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褚之庭跟宁旭一起吃了顿晚饭。
他发现少年是真的不是他之前印象中那样胆小话少。
相反的,他很爱说爱笑,眉眼之间尽是飞扬的少年气。
褚之庭的话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冷漠。
但正因为宁旭热闹,一顿饭下来竟然完全没有让人觉得冷场。
不过吃饭的时候,褚之庭注意到宁旭手腕间缠着纱布,隐约像渗了血。
这个位置太特别,褚之庭不免多扫了一眼:“手怎么了?”
听到褚之庭的话,宁旭好像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顿了一下后继续给自己碗里夹了个烧麦,“噢”了一声解释道:“之前不小心伤到了,可能是刚才打架的时候口子又扯开了,不过没觉得疼。”
少年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好像纱布底下盖着的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口。
褚之庭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吃完饭以后两人自然而然一起回了学校,于是一路上再次吸引来很多人频频回首的关注目光。
褚之庭早已经习惯其他人的关注,对这些目光置若罔闻。
宁旭却好像有些新鲜的样子,东张西望,左看右看。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褚之庭再次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提醒少年好好看路。
褚之庭坐在教室里采光最好的靠窗位置,宁旭则坐在教室最后面的角落。
他准备回自己位置的时候,宁旭再次从后面叫住他。
褚之庭回头。
宁旭:“都一起吃过饭了,我们算不算有点熟了?”
褚之庭的目光落在宁旭脸上,在猜测他说这句话的用意。
没等他开口,少年在他的注视中干笑了一声,犹豫了下继续道:“既然都有点熟了,那我们能不能做朋友?”
这话听起来未免有些突兀。
如果仅仅只是在一起吃过一顿饭的关系,远远达不到做朋友的程度。
甚至于今天之前,他们连普通同学的关系都很勉强。
但褚之庭想到今天在操场上少年那张得意鲜活的笑脸,想到刚才饭桌上他热闹又讨喜的样子,他把手搭在桌边的椅背上,反问道:“怎么试?”
“我昨天就看到了,你旁边的位置空着。”宁旭咳了一声:“我能不能坐这里。”
褚之庭扫了一眼自己旁边的空位。
这个位置空了很久,一是因为班上人刚好是单数,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很好。
“如果你同意我坐在这里,那你首先会有一个同桌。”宁旭一本正经:“然后会多出一个朋友。”
褚之庭看了他好半晌,然后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大概是没猜到他会同意,宁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飞快跑过去把自己的书和东西收拾了,在全班人的注视中把自己的东西搬到褚之庭旁边坐下。
从那天开始,褚之庭在学校里多了一个同桌。
很多人都在私底下议论,说宁旭自从跟褚之庭同桌以后,性格变化很大,比如不像以前那样胆小怯懦,会开始跟其他同学聊天说笑,会帮同学搬书,下课以后会去球场打球……
但褚之庭却没有感受到其他人那些所谓的变化。
毕竟他跟宁旭第一次接触就知道,之前班上其他人大概率是都看走了眼。
因为胆小怯懦的人不会对校园暴力做出那样干净利落的反抗。
不会跟他刚认识没多久就主动提出要做他同桌。
不会上课胆大包天给他传纸条。
不会拉着他一块儿吃饭一起打球。
也不会有那样明亮的笑眼和飞扬的神采。
褚之庭觉得少年现在这样很好。
于是果真像宁旭之前说的那样,他先是多了一个同桌,然后多了一个朋友。
过了很久以后,他们两个已经很熟。
有一天褚之庭突然想到这件事,问宁旭当初为什么刚认识就问他能不能做朋友试试。
那时候宁旭已经改口叫了他“哥”。
而且在他面前更多了些旁人感受不到的亲密和肆无忌惮,张牙舞爪的,像只在他面前喜欢横着走路的小螃蟹。
听到这个问题,螃蟹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一下:“因为你长得帅。”
褚之庭:“……”
螃蟹又说:“还因为打架的时候你帮我忙了。”
褚之庭看了他一眼:“过了这么久发好人卡?”
宁旭笑了半天,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褚之庭也没在意,原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谁知他起身帮宁旭给喝空了的杯子倒水时,少年忽然又开了口:“因为你看着一点都不像个会主动的人。”
宁旭笑眯眯地说:“所以如果我主动了,我们就会有故事啊。”
这话说得更不正经。
褚之庭默然片刻,把水杯接满后放回宁旭桌上。
他觉得自己挑起这个话题就是闲的。
宁旭把玻璃杯拿在手上,却没有继续说话,细瘦的手指就那么松松地握着,过了好一会儿后又蹦出一句:“因为那时候状态不太对,对环境也挺陌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以后才觉得有点安心。”
那时候褚之庭已经知道宁旭手腕那个曾经被纱布包裹着的伤口变成疤痕以后长什么样。
他从来没问过宁旭为什么,但却不喜欢在少年本该意气飞扬的脸上看到迷茫和落寞。
哪怕只是一瞬间。
于是褚之庭的目光落在宁旭脸上,故意逗他:“只是有点?”
