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味道就会没了,快去吧,别误了良辰吉时。”
“姑姑,真的好舍不得你啊。”
姑姑眼底有泪花,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那我走了。”一步步离去,五六步之后,我又转身,笑问:“姑姑,口脂涂着真的好看吗?”
“好看,非常好看。”姑姑的声音越发颤抖。
我想,应该是太过离愁的缘故吧,为了使姑姑不这么伤感,我笑说:“谢谢姑姑,姑姑,我一定会好好的生活,也会替姑姑好好的生活,我走了。”
姑姑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我过了转角时,哽咽着的姑姑跪在了地上,哭着,伤心的哭着,语说:“对不起,恩恩,对不起,恩恩,为了保住太子,我只能如此做,对不起。”
刚进宫时就是在这凝翠院里接受了娘娘们的钦选,可是我没有被她们选中,而是被公公随意点进了洗衣局。
老天给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现在,这个玩笑终于要结束了。
过了凝翠院,走上气势磅礴的白玉桥,就看见了正大门。
八米高的大门就像二名顶天的巨人,以前觉得它高大得让人敬畏,现在竟觉无比亲切。
心跃跃着。
下了白玉桥,离正大门又近了,竟不知怎的,脚步有点浮,目光也有些糊了。
眨着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那二扇巨人似的门竟变成了四扇,更糊了。
头也开始晕。
身体是怎么了?
大门近在眼前,只要再走二十来步就能与开门的侍衞说上话了。
脚步踉跄起来。
怎么回事?早上起来还好好的。
一步,二步……
头越来越晕,脚步没力了。
我站着,模糊的又努力想集中焦点看向大门,没有成功。
身子一软,缓缓朝后倒去。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有人接住了我。
有人抬起了我。
这些人不是走出宫。而是往皇宫里抬。
好讨厌意识模糊的感觉,以意志强撑着。
没有喝小如的茶水,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更没有与人如何接触。
为什么身体会这样?
嘴裏有怪味,若有吃,就只有素颜姑姑的口脂,讲话时总会无意的吃进一些。
不会的,不会是素颜姑姑。
只是,心还是痛了,像是一把刀刺进了身体,缓缓的在那辗转着。
身体觉得很凉,轻浮的感觉像是在水中。
有几双手在我身上折腾着,像是在给我沐浴洗澡。
动一动手指,没有劲道。
意识有些清醒了。
听见了水的哗哗声,她们抬起了我,在我身上浇下了暖暖的一桶水。
一块干巾围住了我,从头至脚擦了一遍。
背后触上了柔软丝滑的被褥。
又盖了条稍薄的被子。
好香的被子,这香味我是不是在哪闻过?
是了,是皇后,皇后的身上就有这样的香味。
为什么这被褥竟会有皇后所用的香粉味?
隐约听见有人在说:“她快醒了,把这个给她喝下。”
是小如的声音。
我清醒了大半,缓缓的睁开眼时,就见有个宫人突然扶起我,另一名宫人使劲掰开我的嘴,灌了一盏散发着清香的东西进来。
挣扎,四肢根本无力。
小如冷冷的站在床边,紧沉着脸看着我。
“你给我喝了什么?”声音虽弱,足够能使人听清。
小如朝着几名宫人挥挥手:“这裏没你们的事了,都出去吧。”
宫人鱼贯退出。
“好喝吗?”小如眼角笑成一线,佯装天真的望着我:“一般人喝不到哦。”
“你到底想做什么?”又开始变得昏沉。
“你看看这是哪里,不就知道了吗?”
