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我刹那,他挑了挑眉,若有似无的斜斜望我,:“你在这裏做什么?”
“奴婢奉命出来办事,又遇上了路公公。”
高调的一声哦,眯眼望着我半响,起身,越过我身边时,淡淡酒香飘来。
我一捂鼻子,差点呛着,只觉酒香好烈。
“客观,您还没付钱呢。”小二走了过来,却在他凉凉的注视下后,尽显紧张。
“钱?”他一蹙眉,淡淡说:“忘带了。”就下了楼。
那般自然,那般潇洒,仿佛吃饭不给钱天经地义。
而我身上也没带钱,趁着小二傻愣这会,红着脸赶紧跟着他身后离去。
真想,真想挖个地洞啊。
长这么大还从没这般窘过。
直到出了这酒楼,竟也没人追出来。
出了侧道,就看他要朝东面的护城河走去,忙小跑至他面前:“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回宫。”
“皇宫在这边。”我指了指西侧。
偷眼见到他一脸黑线。
哎,那么尊贵的一个人,天天处理着政务,要记着数不清的天下事,怎么会是路痴呢?
越到下午,街上的行人更多。
他,自然也是众人的焦点。
与景临的随和不同,他是高贵中透着淡淡的疏离,不易让人亲近。
跟他跟得紧紧的,就怕他再走丢了,希望快快把他送回宫中。
只身子时不时的被人撞上,不是肩撞上了就是被踩着了脚,到最后挤弄得全身不适。
走在前面的他突然转身,下一刻,我被拥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爷。”我惊呼。
“朕不喜欢这裏的味道。”他微微低头,半张脸几乎埋入了我的颈中,拧着眉,不悦的说。
“很快就到街头了,爷再忍忍。”想不着痕迹的离开,他的手却扣上了我的腰,令我只能依着他走。
“朕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就这样走吧。”
紧崩了身子,心底万般不愿:“皇上,这不合礼教。”
话音一落,只觉身子与他更为贴紧了。
显然,对于我所说的话,他压根就无视。
莫可奈何。
奇怪的是,没有人再撞上我。
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与浓烈的酒香交染成了一股特别的味儿,奇异的让我不适的身子舒适了许多。
头上的烈日偏向了西方,炙热的时候已过去。
“这位客人,买花吗?这一串红开得可旺了,买一窜送给夫人吧?”一位揽生意的大娘挤过人群拦在了我们面前,指着手上的一串红殷勤的说着。
“你误会了,我不是……”身边的他却接过了大娘手中的一串红,截住了我欲说的话,淡淡说:“开得确是不错。我多要几窜。”
“谢谢客人,谢谢客人,我家的铺子就在前面,客人请随我来。”生意做成,大娘自是别提多开心,嚷着大嗓门边喊‘让开让开’边挤开人群,硬是给我们挤出一条道来。
这一串红在宫中只是点缀之用,别说娘娘们,就连宫人也只拿它当草芥,不明白皇帝为何要买下它。
自然,这与我并无关系,他要如何,我只能接受。
只急了,不知道景临现在是不是已回到那树下?
找不着我,定会去寻我吧。
转念间,发现已出了花街,进入了一条极为辟静的侧道。
行人也无一个。
“大娘,你的铺子在哪啊?”我觉得奇怪,不觉起了警惕心,毕竟身边的人可是皇帝,就算我再排斥他,他也是绝不能出半点差池的。
“今天生意好,没到天黑,花就卖得差不多了,客人上我们家去拿花吧。”大娘笑呵呵的说着,一脸善意。
我望向他,他只淡淡笑着,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
“夫人,怎么了?”见我突然停下,大娘笑看着我。
他亦低头望我,深黑眸子点点探索,点点深沉。
没时间去纠正她的称呼,望着她脸上的笑意,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一时也说不上哪怪,便道:“这花我们不要了。”
“怎么不要了呢?就快到家了,已走了这么多路,太可惜了。”大娘还是在笑。
是了,是她的笑,热情得太过,那眼晴却是冷冷的,无半点卖花的诚意。
警惕心再度升高。
顾不上别的,我不能让他涉险,就算是我小心过度也罢。
拉过他的手就往回走,脚步越走越快。
陡听得身后他的轻笑,风一般从耳边吹过,凉凉地,又似带着魔力般好听。
他在笑什么?