听到这句话,宁旭脸上闪过一瞬间猝不及防的懵逼。
不过紧跟着就是反应过来以后特别灿烂的大笑。
对方跳起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十分诚恳道:“谢谢哥,不是有点,是非常。”
褚之庭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收回目光,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看。
其实那天天气其实并不是很好,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显得学校宿舍的光线并那么不明亮,四周都阴阴沉沉。但被他一句话说得开心起来,自顾自得意了半天的少年却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鲜活。
以至于哪怕已经过去整整十年,这幅画面在褚之庭的记忆中依旧清晰。
也导致时越站在他面前,问能不能追他试试时,褚之庭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拒绝,而是宁旭。
几乎一样的眼神。
几乎一样的语气。
褚之庭扯了扯嘴角。
可惜不管再怎么相似,那个喜欢张牙舞爪,见他第一面就赖上他说觉得安心的小螃蟹已经不在了。
思绪渐渐回拢。
褚之庭的目光长长久久地落在办公桌上相框上,办公室的灯光很明亮,冷白色的光给玻璃质地的相框镀上了一层好看的釉质,仿佛让原本模糊的照片看起来清晰了许多。
他不是个喜欢外露情绪的人。
于是哪怕有一瞬的恍惚和情绪波动,单从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更看不出他在这一刻究竟有多想念那个在记忆里藏了十年的人。
看了一眼仍然坐在他对面的沈易,褚之庭问:“到时间该下班了,回去吧。”
沈易叹了口气,收好褚之庭签好字的文件:“那行,我先走了。”
“一起。”褚之庭伸手拧熄了办公桌上的台灯,“我今天不加班。”
沈易知道自己今天说了不该说的话,“噢”了一声也没多问,跟着站起来。
两人一起从办公室走出去,坐褚之庭的专属电梯下楼。
沈易在电梯里侧过头看了褚之庭一眼:“回哪边?”
褚之庭:“淮安路。”
褚之庭在a城房产众多,但常住的地方只有三个。
褚家老宅是一个,他大学毕业后在江边上买的别墅是一个,前两个光看地段就知道价值不菲,唯独第三个,是个不足一百平米,位于淮安路上的一个老房子。
而褚之庭之所以会在淮安路买下这样一套房子……沈易默然。
他记得高中时宁旭家住在离附中不远的一个小区里,穿过一条小路和一条巷子就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宁旭有好几次放学以后却走去了淮安路。
当时他嘴欠,就开玩笑打趣宁旭,问他是不是连自己家在哪儿都记不清了。
宁旭先是有一瞬间的尴尬,然后说自己就是来淮安路是想来看银杏树。
沈易当然不信,还准备继续说的时候余光扫到褚之庭望过来的眼神,瞬间没了话。
回去的路上褚之庭问宁旭为什么会走错来到这里。
“不是走错,”宁旭想了很久,最后才说:“……是因为原来一直住在这里。”
如果之前住在这里,后来突然搬家,大概是会有点不习惯。
褚之庭“嗯”了一声,沈易也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后,褚之庭又问:“很喜欢这里?”
宁旭:“住太久,习惯了。”
其实像这样无关紧要的对话沈易没过几天就抛在脑后了,只是后来宁旭不在了,褚之庭拿自己赚的第一笔钱不声不响买下了淮安路上的一套房子。
他怔愣之余,才慢慢从脑海里找出这一丁点细枝末节的记忆。
这些年来,很少有人知道,褚氏年轻总裁最常住的地方,不是褚家老宅,也不是江边上寸土寸金的豪宅,而是淮安路上那个不足一百平米的老房子。
也很少有人知道,他之所以住在那里,无非是因为很久以前,有人随口说了句住习惯了,所以很喜欢。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褚之庭往外面走。
沈易从回忆里醒过神来,他连忙跟着一起出去。
两人的车并不停在一起,要走的方向完全相反。
当褚之庭解锁了自己的车,准备打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他连忙心急火燎地叫住他,像有些话必须赶着现在说似的:“等等。”
褚之庭停住动作,扶着车门望向他。
看了一眼停车场出口的方向,沈易顿了顿,看着褚之庭尴尬道:“......我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今天说那些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完全没过脑子,以后这种话我绝对不会再提。”
沈易低声道:“我就是有点扎心……也替你……替小旭觉得可惜。”
他亲眼看着两人当年就差一层窗户纸还没捅破。
要不是当年那场意外车祸,他们恐怕会比现在结了婚的小安和陈扬还要幸福。
褚之庭也不至于一个人守着回忆,孑然一身至今。
没想到沈易婆婆妈妈叫住他是为了说这些,只不过这道歉道的有些莫名其妙。
他知道沈易今天之所以劝他往前看,是因为在旁边看久了,忍不住替他觉得苦。
所以他没生气,更不会往心里去。
褚之庭望向沈易道:“应该是我跟你说别往心里去。”
“十年时间过得很快,”他的目光随意扫过空气中的一处空白,语气平静道:“我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难熬。”
静了片刻后,褚之庭收回目光。
他唯一后悔的。
就是当初没来得及告诉宁旭。
告诉他,他有多么多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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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啦,将近八千字,算二合一补昨天吧
下一章会正式开始褚总逐渐发现时越就是宁旭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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