打量着周围,猛的睁大眼,这是皇后的寝宫,那这张床……我竟然睡在皇后的床上。
这才注意到被下的自己全身赤|裸。
不安,极大的不安,甚至是恐惧在心裏散开。
“你?”眼前的小如变得模糊。
“我走了,”小如声音轻快,一副好看戏的模样:“忘了告诉你,现在已入夜了,方才宫人来传话,今夜皇上会来。”
‘吱卡——’是宫门被关上的声音。
一动也不能动,意识再度模糊,陷入昏沉之中。
是一股燥热将我从昏沉中弄醒的。
从小腹升起的热度席卷了四肢百骸,急欲想得到解脱。
坐了起来,就要去找水喝。
却在睁开眼睛的刹那与一双阗黑薄凉的眸子缠在一起。
他就站在床边,深沉的望着我,在我坐起的瞬间,眸中色彩变了,闪过一丝灼热。
“皇上?”他的目光让我的身子情不自禁的一颤,此时才觉得胸前凉凉的,低头一看,脸顿时惨白。
我竟全身赤|裸。
慌乱的拿起被褥盖严,记忆回到了脑海。
出宫里,人竟变得浑身无力,昏倒时有人抬起了我。
醒来时,见到了小如,她给我喝了什么……
“这次玩的是什么把戏?”皇帝凉凉的望着我面容,声音沙哑低沉。
“我,我,”思绪纷乱:“请皇上回避一下,奴婢要更衣。”
身子越发灼热,莫明的欲流在体内乱窜着,凶猛之处差点使我无法压制。
眯起眼看了我半秒,他背着我坐在了椅上,倒了杯茶水喝。
屏风上看到了我的衣服,便裹着被褥下床。
走了几步,脚下一软,跌倒在地,被褥滑至脚下。
“不要转头。”见他要转身,我慌乱的喊,喊声中透着哭音:“求你。”
身子好热,好热啊,小如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这个时候,很无助。
“求?这可是你第一次求朕。”薄凉的声音极为嘲讽,他还是转过了身,看到了一身狼狈、全身赤|裸的我。
我的哀求没用。
这一刻,好想死。
他望着赤|裸裸的我,薄凉的眸子越发灼热。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碰我。”欲起身,身子乏力。
说什么都没用。堂堂帝王怎可能听我的话。
他的手碰上了我,抱起了我。
肌肤碰触的刹那,体内的炽热似乎停止了一下,下一刻,一股更猛烈的火热从小腹袭了上来,下意识的我将手缠上了他的颈。
感觉到他的身子僵硬。
扭动着,以极为怪异的姿势扭动着,无数的呻|吟声音从嘴裏溢出。
“放下我,求你了,求你了。”哀求着,可身子竟更紧的攀住了他,根本不想放开他。
身子热得像要爆炸。
“你吃了春|药?”他将我放上了床,眸子锁着我绯红的身子,僵声问。
“我不知道。”被褥的凉意使我有一瞬间的回神,快速的爬至床角,以被褥盖住赤|裸的身子,难以抵制的燥热使我浑身发抖。
那是春|药吗?
我颤抖得更为厉害,是热,也是怕。
我知道春|药,也知道这种药会让人失去了心智,变成禽兽。
抱紧了自己,不,我绝不能失去心智。
“出来。”他命令,声音透着无比的怒气。
“不要。”摇头。
“意志是斗不过药力的,你这般忍着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如,如何解?”消不去的燥热变成了一把把的利刃,在我身体各处划着,声音也开始不稳。
“交欢。”凉凉的说出二个字。
“不,不要。”我拼命摇头。
“你想死吗?”他突然一把拉出了我。
“不要碰我,不要——”我喊,使出全力挣开他的钳制。
他又哪会听我的,将我死死的禁锢在怀中。
“求你,不要这样待我,求你。”一碰上他,身子又开始奇怪的扭动,急欲想得到他轻抚。
我哭求着,求着,若还有自制的力量,我会毫不犹豫的撞墙而死。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声音中的薄凉不见了,而是伤伤的,和着点点的痛楚。
“我宁可死。”我望着他,绝望的望着他:“求你。”
“朕做不到。”伤与痛更加明显。
“求你了。”声音弱了,克制不住,真的克制不住了。
“你早就是朕的人了,朕再要你一次,有什么区别吗?”
