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安妃惊呼。
不知是如何出了安妃宫的,天已大亮,太阳一出来就炙热得很。
我却觉浑身冰凉,丝毫感受不到它的温度。
摸摸额,真的很冰凉呢。
刚才,差点就死了。
对着太阳深呼了三大口气,这才觉得有点缓和。
宫道上不时的有宫人走过。
我的脸色定很差了,想了想,隐入一旁花甫,走上小径。
茂密的枝叶盖住了猛烈的阳光,感觉到了陈陈阴凉。
蹲下,将身子靠在树身上,臂环双腿,脸埋进双腿间,我想静一静,我要想一想。
方才的一切……
“你在这做什么?”稚气详做老沉的声音在头顶飘过。
一惊,抬头,就见着一双灿黑闪亮的眸子满是轻傲,微蔑的望着我。
“太子殿下?”慌张起身行礼。
“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
“奴婢……”
“是被我母后骂了吧?”太子轻哼一声,满脸肯定。
“是。”我顺水推舟。
“看来你也待不长了。”太子说这话时显然很高兴。
“殿下很不喜欢奴婢吗?”
“当然,一丘之貉,你们这些刁奴就爱兴风作浪,本太子看着就烦。”
我沉默。
“怎么不说话?难道本太子说错了吗?”
我微蹲下身子,微笑着与他平视,看着他极度不满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
“不允摸本太子的头。”太子退后了一步,红着脸瞪着我。
“可奴婢已经摸了呀。”
“你?真让人讨厌。”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我叹了口气,再度坐回,脑袋靠在双臂上发起呆来。
这就是皇宫吗?
待的时间越久,越了解它,心裏就会产生惧意。
每个人,每件事,都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我没有那个本事看透表相裏面的复杂。
该怎么办?
“我好怕。”轻轻喃喃,怕像方才那样死去。
转了个头,却对上了一双闪着好奇的灿黑眸子。
“殿下?”惊呼,被吓了一跳。
“你怕什么?”他老气横秋,明明比我小了一个头,可那双手抱胸,鼻子微昂,居高临下的模样倒像高出我很多似的。
“殿下怎么回来了?”我吁了口气,问。
“你还没回答我怕什么。”
想了想,我回答:“奴婢怕死。”
说了实话,太子也不懂什么的。
果然,他一副极为不屑的样子,我淡淡一笑,问:“那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本太子要在这裏乘凉,你让开。”
“是,”我失笑,简单的施了个礼:“那奴婢不打扰殿下乘凉了,这就告退。”
走了几步,就听见他在后面喂了声。
我转身,望着他:“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笑得真难看,丑死了。”说完,脸一扬,嚣张的离去。
笑得很难看?很丑吗?抚上脸颊,只觉脸还是冰冰的。
不过,他不是要在这乘凉吗?
回到了皇后宫,我才忆起竟忘了去御花园看宫女们花露收集得如何,正要再次出宫,一名宫女来说皇后传我,只得让别的宫女代我去御花园一趟了。
进了殿,就听得一道悠扬的琴声传来,宛然动听,如天籁之音。
内殿,皇后正在弹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皇后抚琴,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那份娴熟,那痴然神情,皇后对琴该是有极深的造诣吧。
施了礼,就规矩的站在一旁,等着皇后抚琴结束。
过了许久,她才结束了这首曲子的弹奏,缓缓站起。
皇后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珠花流苏翠烟衫,轻移莲步时,流苏摇摆,步步生花。
我赶紧上茶。
皇后并没喝茶,而是笑望着我问:“方才那曲子好听吗?”
“很好听。”
皇后妩媚一笑:“这曲子叫流苏曲,是景临在本宫生辰那天专谱的。”
我一愣,听得皇后一声娇笑,又说:“还有这件衣裳,也是景临亲自命人裁做的送与我贺生辰。”
不明白皇后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昨天月芙跟本宫说,你跟景临在逛花街,有说有笑的,二人极为亲密。”皇后端起杯子轻品了一小口,凤目一眨,漾出几许沉沉笑意。
过于矜持的笑声,倒让我心猛的一颤。
“本宫与景临的感情一向很好,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景临生得好看,从小就受女孩子的喜欢,你是本宫的亲信,本宫现在可以告诉你,”皇后走至我身边,凤目紧紧盯着我,一字一字说:“他的心裏就只有本宫一人。”
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可从皇后嘴裏说出,我还是诧鄂的睁大了眼。
钝钝的痛从心灵深处泅开。
“娘娘这样说很奇怪。”我道。
“奇怪?常人看来确是奇怪,不过,本宫与景临并非亲姐弟,这么一说就不奇怪了吧?”
