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辘辘,许谨赶着车已经越走越偏远,原本校场和营房就已经在泾州城边缘,如今越天意还指示他向西北走,那可就彻底出了城。他神情渐渐疑惑,虽说他仍旧按照车内的指示声前行,但若是有人站在他面前,就可以看到他握着鞭子的手筋脉凸起,下颁肌肉绷紧,可知他在暗中咬着牙齿。
“郡主,再走就出城了。”终于他忍不住开口低声道。
“继续走,快一点。”越天意声音很轻,却十分肯定。
许谨无法,只得轻声称是,甩着鞭子向城外西北方向一直走去。
且说赖三眼巴巴地看着越天意抓着他的佩剑离去,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心中好生惆怅,直到第二天在校场上还是闷闷不乐。
并且第二天晚上,越天意没有来,第三天,她还是没有来,赖三就更加郁闷了。连能射中红心,景迟惊叹的目光都不能让他觉得开心。
“郡公,你这是怎么了?”下午跑步的时候,廖天明一把拉住只顾闷着头往前冲的赖三,没有他拉这一下子,郡公马上就会撞在旗杆上,给脑袋再添一个大包。
赖三没精打采地摇摇头:“没事。”
“郡公,今儿都已经腊月二十一了,转眼就是年下,怎么兵衞还没有说,什么时候休假啊?”一个士兵跟上来,小声问赖三。
“放假?”赖三摇摇头,“我不知道,问兵衞去吧,他也没给我放假呢。军队也要休沐吗?”
“那就奇怪了,我们以前一入腊月就开始陆续放假了,军营里整年都要有人留守。不过每次到年下,兵衞都会轮流给我们放假,说是最少要留一半人留守,但实际上些许留几个人,营房不至于空着也就是。”这些士兵都是刺头,过年留守这种不招人喜欢的差事,从来没有轮到过他们。
赖三想了想,他和穆延陵约定的时间是半个月,正好是过完年的第一天,正月初一就到期了,估计这支新军今年恐怕没有假可放了。
他想了想,并没有瞒着这些人,而是很诚恳地道:“对不住,这件事怨我,有人拿一件大事挤对我,我没办法,只好和这人打了个大赌,说是要半月成军,兄弟们可能今年过年都回不去了。要不这样吧,我还有不少钱,今年兄弟们挨个分分,托人送回家,让家里人过个好年,就算我耽误大家过年的赔礼了。”
谁知这士兵一听眼睛就立起来了,袖子一卷,喝道:“郡公和人打了赌,当然不能让你输了!管他什么事,咱兄弟不能认输!还回去个狗屁,任谁也不能挤对你!郡公你再也别提一个钱字,谁挤对的你?咱大伙有一个算一个,跟他铆上了!是不是兄弟们?”
“用你说?”周围无数人一起鄙夷地看着他,无数人一起冷哼一声,倒也壮观。“我谢谢哥几个,大伙辛苦辛苦,这个年大概是过不好了。”赖三感觉心裏暖洋洋的,“若是我打赌赢了,大伙好好喝一顿酒!”他想了想,补充道,“画舫娘子那边请你们!”
此言一出,士兵顿时轰然叫好。果然无赖的心态是相同的,他这样一许诺,无数大头兵眼睛里都泛出绿油油的光,叫好声响彻校场。这些人也不去想想三千人一起喝花酒,那是多么壮观的场景。
“郡公,你和什么人打赌?不如先将名字告诉我们。我们保准你能赢!”那士兵笑得贼兮兮的。
他的表情赖三太熟悉了,根本不用问为什么,直接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时精兵队伍里的赵海明板着脸跑过来,他闻言冷冷道:“笑话,能和郡公打赌的人你惹得起?你们铆上有什么用?郡公与人打赌,这件事我们兄弟个个皆知,他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兵衞,为了我们大伙能出人头地,哼哼,你只管别惹事,只管将本领练好,那便是帮助郡公了。你惹得起他吗?”
“哼,我这话搏在这裏,为了郡公,管是谁我也敢惹,你信不?”
“太史大人你敢惹吗?”
“管什么太史,我当然……呃……这个,不过我想太史大人和郡公关系那么好’尽人皆知,尽人皆知,也用不着我。”
赵海明冷笑一声:“脸变得可真快!”