“你不懂什么叫尊严吗?宁可死,也绝不受践踏。”
“践踏?你怎么会认为朕是在践踏你?看不出来朕喜欢你吗?”这一刻,他身上属于帝王该有的气息全部消失,只有无比的失落与难堪,还有丝丝心痛。
“可我不喜欢你。”
“你流血了。”他看着我嘴角流出的血丝,笑了,笑得很苦很苦。
他也会这般笑啊?
难怪觉着嘴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是血吗?
“朕喜欢你,而你,总是将朕的骄傲与自负踩在脚底下,还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朕是皇帝,当你以厌恶的眼神望着朕时,你让朕怎么拉得下这个脸来说喜欢你?”他抱紧了已陷入半昏迷中的我,苦涩的一笑:“朕不能让你死,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他吻上了我。
“不。”亲吻,不是没有感觉的。
不管心裏多么抗拒,在他吻上我的瞬间,意志力消失,任由感官主导了一切。
生涩的回应着他的缠绵。
生涩的迫切的解开他的衣裳。
面对我的生涩,他吻得更深,更深。
直到二人全部赤|裸,直到他深深的进入我,律动着。
体内的燥热才稍解了些。
这一夜很漫长。很漫长。
这一夜,他要了我很多次,如果说前几次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那么在后几次,我是在地狱中迈步。
随着一次次的过去,药力越来越弱,意识渐渐清醒。
最后一次,完全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与他……
无法抗拒,只因浑身无力,只因药力还存在一些。
“睡吧,好好睡一觉,所有的平静也只在这一刻。”他拥着赤|裸的我,淡淡的说着。
心很冷,冷得想打哆嗦,却迫使自己开口,干燥沙哑的开口:“皇上会如何解决?”
“朕可以封你为嫔妃。”
“就这样而已吗?有人对奴婢下了药。”
好半晌,他没开口,开口时,我苦笑的闭上了眼:“朕能承诺的,就是封你为嫔妃。”
“奴婢谢皇上,可奴婢只想出宫。”
“你还想嫁给景临?”他的怒气明显。
“如果他要奴婢,奴婢就嫁。”我说得很空洞,还有这个可能吗?
“该死的,朕说了封你为嫔妃。”
“奴婢只想出宫。”
一个翻身,他压在了我身上,锐利的目光直锁着我眼底的灰暗,声音切齿:“很好,苏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身上一轻,他落了地,吼道:“来人,更衣。”
早候在外的路公公迅速的领着人进来,鹰般目光偷扫我一眼,眼底难掩震惊,他是没料到躺在这儿的人会是我吧。
一阵窸窣后,寝宫静了下来。
花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起身,浑身酸疼与无力印证着昨夜有多疯狂,整个殿内弥漫欲流的气息。
身上都是他的吻痕,胸前,腰,双腿。
酸酸的望着,握紧了双拳。泪缓缓流下。
拿过衣裳一件件困难的穿戴起来。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只想平凡的活着不对吗?
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不对吗?
一路走得好辛苦。
难道这就是给我的结局吗?
我不服。我不服。
绝不服。
我不信命运会这般待我。不信付出了努力没有回报。
绝不信。
“天呐,苏恩你在这儿做什么?”莲姑姑的声音尖刺的穿过我耳膜。
“恩恩姐姐,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趁着皇后娘娘沐浴的时候……”小如一手捂着嘴巴,满目惊悚,不敢置信的摇着头:“我要去禀报皇后娘娘。”说完又匆匆离开。
听见了莲姑姑的叫声,宫人们也陆续走了进来。
我衣衫不整,颈上还露着几个吻痕,皇帝又在方才离开,这样的场面,还用得着说什么。
宫人眼中的鄙夷与唾弃,已说明了一切。
我等着,等着他的到来,皇后这么做,为的不就是让他看到这一切吗?
