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林墨?”林文卿走进苏绾居住的小院,发现她正瞪着双目看手上的一封信,虽然神色有些骇人,倒还看不出魔疯在哪里。待走近了才发现苏绾拿着书信的手指竟然极为用力,关节间泛出青紫色。
“放手,林墨。”林文卿试图从她手上取出书信,但对方却毫无反应,她皱了皱眉头,只得喝道,“苏绾!放手!”
这一声喝令之下,苏绾的手果然松了松,林文卿立刻趁机抽走了书信。苏绾整个人立刻虚脱一般,瘫软了下来,跌坐在竹椅上。
林文卿低头扫了一眼信的内容,写的的确是齐国的近况。
兵变之后,齐二皇子姜毓自封为摄政王,软禁齐王与太子。太子外家陆氏因谋逆大罪而抄家,所有男子一律处斩,女子官卖为奴。同时……
林文卿看到此处,不由得呼吸急促。
同时,全国搜寻贤德二妃,凡被认定知情不报者,斩立决。兵变至今,死于此者已逾百人。四月初,摄政王往承恩坊饮酒,酒后屠戮歌女乐姬数十人,王长啸而去,状若修罗。
看完之后,林文卿走到苏绾身旁,蹲下身,为苏绾撩起垂落的发丝,轻声唤道:“苏绾。清醒一下。”
苏绾犹自发怔,对于林文卿的呼唤恍若未闻。林文卿看她这幅痴痴獃呆的样子,心中担忧,一时间倒是不敢轻易离去。她转过头对林砚说道:“去请上官大夫过来。”
林砚方才被苏绾的样子吓得慌了神,这才径直跑去找了潜意识里最信任的小姐。如今有了主心骨,自然也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去找大夫。她曲了曲身子,说道:“有劳小姐照顾姐姐。”
林砚去后,林文卿看苏绾浑浑噩噩的,便试图将她从椅子上扶到床上。费了老大劲终于把苏绾半抱半抬地弄到了床上,林文卿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平静得有些诡异的声音。
“承恩坊不是好地方。我十岁入此地,不知道看过多少无辜女子被摧残蹂躏,最后一根白绫命归黄泉。”
林文卿定睛一看,却是苏绾睁着眼睛,直视上方的床帐,正在说话。
“剩下的人都是曲意奉承、强颜欢笑地活着,却毕竟还能活着。”泪水从苏绾的眼角滑落,“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这句话是当年林老爷送给我的。”
“苏绾。这不全是你的错。”林文卿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如此说道。
“我本来以为,以姜毓的孤傲,是不至于会把火气发泄到承恩坊这些无辜的欢场女子身上的,我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他喝醉了,况且他只是迁怒而已。”林文卿叹了一口气。她了解姜毓,知道他的失态只怕更多的是因为贤妃的离去所致的。苏绾之事如果说有什么值得姜毓惦念至今,只怕是因为苏绾转移了姜毓的目光,使他错失了留住贤妃的机会。
“是啊。他为了贤妃迁怒我,因为我而迁怒承恩坊中人。”苏绾哑然一笑,笑得很是凄楚,“歌女乐姬何罪?这几十条人命,我纵是死了也不能恕此罪。或许我欠的还不止这几十条吧。”
正当林文卿觉得词穷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说道:“既然一死不能恕罪,那就不死来赎罪吧。”
苏绾微微转过头,泪眼蒙胧间看到一个长须长者背着一副草药袋站在不远处。
“上官大夫。”林文卿恭敬地作了一揖。
上官大夫冲林文卿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走到苏绾身边,抓过她的手轻轻做着推拿,并安慰道:“林墨姑娘,活着永远比死更艰难。你若真有心,应该活着给人赎罪。”
“活着给人赎罪?”苏绾询问道。
“看来姑娘还能起身。不如随老夫出去走走如何?”上官大夫微笑着问道。他这幅慈祥长者的模样,让苏绾不觉生了亲切之感,一时竟没有拒绝的念头。
林文卿本想嘱咐上官大夫几句,却见他摆了摆手,示意林文卿自己可以搞定。因此,林文卿也就不便跟过去,只能回转自己的房间。
往回走的这一路上,林文卿在想齐国如今的混乱景况,登时想起了褚英,不知道他是否也如同她一样得知了姜毓的消息。算算日子,应该回到晋宫了吧?又不知道和他的母后相处得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