飘着墨香的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安静对望。“怎么了,有话要和朕说?”夜清梵在她身边坐下来,声音温柔的问,又拿过靠枕给她靠着。“有一些小事想求你,给办一办。”沈映菡微笑着低声开口,低头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轻轻叹口气道:“如果我生了女儿,夜清梵,你要答应,不要让我们的女儿去和亲,娶她的男人,必须保证此生只有她一个妻子。”“好,我们的女儿,朕不会让她受委屈。”她忽然说起这样的话题,夜清梵仿佛已经料到什么,却只是笑着点头,问她:“还有呢?”“若是儿子,不要让他卷入皇权争斗,必要的时候,将他过继给清岚,杜绝他继承皇位的机会。”沈映菡继续交代,声音淡淡的低低的,却有浓的化不开的哀伤,在房间里蔓延,她的眼眶也开始慢慢泛起潮湿的水汽,“你要让我们的孩子,成为天底下最快乐的孩子。”“好,朕答应你。”夜清梵缓缓点头,语气平静的回应她,双手一动不动的握着她的,目光也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我若不在了,让顾姐姐做皇后,把靖宣交给她来抚养。”又沉默了片刻,沈映菡才微笑着继续说下去,她从他手中将自己的抽出,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往窗边走去,淡淡道:“阿奕那孩子,这些年过的很不开心,以后萧大哥若出征,就把他接进宫,不要再让孩子一个人待在府里。”“好。”夜清梵依旧坐在那里,幽暗的目光盯着她的背,轻声问:“有没有想见的人?”沈映菡的背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望着窗外炎炎夏日的风光,树木苍翠欲滴,荷池里的荷花开的比任何一个季节都要旺盛美丽,而墙角一排木槿花也开的极好。“诗经云:有女同车,颜如舜华。瞬,木槿也。”盯着那些粉色的木槿花看了良久,沈映菡再开口时,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笑着念了一句诗,背对着夜清梵,轻轻的说:“清梵,大约,我便是你的木槿,终究不能陪你到老,这椒房殿成千的荷花,但愿来日你不要让她们孤单,请顾姐姐替我好好照顾,至于那一排木槿,不如移到宫外,还她们自由身。”夜清梵双拳紧握,没有说话,这一次他无法再干脆利索,若无其事的答应她。过了一会儿,他才极其隐忍的说:“映菡,木槿花朝开暮落,次日太阳升起,它依然盛开,你若能让太阳不再升起,四季从此没没有轮转交替,朕便忘了你,永远不再想念。”沈映菡嗓子里一阵阵的拥堵,眼睛酸涩难忍,胸前里明明有万千的话要嘱咐,却被他一句话,完全堵了回去。“你若离开,以后朕的事,便再与你无关,不必你费心嘱咐。”夜清梵转开脸不去看她,声音冷清,继续方才的话题:“有没有要见的人?”沈映菡终于回过身望着他,微微偏着头说:“是有一个人想见,可他未必想见我,所以,还是免了。”“朕知道了,交给朕来解决。”夜清梵淡淡的回了一句,终于站起身走过去,隔着一尺的距离望着她,目光渐渐晦暗,仿佛她随时都会在眼前消失一般,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昨日她午睡之时,沈修鸿来把脉,把完脉出来脸色沉重的让人绝望,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他,只是说了一句话:“胎儿已有早产之象,一旦早产,轻则母体血崩而亡,重则一尸三命。”“依你之言,皇后便是没救了?”夜清梵当时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的勇气,才能语气平静的问出这句话,而沈修鸿的话,将他最后一点的希望,彻底打破:“若合微臣与娘娘之力,或可保孩子平安。”“夜清梵,后悔吗?”沈映菡主动往前走了一步,依进他怀里,即便是盛夏季节,她身上还在出汗,可身体依旧冰凉的,宛若幽灵,“若是从来没有遇见我,就不会有今天的痛苦。”“若是没有并蒂幽冥冰兰,或许要承受今日之痛的人,便是你,映菡,你后悔过吗?”夜清梵愣了一会儿,才迟缓的抬手拥住她,轻声问。沈映菡在他怀里摇摇头,嘴角却缓缓绽开一丝了然的笑意,相遇相爱,便是上天的恩赐,岂可言后悔,若果真如此辜负上苍美意,恐是要遭报应的,来世不能再相遇,可要如何是好?“我会努力让自己活下来,可若真的离开,你也不要怪我好吗?”沈映菡仰头望着夜清梵,低声请求,若非迫不得已,她怎么舍得离开他,这个总是孤单一人的帝王,好容易愿意对她敞开心扉,允许她陪在身边,以后又丢下他一人,其实,她也是极痛的。“朕怎么舍得怪你?”夜清梵低头望着她微笑,俯首在她苍白的唇上吻了一下,才温柔的笑道:“还有什么愿望,趁着这个机会都说了,过期不候。”沈映菡微怔,随即捶了一下他胸膛,想了想,还真是毫不客气的继续提要求:“能不能给阿奕封个侯爷什么的当当,这孩子好好培养,日后必是太子最有力的臂膀。”沈映菡这么做,一来确实是因为萧奕很有前途,能帮到夜靖宣,二来也是她对萧音沐最后能做的补偿,夜清梵自然是懂得,虽然要封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做侯爷,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凭着萧音沐的功劳,和他如今太子伴读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能的。“好,朕尽快下旨。”夜清梵点点头允诺她,拥着她转身,看一眼桌上未看完的奏折,微微叹口气说:“你先去里面躺着休息一下。”十天后,慕容琛风尘仆仆的从西昭赶来,这一次他没有去驿站,亦未进宫,竟是直奔沈府,见了沈修鸿。“原本好好的一个姑娘,身体居然糟践到今天这个地步,沈修鸿,你是怎么办事的?!”慕容琛一看到沈修鸿,就愤怒的开口质问,身为邻国皇上,对大臣如此直言训斥,未免太过狂傲无礼,而沈修鸿个竟诚惶诚恐的点头,不敢有丝毫不满和怠慢,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认罪:“是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