殿内很吵杂,莲姑姑肃目盯着我,宫人们窃窃私语着。
那些眼神,像是一枚枚的铁钉落在身上。
“苏恩,你好大的胆子。”皇后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全身都气得颤抖。
“娘娘,景临大人来了。”一名小宫女匆匆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
终于来了吗?我笑了,很涩很苦的笑。
该做怎么样的准备面对他呢?
来不及想。
他已进了殿,一身月白长杉,俊脸苍白如纸,视线相遇的瞬间,我悲苦,他怨恨。
“恩恩?”景临温柔的声音已变了调:“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还有为什么?她竟然趁本宫沐浴的时候勾引皇上,这种事早就屡见不鲜了。”皇后冷哼。
“恩恩不是那样的人。”
“你就这么肯定?别忘了本宫以前的那些贴身侍女哪个不是想尽设法的勾引皇上以求荣华富贵?”
景临不说话了,只是望着我,那目光,有着几分不定。
“我没有,没有勾引皇上。”我要解释,应该解释,努力的去解释:“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当然不是看到的这样,皇帝看清了睡的人不是本宫,怒气冲冲的离去,你见得不了宠,就想着再巴回景临的心。”皇后讽笑。
“我被人下了药。”没有理睬皇后,我只与景临相望:“要出宫之时昏倒了,醒来后就睡在了这裏。”
“是谁下的药?”景临凄然的问。
是谁?不愿相信是莲姑姑,“不知道。但我知道是小如将我送到皇后寝宫的。”
“你血口喷人。”皇后身边的小如冲了出来,怒声说:“我本想去送你,却见到你昏倒了,好心把你送回了小偏房,哪知方才我与莲姑姑回来,却见你竟,竟……景大人,奴婢句句属实。”
“对了,景临,苏恩该告诉你他已非完璧之身了吧?”皇后拢拢袖口,望着景临的目光万分愉悦。
我一怔,皇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皇后身上。
“她定是告诉你是被恶霸给欺凌了吧?”皇后嘴边的冷弧扬大,睨了满脸苍白的我一眼,又望向景临:“那所谓的恶霸就是皇上,事实上,她在宫外之时就勾引了皇上,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柳妃。”
柳妃?是柳妃告诉了皇后这件事。那天她来皇后宫目的就是为了告诉皇后这事?
“不是这样的。”我无助的望着景临,可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犹豫:“事实不是这样的,景临,听我解释,我……”
没容我说什么,景临崩着声问:“是皇上吗?是皇上吗?”
含着泪望他。
“说啊,是皇上吗?”温柔的神情彻底裂开。他的目光充斥了血丝。
“是。”我哽咽:“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没有骗你,跟你说的都是事实。”
“苏恩,真没想到你心机这般深沉,我们都被你骗了。”皇后冷哼。
“婚礼明天后进行。”景临突然说道。看着我的目光结了冰。
“什么?”皇后惊呼:“这样的女人你还要娶她?”
“景家的面子不可丢,我会去告诉今天在场的亲朋,本大人大喜之日,连宴三天,新娘子将会在明天进门。”冷冷的丢下这句话,景临不再望我一眼,漠然转身,出门时又回头,无情的说着:“若然她反抗,绑着她进轿。”
“景临。”皇后追了出去。
皇后将我锁在了暗室中。
很静,很静。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做什么?
不知道。
而我,就是呆坐着,脑海里是白茫茫的一片。
景临说过欣赏我,说喜欢我的性子,还说了解我。
可所有一切的了解在那时全部瓦解。
他不信我说的话。
就这样,我在角落里蹲坐了一个晚上。
什么也不想,只沉浸在黑暗中。
暗室的门被打开,几名宫人进来。
“我要见景大人。”直起虚弱的身子,我道。
“走。”她们压根就不理,只对着我的背狠狠一拍,我被推出了暗室。
“我一定要见景大人。”不能这样嫁给景-临,事情必须要解释清楚,若无法解释。怎么可以嫁娶?