“娘娘是国母啊,已嫁人妇了。”我困难的说出这句话,为了景临。
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万一被人发现……
“那又如何?本宫爱景临,景临也爱本宫,这就够了。自然,本宫相信你,赵月芙那点心思本宫又怎会看不|穿,告诉你这个天大的秘密只是想让你做我真正的心腹而已。”
我呆了呆,真正的心腹?
“若是泄露了秘密,你也知道有什么后果,有什么疑惑就去问棠煜,下去吧。”
整一天脑袋都是浑浑浊浊的。
整一天我都待在小偏房里,看着窗前的盆竹发呆。
直到夜幕降临。
“没事的。”我喃喃:“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
这样一想,拿过窗边篮子上的针线,开始绣起绣了一半的锦囊来,这锦囊是送给棠煜的,专门谢谢他照顾了二天发烧的我,给素颜姑姑的则是一块绣着荷花的绢帕。
灼热了数日,终于在三天后迎来了微风,天气时而出阳,时而被淡淡阴云遮住,不再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恩恩姑娘,你来看小如了?”桃子一见是我,笑嘻嘻的说……
“小如呢?”将手上的冰镇扬梅放在桌上,茶屋内并不见着小如人。
左右看了看,确定没宫人走过,桃子这才说:“想尽办法去见太子了呗。”
“还这般贪玩啊?”我不掩担心。
“真好。”桃子羡慕的道:“小如能有像恩恩姑娘这样的姐姐关照着,真是她的福气,可惜她不知道珍惜,一天到晚想着的就是如何成为太子妃。”
我愣了愣:“太子妃?”
“是啊。”桃子给我泡了杯茶,随意的说:“要不然她干嘛总冒着随时被发现的危险找太子玩儿,还尽想一些稀奇的茶饮吸引太子啊?”
我失笑:“怎么会,才多大的人儿,哪来这般心思,况且制茶饮本就是小如的喜好啊。”
“奴婢说的是实话,要不然皇后为何制止小如去见太子呢?”
“皇后是怕小如贪玩带坏了太子。”
“恩恩姑娘想得真单纯啊。”
我缓缓喝着茶,心却被桃子的话给扰乱了,这几天来,对于别人所做的事总会多了几个心眼,仿佛疑心很重似的。
心思的转变让我的心总是觉得不安着,不由得对任何人下意识的生了防备。
小如真的是为了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吗?细想桃子的话,也并非无迹可寻。
但太子才十一岁,立太子妃也是五六年之后的事,若小如的目的真是如此,是不是太早了?
我压根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也真奇怪,小如对你可不友好,恩恩姑娘干嘛总是贴巴着她?”桃子奇怪的看着我。
“她还是个孩子,有时虽任性了些,可还是蛮讨人喜欢的。”我轻抿了口茶,淡淡一笑。
“孩子?”桃子一讶,嘟喃:“她哪点像孩子了?”
“茶很好喝,我先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
“是啊,皇后那边还有事。”
出了茶具房,我匆匆朝太子寝宫走去。
说不上为何这般关心小如,心裏就是无法放开她。
我是心软,看着小小身躯的她被打,就心疼。
看着她总想办法巴结着太子,就担心她被发现。
怎么能忍心看着一个孩子受这样的罪呢?
“这不是苏恩吗?”
一心想着小如的事,也就没看身边的人,但这个声音,我抬眸。
迎面被宫女簇拥走来的人,是柳妃,一身烟笼梨花水裙,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绯红的珠钗在头顶摇曳生辉,十指纤纤,肤如凝脂,慑人目的鲜艳,更显万种风情。
“奴婢见过柳妃娘娘。”
“起来吧,许些日子没见,过得好吗?”
“谢娘娘挂念,奴婢挺好的。”
“哦?”柳妃走过我身边时,一声嗤笑,淡漠的说:“本宫可过得不好,自那夜你从本宫这裏叫走了皇上,本宫的心裏就搁进了根刺,想着是非拔掉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