“夫人?”
我猛的止步,吃惊的望着出现在面前的大娘,她,她怎么……会出现在面前?
“这一窜红真的很漂亮啊,不要太可惜了。上我家买几朵吧。”大娘朝我伸出手,强行过来拉我。
太不正常了。
我后退了一步,更加紧密的握住他的手,“我们不要这花了。”
“那可不行,答应了要买,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那你给送到我家来吧。”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脸笑意的大娘沉下了脸,眼中杀气顿现。
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将他护在身后,虽然恨他,怨他,可他是个好君王,我不能让他有一丁点的危险。
我非伟大,浅浅的深明大义还是有的。
毕竟,他太重要了,不是我小小的怨恨能埋没的。
在这种时候,什么是该放下的,什么是该我保护的,一定要分清。
真是奇怪,此时此刻,我竟会如此清醒。
受过一次伤害,倒让我练出了一身的冷静。
只现在,我却在保护这个曾重伤过我的男人。
好矛盾!
“你是在保护朕吗?”他突然俯在我耳边,轻轻的问。
那般云淡轻风,他就没察觉到眼前的危险吗?
很快,周围出现了十几名手持长刀的蒙面黑衣人。
打劫?紧张地手心都是汗。
不待他们开口,我压下满心恐惧,高声说:“我们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你。”
转身就去搜他的怀中,可是摸搜了半天也没摸出半样东西来。
“你出宫怎么一点东西都不带呢?”真急了,都有了哭意,我抬头望着他。
他怔怔的看着我,薄凉的眼底破开荒的有了丝怜意。
暗暗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深吸了口气,再次转身面对蒙面黑衣人,挺了挺背,再怎么害怕也不能输了气势,道:“我是他的夫人,我们家很有钱,你们把我抓了吧,放了他,他定会拿很多钱来赎我。”
那大娘几声嘲笑,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仇恨的目光望向身后的他,“狗皇帝,还我大燕河山。”
这大娘知道他是皇帝?
我震惊,这才发觉,这些黑衣蒙面人的目光都充满了仇恨,他们视线的焦点皆在他身上。
“给我杀。”不知谁喊了声。
十几名黑衣人立刻持刀冲向我们。
“还不快跑?”我朝他喊,没有丝毫犹豫,用身体护在了他面前。
他愣着,阗黑眼眸不再是让人看不懂的深沉与税利。
俊美的面孔褪下了冷肃与薄凉。
呆呆的看着我,目光却极为柔和。
“还不快逃?”我冲他吼,使出全身力气吼他。
他像是傻了,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跑也来不及了,本来就是电光火花之间的事,逃跑也在那一瞬。
可他却只傻站着。
我看着十几把刀向我劈来,凶猛得连风都觉得带了丝丝税气。
再也无法思考,只恐惧的看着。
就这样,就这样死了吗?
一声叹息,低低的,带着怜惜,带着些微的复杂从身后传来,传入耳时,腰上一紧,身子已紧靠着温暖的胸膛离了地。
我站在了黑瓦屋顶上。
底下,十几名蒙面黑衣人与二名从天而降的青杉男子打成一团。
“没事了。”一双温暖修长的手捧起了我的脸,在看到我眼底依然存在的恐惧时,他再度低低一叹,薄凉的声音微微暗涩:“方才不是挺勇敢的吗?这会倒怕了。”
动动嘴唇,发不出音,后怕使我全身轻微的颤抖着,只瞪大眼看着他。
“平常你总是一副倔强的样子,朕就想着让你服软,这回可算是如愿了。”他笑,说得莫明其妙,这笑却极为惑人,开心的样子。
“我,我们刚才,差,差点死了。”我心有余悸。
“朕怎么会这般轻易的死呢?”他嘴角的笑弧扩大。
眨眨眼,惊讶的望着他的笑容,原来他笑起来竟是这般孩子气,这般的好看,完全不会让人感觉到以往的压迫与锐气。
“你还想让朕抱你抱到什么时候?”他嘴角一勾。
这才发觉,我与他,身与身紧紧贴在一起。
脸微红,忙推开了他。
下一刻,我又慌张的拉住了他的袖子,吐字有些结巴:“我,我们还在屋,屋上,那么高,我,我下不去。”
屋上?是了,我们是怎么上来的?