“罗嗦什么。”她们直接拖起了我。
出了皇后殿,就在她们走上宫廊时,三人突然昏倒在地。
发生了什么事?怔愣时,身着蓝杉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不笑亦是笑的眸子朝我眨眨。
竟是那天以石子打老宫人的男子。
“是你?”我退后了一步。戒备的望着他:“你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宫里?”
“你不知道?我是皇上身边的暗衞青逸。”青逸露齿一笑。
暗衞?是指暗中保护皇帝的侍衞吗?难怪百花节那天遇刺时,他能及时出现。
“那你来这裏做什么?”
“皇上让我捎来一句话。”青逸若有所思的望着我:“说,若你后悔了,他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
算数的?脑海里想起他所说的‘朕可以封你为嫔妃。’
“你的回答呢?”
没有任何的犹豫,“我只想出宫。”不管发生了怎样的事,我只想出宫。
青逸点点头,眨眼间又消失在面前,消失的瞬间,昏倒的宫人醒了过来,二丈摸不着头脑:“我怎么躺在地上了?”见我怔忡着,微吼:“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就在我们走出了宫廊,蓝杉男子青逸又出现在了廊上,他的身边,是黑着一张脸的皇帝。
“皇上既然喜欢她,直接纳了她不就走了,何必这般麻烦?”青逸不解的看着他的主子。
“朕是喜欢她。但也止于此,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皇上的意思是说,她以后是生是死都不会再管了吗?”
皇帝黑凉的瞥了青逸一眼,“朕是皇帝,已够迁就她了,既她不懂珍惜,宁可弃之。”
宫人压着我坐上了一顶轿子。
半响过后,鼎沸的人声传入我耳中,想必已抬至街上了。
轿帘时不时的被风吹掀,透过缝隙,我看到了川流不息的街道,每个行人都在笑着,叽喳的说着话,讨价还价的声音也不时的传入我耳中。
这样的热闹并没有感染到我。
一心想的是如何向景临解释一切。
他可以不原谅我,但不能误会我。
只要误会还在。我与他之间就无法生活在一起。
我必须想尽办法将误会澄清。
此时,鞭炮的噼啪声从远处传来,掩盖了人声鼎沸。
鞭炮声落下时,有很多的声音从帘缝中飘来:“这轿子里坐的就是赵家姑娘的丫环吧?”
“是啊,人心不古,竟然背地里去勾搭自家姑爷,赵家姑娘太识大体了,还让她陪嫁。”
“都说赵家姑娘长得倾国倾城,没想到品性也这般出色,竟然还让这种丫环进府当妾。”
“哎——”
他们在说什么?
正当我凝神听时,轿子落了地。
“出来吧。”一只肥胖的手伸了进来,将我拉了出去。
是个胖墩墩的妇人,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极尽轻视,就从袖内拿出块喜帕,摊开挂在了我头上,说:“走吧。”
隐隐觉是有些不对劲,我扯下了喜帕望着前头的小门。
“这是哪儿?”应该是大户人家,虽说是小门,可一看那木门的雕花,就知道价值不低。
“能是哪儿?当然是尚书府了。这是尚书府的小门。”胖妇人不耐:“快盖上。”
悠美的乐声从小门的另一边传来,那是喜迎新娘的礼乐,进宫之前我就听过好多次,难道不远处也有人在迎亲吗?
“为什么我要从小门进?”