那士兵一听不乐意了,当即就要和他扭打开来。赖三赶紧一把扯住他,他挣扎,几个人帮着他围住,场面一片混乱。景迟见状怒气冲冲地过来,大声呵斥。便是在这个时候,一匹马从营门外疾驰而来,直冲到校场边缘才停止,马上之人气沉丹田,道:“太史穆大人有请致果都尉前去一见!”
他衣衫笔挺,目光锐利,这几句话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全场,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赖三从人群的硝烟中往外看,却是穆延陵身边的护衞长顾子期。他环顾四周,眼神中带着轻蔑和不屑,尤其是看到景迟的时候。
“你家大人叫我干什么呢?”赖三撩起衣襟就去擦汗,汗味让顾子期想皱皱眉头又忍住了。
“不是说好了还有三天吗?他这就等不及了?那也太没耐性了吧!这我回去要说说他,堂堂一个大官,我们定西的官样子,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都尉,太史大人请你回去,是因为礼部给你赐爵的使者已经到了泾州,这要您亲自接待才行,太史大人已经将使者安排住进司礼衙门,请你马上回去!”
“啊?”赖三大吃一惊,“不是说还得有一个月,不是说要正月才能来吗?”顾子期摇头道:“属下不知,太史大人这样吩咐,属下就来请大人了。”赖三脸上变了几变,突然凑上去,嬉皮笑脸地用胳膊肘一揸他,道:“兄弟,你说是不是太史大人太想我了,故意说是来了使者,骗我回去看看他啊?”
顾子期退后一步,脸色黑黑地说:“属下想,这应该不至于。”
“真是,我时间多宝贵啊,你要做证,这半个下午时间可是被他耽误的,到时候要是我练兵没成功,要让他给我补回来!”赖三嘟嘟囔囔地走出来。
顾子期心道,别说给你半个下午,就是给你半年,我看你这军也练不成!赖三一边走,表面上没什么,心中却已经惊涛骇浪般翻涌。
礼部封爵的官员到来对一般人来说,意味着他得到了正式封爵,成了真正名副其实的郡公。这是大大的好事,但他却知道,穆延陵在礼部正式封他做郡公之前,他是安全的,之后……那他就没那么大的用处了。
难道说……难道说……
卸磨杀驴!
这是赖三见到穆延陵之后的第一个感觉。
穆延陵看他的表情和眼神都让他感觉这人准备卸磨杀驴了!
“穆大人,这么多天没见,你身子还好吧?”赖三看了他几眼,突然很关切地问道。
“有劳郡公挂念,我很好。”穆延陵态度还算正常。
“我知道一个秘方,吃巴豆!”赖三很热心地道。
“吃巴豆?”穆延陵皱起眉头,虽然对他莫名其妙胡说已经有点适应了,还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对,巴豆!穆大人,你要注意身体啊!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憋得很难受。多长时间没出恭了?得有好几天了吧?”
忽然赖三觉得头皮一麻,一股阴森彻骨的感觉让他呼吸都停顿了一下。他说话的时候,穆延陵眼中骤然显出凛冽的杀气,虽然只是一下便忍了回去,但那一眼就让他遍体生寒。
“多谢郡公关心,我没有便秘。”穆延陵眼中杀气一闪而没,又回到原来的模样,“朝廷封爵的使者已经到了,明日就要有正式的宴会欢迎他们,按照惯例,今天你要先去拜会一下,该走的关节你也不懂,我已经帮你送过去了,你现在去,时辰刚刚好。”“可是不是说好了,要过了正月,朝廷的使者才会来吗?”赖三忍不住问道。
穆延陵皱起眉头:“此事确有蹊跷,算算时间,竟是我们的奏章送上去,朝廷那边就派出使者起程了,依照以往的旧例少说也要审核一个月的时间,这次礼部竟然完全没有拖延,使者赶在年底起程,年都要在泾州过,倒是有些稀奇。”
“大人,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赖三惊叹道,本以为是穆延陵搞的鬼,但如今看穆延陵的样子却不似作假,看来这件事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赖三不由得思索起来。
“无妨,不过是封爵的使者,只是个过场。你就去接待一下吧。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帮你解决,时候不早,不要纠缠了。”穆延陵皱着眉头道,几天以来,他心情一直很烦躁,对赖三已经没多少耐心了。越天意这个小姑娘居然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简直可恶!