他会武功?
没让我多想,兵刃的交接声传入了耳中。
朝地上望去,也就刚刚看了一眼,十几名蒙面在这一瞬间便死在了二名青杉男子的剑下。
他们的身上,不染一丝血渍。
地上,干净如初。
心一陈颤抖,几乎吓得尖叫。
“主上。”二名青杉男子转身,朝着他行礼,起身时,左侧的男子一脸笑意,其实他并没有笑,只生就了一张笑脸,犹其是那双眼,不笑亦似笑,让人看着好亲切。
看清右侧男子的相貌时,我倒吸了口气,第一眼,就觉得他不是男人,怎么有男人这般倾国倾城?可他的装扮,却是一个男人。
“主上要回宫吗?”带笑男子问。
“朕今天可是出来赏花的。”一个起跃,他抱着我落了地。
我推开了他,却只退了一小步,满地的尸体叫我不安。
“主上这次赏花可是有伴了,不知可否放属下们一天假。”带笑男子说。
“如若带不回朕要的东西就别回宫了。”凉凉的话音一落,他拉过我的手,越过那些尸体,扬长而去。
“遵命。”
当我回头时,那二人已消失不见。
机械似的跟着他离去,心底是怎么也无法轻松下来。
碰上了这样的事,只怕会变成恶梦了。
不远处。
一男子欣长而立,淡淡夕阳将他修长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冰一般的目光紧锁着我们的离去,拧紧了眉。
“煜儿,你说对了,皇帝身边确是有高手,我竟然不知道。”说话的人一身寻常布衣,竟是宫内总管路公公。
他眯起精税的小眼望着横躺在地上的蒙面人尸体,脸色颇为沉重。
半响过去,见棠煜一句也不说,又道:“怎么了?你最近很反常。”
“没什么。”短短三字,棠煜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路公公冷喝,想了想,语气又缓和了些,道:“上次跟你说的续香火之事已刻不容缓,再等下去,身体的特征很快会将你未净身的秘密暴露。”
“知道了。”
“知道什么?如果我是你,现在立刻会去置下的宅子里,只要你愿意,那里多的是女人为你暖床。”
“这个时候,你该去找皇上了,要不然他会起疑。”
“棠煜?”路公公站到棠煜面前,与他冰般目光相视,深深叹了口气:“你说过你有喜欢的女人,她到底是谁?”
“还没到时候。”
“得到一个女人还用得着这般费尽心机吗?”路公公气得瞪大他的小眼。
棠煜沉默。。
“二个月,再给你二个月的时间,到时,可不会再由着你这般胡闹。”路公公强压下心中怒火,下了最后通碟。
棠煜没有说话,只望着不远处热闹的花街一眼,转身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蓦然,他停下步伐,转身看着满脸不悦的路公公,淡淡的问:“从小到大,你有真心的关心过我吗?”
“你这是什么话?”
“当我没说。”
夕阳下,棠煜修挺的背影透着落寞,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他变了。”路公公喃喃:“是谁影响了他?是那个女人吗?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夕阳映红了半边天,一天竟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来往行人,每个人怀里都捧着大小几盆花,有的甚至用车拉着一日的成果,他们的脸上个个闪着满足的笑脸。
比起白天的紧凑,他们的脚步显得轻缓许多,也不再拥挤了。
想抽回手,可他握我握得紧,不得已,我低低一声:“请爷放开我。”
他挑高眉,以余光睨望着我:“不行,爷可不想再次走丢了。”
他的话不容人反驳。
我不再做声,他既有人在暗中跟着,又会功夫,我在这儿也是多余的。
可他是主子,我是奴才。
跟着他本就是应该的。
想到自己方才挺身挡在他面前,保护会武功的他,觉得很傻。
但没有后悔。
觉得是做了件应该的事。
“有什么想问的吗?”他突然欺近我耳边。
我微微移开,摇摇头。
他的事不想知道太多。
“什么都不想问?”他的声音有丝隐怒。
“奴婢该问什么?”我微微抬眸看他。
他抿紧唇,毫不隐藏的显示着他的不悦:“就不想知道那些杀手是谁派来杀爷的?”
“这些是奴婢该问的吗?”刺杀君王,多大的罪啊,小小宫婢能问吗?我疑惑的回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