“难不成你这样的人还想从大门进啊?”胖妇人一脸不可思议。
知道景临在怨恨,可他也说了,景家的面子不能丢。
我这般从小门进去,景家又何有面子可言。
“我现在就要见景临。”我丢开喜帕,快步进了小门。
“喂,你不可以这样进去。”胖妇人赶紧跟着进来。
这个院子我来过,因此熟悉路径。
出了长长的走廊,瞧见了正厅,厅内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是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来贺景临大婚之喜的。
“你不能进去。”一脚迈出时,紧追来的胖妇人抓过我,嚷着:“我家大人对你已经够好的了,你还想怎样?难道要在他大喜的日子里给他难堪吗?哎哟,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不知感恩了就算了,还尽找麻烦。”
“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跟他说上几句话就好了。”景临对我的好,我又怎会不知呢?一时没注意到胖妇人所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之处。
“话什么时候不能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日子,快回你的喜房去。”
她说得也对,今天客人这么多,他定是忙坏了,身为新娘子的我又怎能再给她添麻烦?还是明天再说吧。
毕竟日子还很长啊。
当我进入喜房时,不禁被喜房的大气与华丽所震撼。
与皇宫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连一个喜字,也是独具匠心,叫人百般喜爱。
更别说那些华彩流琉的桌椅,白玉山水屏风,雕刻着云彩的壁窗了。
“愣着做什么?快坐在床上,把喜帕戴了,等会大人就要进房了。”胖妇人将我按坐在床上,摆好手姿,又为我盖上喜帕,嘟喃着:“有这样的小姐,真是好命啊。”
小姐?什么小姐?正待要问,就听见‘吱卡——’一声,胖妇人关门出屋了。
一下子静了下来。
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嫁人了。
嫁给了当朝的尚书大人,景临。
这样的嫁娶与我的初衷相差了好多,几乎是被迫的。
没有新娘子该有的紧张与羞涩,忐忑与不安。
只寻思着待会景临进来该说些什么,该怎么样把昨天所发生的事一一的向他说来。
怎样的说法才会使他相信我所说的是事实。
正因为满门脑子想着这事,因此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环节。
为何不用我换上新娘子的喜服?
为何我没与景临拜堂成亲就直接来到了新房?
为何我会从小门进来?
而这一切,我都认为只是景临过于愤怒的缘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我双腿有些麻木,门开了。
听见了脚步声。
我深呼了口气,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心裏已稍有些底气,只待他掀开喜帕。
“哼,倒还真像个新娘子呢。”娇娇的,竟是女人的声音,极为熟悉。
是赵月芙,她怎么会在这裏?
未想,自己掀开了喜帕。
就见赵月芙一身的红,属于新娘子的红,刺刺的站在我面前。
她的身边,景临也是一身的红,属于新郎的红,漠然的站着,冷冷的望着我。
郎才女貌,好一对登对的佳儿。
我傻愣着,诧愕着,震惊着。
赵月芙拿过桌上满满的酒杯到我面前,盈盈行礼,即娇又羞的说:“姐姐,请喝下妹妹的这杯酒吧,日后我们姐妹共侍一夫,要和睦相处才是。”
“共侍一夫?什么意思?”我望向景临,心下沉,深深的下沉,依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字面意思,就是说我同时娶了月芙和你。”景临望着我的目光如冰箭,透着极大的怨恨。
这是我认识的景临吗?是那个总是挂着温柔笑意的景临吗?
“姐姐,请喝下妹妹的茶吧?”赵月芙的声音将我的视线拉到了她的脸上,这并不是一张得意的脸,可她仍笑得很开心。
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子的,想了那么久要说的话在此刻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惊愕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觉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
浑浑噩噩的。
“还不快接?”景临的重重一句。吓了我一跳,下意识的就去接了。
‘碰——’
哪知赵月芙突然摔破了酒杯,冷挑起眉,说:“你还真会拿啊?不知道我才是景临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子吗?而你,只不过是景临的小妾,从小门进来低贱的妾室而已。”
“什,什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无法相信听到的。
“皇后没告诉你吗?”
我只望向景临:“是真的吗?她说的是真的吗?”
“你这样的人怎配进我景家大门。收你为妾也只为当初娶你的承诺。”景临开口,冷漠而无情。
“承诺?你曾说‘我喜欢你,你的性子,你的举止,我都很欣赏,我也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我会爱上你。’你也说过‘要对自己有自信,也请对我有信心,’你的承诺并不是娶我进门后来侮辱我。”挺直腰,我沉稳的回望着他的冷漠。
“侮辱?用得着我来侮辱你吗?”他冷笑:“不管是过去的事,还是心裏的所想,我一直对你坦白,而你一直都在骗我,什么侮辱?”