“时候不早了,使者现在司礼衙门迎宾馆住着,你抓紧时间换一套衣服,我让顾子期带你去一下,和他们聊聊再回。封爵的日子司礼衙门会和使者商定,你不必管了。”穆延陵交代了几句,示意顾子期带他走。
顾子期拱手躬身道:“郡公请!”他面带微笑道,“如今在公文上,都可正式称作郡公了。”
赖三笑咪眯地跟着他出来,做出一副老子马上就要当大官了那副得意的样子,其实心中七上八下,实在安稳不下来。在换衣服的时候心神不宁,带子都系错了。
顾子期看出他已经紧张得手足无措,不由得安慰道:“郡公不必担心,朝廷的封爵只是个仪式,来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官员,我听说这次来的主使只是四品官,您不用因为他们是朝廷派来的就紧张。想想看,在我们定西,等闲四品官还见不到郡公的面呢!”
赖三呵呵一乐,眼珠一转,道:“这样啊,那就好说了。”
顾子期见他这样,忙道:“不过毕竟是朝廷派来的使者,有圣旨在身的,郡公可别得罪了他们!”
他将赖三送去司礼衙门,掌印成瑞昌亲自接待的。成瑞昌和赖三是老熟人了,赖三那一个字听不懂的婚书就是他亲自写的。这位老大人今年已经花甲有余,基本处于半荣养状态,平日司礼衙门的接待工作都由属下完成,劳烦他亲自出面的事情已经很少了,如今他亲自出动接待朝廷使者,表明了定西对这次封爵很是重视。
赖三见了他热情地凑上去,成瑞昌接了他也不请他休息片刻,直接就要往迎宾馆去领,顾子期仍旧忍不住叮嘱两句才行礼告退,别过两位大人。
赖三跟着成瑞昌上了车往专门为贵宾准备的迎宾馆院落走去,老大人叹了一口气,道:“也不怪顾队长这般不放心,这朝廷派来的使者,真是一年比一年更不好接待了。”
“怎么?”赖三笑道,“使者出什么难题给你了?”
成瑞昌摇摇头:“难题倒是没有出,只是反覆问我,定西够品秩的官员有多少,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我都通知到,最好一个个官员都去拜会拜会。”
“干什么?”赖三奇怪起来,“他们不就是要颁圣旨给我的吗?除了我还封了谁做官?”
“没有,只有郡公一人!”老头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忍了忍,看看嬉皮笑脸的赖三,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道,“郡公你不知道,昨天使者刚刚到了,太史大人就以王府的名义送了二十万两的银票!”
“二、二……十万?”
“可不是嘛!那副使拿了银票,脸色立即就好了,直说太史大人的好话呢!在那之前架子大的……别提了。”
“我的亲娘啊!二十万两银子!”赖三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解。
“这只是接风的钱,送行还要呢!而且使者这次赶在年前来,怕是要住过了正月才回去,我琢磨为什么让不相干的官员都来拜会他们,应该就是为了这钱了,一个月的时间,真是个肥年!”
“住一个月?”赖三吃惊地张开了嘴就没闭上的机会,“过来读个圣旨,居然要住一个月的时间?”
成瑞昌摇头:“郡公勿怪,这个下官也不知道,使者前来就只能接待,至于使者要住多久我们也不好问得太清楚。我只是见他们将迎宾馆布置得细致无比,我们给添置的器具全部都换掉,连个茶碗痰盂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这番折腾,不像是只住两三天便走的模样。”
赖三惊讶道:“千里迢迢带来茶碗痰盂?”
成瑞昌苦笑:“不光这样,连后园子地面都挖开了移植了暖房的花草,还堆了个小假山!不过我知道朝廷那边礼部有规定,滞留时间最长不能超过一个月,所以下官就当这使者要住整个月了。”
赖三惊得舌头都差点咬了,这哪里是打算住一个月,分明是打算住一辈子吧?“郡公,到了。”成瑞昌指着前头迎宾馆最精致的一排院落道,“下官让当班的殿直送您进去,我就不去了。”说完他将一个荷包塞进赖三手中。
“干吗?”赖三奇道。
“预备预备,裏面是几张银票,用得上就用。”成瑞昌说着摇头叹气。
“大人,先去哪一边?”那殿直侍衞问成瑞昌。
“还是各自住着?”
“是,大人。”
成瑞昌沉吟一下,道:“还是西边吧。”
“喂喂。”赖三一把拉住他,“什么意思?我不是要见朝廷使者吗?什么东边西边,还有谁要见我?”
“就是使者。”成瑞昌叹道,“东边住的是正使,西边住的是副使!”
他忍不住大吐苦水:“昨日使者亥时才到,下官将使者安排住进了最好的迎宾馆,谁知道那正使和副使还要分开居住?好在迎宾馆最好的院落有两处,不然还真麻烦了。今儿郡公来之前,我特地和这正使副使都打了招呼,原想他们能归于一处,现在看来,两边都要拜会。”
“对了,郡公,这次来的正使是礼部官员,副使是宫中的宦官。我看倒是这个副使架子大些,居然下人带了好几十!那正使和他说话都恭恭敬敬的,他好像很好面子的样子,郡公先拜会他吧。郡公千万记得,等见了他,别因为他是副使就冷落了他,宦官可都有点小心眼!”
“哦……好好。”赖三没有冷落副使的打算,相反,他很是好奇,因为定西根本没有宦官。赖三是在很多戏词里听过太监的,他知道太监是什么意思,但王府里没有用阉人的风俗,侍衞下人侍女等都很正常,王府都没用阉人,太史府更不可能有,他一个太监也没见过。就算抱着长见识的心态,他也不会冷落这个副使。
赖三昏头涨脑地跟着迎宾馆门前殿直侍衞往裏面走去。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院落中亭台小楼俱全,赖三也是第一次进到这裏,他在殿直侍衞的引领下,共穿越了四重小月亮门,才晕头转向地来到一处看上去比较大的宅院之前。
宅院门口有两个长相很是清秀的小侍从坐在凳子上,正在嬉戏,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看年龄在十四五岁的样子’还可以算是少年。这两个少年一看就不是定西人’长得太小巧细致了。另有一个侍衞打扮的男子在一旁站着,弯着腰不知在和那两个人说什么话。赖三小声问带路的殿直:“这几人是那个副使带来的吗?”
谁知那侍衞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少年突然站起来,挺胸凸肚,样子十分傲慢,尖声道:“什么人?赶紧地给我站住!”
这声音让赖三吓了一跳,像他这个年龄的少年应该还没到变声期,声音应该还带着点童音,很好听才对。可这少年的声音,就如同一只鸡被掐着脖子发出的尖厉,要说特别难听倒也不是,只是尖厉刺耳,男女莫辨。
殿直侍衞小声对赖三道:“郡公,这两个小公公是副使章大人带来的,这位是正使那边过来的,负责和我们这边接洽,应该是司礼成大人通知说郡公要来,正使才让这人等着我们的。”
赖三恍然大悟,他就觉得这两个少年长得太漂亮了,不男不女的,原来是太监啊,怪不得怪不得。顿时好奇心蓬勃而起,双眼放光,带着打招呼用的善意笑容就走过去了。
身边的殿直侍衞已经领教过副使大人身边下人的嘴脸,见自家郡公像和别人打招呼一般,笑着就要往前走,急忙抢前一步,对那个侍衞道:“我们郡公来拜会章大人,说着伸手递过去一个装着小元宝的小荷包……”
那个侍衞将荷包袖进袖子里掂了掂,估计是满意了,立即弯着腰就凑到两个少年面前,赔笑道:“两位公公!长安郡公前来拜会大人。两位公公是不是受点累给通传一声……”
还坐着不动的那个小太监将瓜子皮轻佻地吐了出来,笑骂道:“去你的,是我让你带来的吗?有白受累的吗?”
另一个刚刚站起来的小太监有些迟疑,低声问同伴:“这可是长安郡公啊,不好得罪吧。”
那嗑瓜子的小太监眼皮直翻到天上一般傲慢,说:“郡公了不起吗?在京城城楼扔十次靴子,九次砸着的都是郡公,还有一次是国公!”