“那你要我怎么跟你说?”被皇上侮辱了?他所爱的人是皇帝的老婆,他要娶的人又被皇帝毁去了清白?
景临复杂万分的望着我,“那你也不该再与他发生什么关系。”
眼眶很酸,湿了。
很失望,对他真的很失望:“这就是你对我的认识,对我的了解吗?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还有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值得你去怀疑吧?为什么你宁可相信她们说的。也不肯相信我一丁点呢?”
“我眼睛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平时不干这种事,却在成亲当天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觉得合理吗?”
“够了。”赵月芙挡在了我与景临的中间,挑着眉冷嗤:“还不快出去,这喜房可是我与景临的,你一个丫头站在这裏做什么?”
“景-临,你也要我出去吗?”迈过赵月芙,我沉定的看向景临,眸光里有我的决定。
决定嫁给景临时,就告诉自己,要好好的生活,平凡幸福的生活。
事与愿违,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景临会给我这样的生活。
很失望,也很伤心。
一直以为,景临是了解我,懂我的。
这也就是为何在明知不喜欢他了还嫁给他的原因。
他没有回答,而是移开眸子看向别处。
而我也不再多说一句,挺直了身子,走出了喜房。
这样的情形,无论怎么努力解释也是枉然的。
而我,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几缕尊严。
喜房门外,站着在后门处来迎接我的胖妇人,见我出来,她不耐的说:“跟我来吧。”
他们竟然把我安排在了下人房,一间与皇后宫的小偏房差不多大小的房子,颇为简陋。
“这裏归我管,大家都叫我胖嫂,以后下人房的清洗就交给你了。”胖嫂双手插腰,指使着:“每天你要比所有人都早起,洗完衣服后再给大家准备早饭,之后就去厨房帮忙。”
没听她说什么,打量完了这间房,我走了出去。
“喂,你去哪里?”
“既是妾,就有属于妾的院子,而你说的什么洗衣服准备早饭,不该是我做的,按理,你还该尊称我一声主人。”
“放,放肆,这可是夫人交待下来的,你敢不从?”
“我不是夫人的婢女,不需听她的吩咐,你可以让大人直接来跟我说。”我声音平淡,可字字有力,更是紧锁着胖嫂的眸子说出的这些话。
而我也相信,景临就算现怎么怨恨我,也不会这般待我。
他不是那样的人。
胖嫂愣住了。一时说不上话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去我所住的屋子。”我一声厉喝。
“是,是。”胖嫂是被吓着了,也被我说得心虚了吧,竟乖乖带路了。
面对她的贴服,我感觉不到任何的成就,只更觉悲哀。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吗?
难怪在宫里,我的善意总被当成是好欺负的。
这就是生存方式吧,弱肉强食。
“夫,夫人,这就是你的小院。”胖嫂指指前面一间不大不小的院子。
“以后不需要叫我夫人,就叫我苏姑娘吧。”没有拜堂,没有任何的仪式,我就不是景家的人。
心竟前所未有的一松。
“那奴婢告退了。”
“裏面怎么黑漆漆的?没侍候我的丫头吗?”本就不需要丫头来服侍,在此刻我却必须这般说。
“这,奴婢明天就去请示夫人。”
“去拿些烛火过来。”
“是。”胖嫂慌慌忙忙的退下。
院子很简单,也朴素,院中,一颗二人高大的梅花树是整座院中最为醒目的。
屋子也不大,但间隔与布置很合理,甚至还有内堂和外堂之分。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子疏零的照在地上,桌椅上,能看清挂在墙上的那些山水墨画。
坐了下来,细细的看着一切。
很久过去,那胖嫂并没有来。
知道她是不会来了,妾氏与正氏,她自然分得清该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