“可……干爹吩咐了,这裏是定西,有公爵封号的就他一个,得比京城里的高看一眼!”
那小太监一声冷笑:“规矩就是规矩,总不能这裏的郡公金贵,就能坏了规矩吧?”说罢白了一眼那个侍衞,“你还站着?成心给我添堵?”
那侍衞闻言哈着腰躬身赔笑着就退后两步,转脸对那殿直和赖三就变了脸色:“你是长安郡公,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了,连这门包的规矩都不知道吗?劳两位小公公白替你当差?”
赖三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只是要让这两个守门的小太监通传一声,他们守在门口,明显是下人身份,有客人来了通传,那应该属于本职工作。但听这意思,通传一声也是要收门包的。
带他前来的那个司礼衙门的殿直侍衞已经怒火中烧了,真真岂有此理!这是在定西,这是他们定西的长安郡公,定西越家血脉的代表,他代表的就是定西王的脸面,就是全部定西官员的脸面,是整个定西每个人的脸面!
他强压着怒气望向赖三,却见赖三面上笑容丝毫也没有减,他心中暗叹,毕竟是郡公,这份养气功夫当真不一般。
赖三掏出成瑞昌塞给他的荷包,打开来一看,有四张五百两一张的银票,剩下的都是一百两的。从成瑞昌将荷包塞进他手里,他大概有了点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大门的门口就要开始出血了。
赖三拿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一比画,坐着嗑瓜子那个傲慢的小太监咽了一口口水,强忍着摇头道:“不用,一百两的就成,裏面还有门子,咱兄弟不能收大份儿。”
他们当然眼馋那五百两的银票,但是望过去荷包里五百两的只有四张,正好能过裏面两道门,这郡公要是在这裏就将大头花了,到裏面没了钱,裏面的小管事怪罪下来,他们两个可担当不起。好在长安郡公出手很是大方,一百两的门包已经远超他们心中预期了,也就罢了。
赖三嘿嘿一笑,抽出四张一百两银票,递给两人一人两张,道:“没事,没人看见,两位公公受累通传一声吧。”说着又另外掏出一张百两银票转手递给那个侍衞,一笑不语。
那侍衞瞅瞅银票上鲜红的天头地尾大章,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长安郡公,您真晓事!小人谢您的赏。”他在这裏站这么一会儿,借光一百两银子到手,能不高兴吗?
那两个小太监接过银票,态度也顿时不同,都笑道:“谢您了,长安郡公,您二=也别恼,这门包是成例,就是国公爷相爷要见我们总管,各层的门包也是一个不能少的。您是大人,咱是小人,就靠大人赏口饭吃。”
“哪里哪里。”赖三笑眯眯一摆手,“我和两位公公一见如故,等会儿见了副使大人回来,有空还要请两位出去玩玩,在我们泾州啊,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有个
小北河,那是第一等的去处……”
他为人多么油滑,几句话说得更是气氛融洽,两位小太监笑眯咪送他进了二门才重新回去守门。留下那殿直侍衞脸色发青,气鼓鼓地守在门外等着。
赖三一边走一边乐呵呵的,看这两人的模样,估计收门包己经成了理所当然之事,居然都有了明码标价,再听那两人的意思,在大兴朝中,有多少官位比他高的大臣也得是一样遭遇。
他带着满脸的笑意,憋着一肚子的坏水,跟着两个小太监向裏面走去。
迎宾馆虽然也是三进的独立院落,但和太史府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头道门和二道门不过几步路,抬抬腿就走到了。哪里像太史府那般雄伟辽阔,让人一眼就心生敬畏。这裏处处小巧精致奢华,要按照以前的赖三,定会让他眼花缭乱,咂舌称赞,但现在他突然觉得,什么装饰也没有的军营和校场都比这裏看着气派。
守着二门的也是两个太监,只是年纪大一些,三十来岁的样子,赖三好生看了二人几眼,守着头道门的两个少年许是年纪还小的缘故,看上去太监和正常的男孩子区别不大,这两个成年的就看着就比较显眼了。除了没有胡子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哪里别扭的感觉,很容易就能把他们和一般男子区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