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妃目光闪烁,脸色微沉。
他又开口,薄凉声音几许冷森:“传朕的命令下去,二皇子细针暗害一事交由内府务审查,五天之内要有结果。”
“是。”一名公公匆匆离开了暗房,我注意到并不是路公公。
“臣谢皇上,先告退了。”景临抱着我微急的离开。
出暗房时,下意识的就朝那个男人望去,却没想到他的目光一直就没离开过我,那样直接的毫不避讳地落在我身上。
对于他的开恩,真的很意外。
阳光的刺眼使我闭上了双眸,好些时间才适应这样的光亮。
“能说话了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御医。”景临温柔的问。
“好多了,我想喝水。”还是发不出声音,裂般的痛还在,只比方才稍好了些,倒觉得昏沉了,是因为虚弱的缘故吧。
“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到太医院了。”景临加快了脚步。
随着他身子的晃动,身子的疼痛又剧烈起来,咬紧牙关才能忍着。
此时,我看见了棠煜,在那月牙门洞后面,孤然的站着,双手紧握成拳垂于腿侧,目光几多痛恨几多怜惜,他痴痴的望着我,一种叫人心酸到想哭的痴然。
以为他会冲过来,心裏竟有着万分的期待。
他真的迈开步子了,心裏一下子喜悦开来,最终沉了下去。
路公公从他的身后窜出,一把拉住了他,鹰蛇般的目光朝我一射。
我看见棠煜挣开了他的手,却见路公公猛的抬手煽了他一个巴掌。
心跟着一痛,莫明的痛压得我更加昏沉。
此时,听得景临说道:“幸好棠公公来告诉我你被安妃抓走了,要不然只怕你还要多吃些苦头。”
原来是棠煜告诉他的。
月牙门处已没有了棠煜的身影,想必是被路公公硬拉走了吧。
走了好,尽管不清楚路公公和他的秘密是什么,可想想也知道定是杀头的罪。
只不知为何,心裏很难过。
“什么?”
“什么?”
二声‘什么’道尽了景临的惊鄂与讶异,向来温柔的面孔倏然之间变了。
“苏恩姑娘的身上没一处不是淤青的,该是脚踢的吧,下手极重,幸好没伤及脏腑,可至少也要休息一个月左右,十指尽是被针刺的小孔,现在看着还行,明后天怕会肿痛不已,没有五天是褪不下肿的,反是小腿稍好些,虽皮肉绽开,倒没伤到筋骨,休息个十天半月的就能下地走路,头没事,痛的也只是当下那会,发与肾紧密相连,姑娘这段时间要吃些补贤的药品,落掉的发丝会很快长出来的,老臣这就去开药了。”御医朝景临恭手退下。
“真没想到,后宫的私刑竟是这般狠毒。”景临无法置信,看着我的目光满是心疼。
我虚弱的一笑,实在是太累了,便沉沉睡去。
自御医为我疹治之后,我又回到了皇后宫。
五天来,一直在偏殿里休养,皇后没有传唤我,听照顾我的宫人说,景临救我的那天对皇后说了什么,皇后像是大受了打击般把自己关在寝宫一整天。
宫里谣传着皇后与尚书大人为了区区一名宫女姐弟反目的流言。
以为自己会被安妃折磨死,没有想到景临会在关键时刻救我。
望着窗前的盆竹,我怔然。
门被推开。
我以为是照顾我的宫女,便道:“放下吧,我待会吃。”
没人回应,望去,就见棠煜站在那儿,满身落寂,他给人的气息比起以前似乎更为冷漠了,是冷漠吗?不,是一种比冷漠更为……说不出来,只觉酸酸的……
压下心头的怪异感,我微笑,故做轻松的说:“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就是还不能下床走路。”
一陈沉默,很不自在的沉默。
心底像是有什么个疙瘩存在,总觉梗了什么似的难受。
“你——”
“你——”
异口同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半响才挤出一句:“太子殿下身上的小红点好了吗?”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关心太子呢?皇后把你交给安妃,也是想着借刀杀人。”
“我知道,可总是无法放下这件事,再者,不能因为皇后而去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吧,真如此的话,我岂不连你也该恨了吗?”
“没人会领你这份情。”
“并不需要别人领情啊,难道就因为别人不领情而让自己也变得怨恨,并且这样度过一辈子吗?”
“为什么在这样的环境下,你还会这般想呢?”
“其实,我也坚持得很辛苦呀。”并不是没有牵怒到太子,因为怨恨而没给太子解药的那几天,日子过得很不蹋实,晚上也睡不着觉,直到煮了海带煲给太子,不安的心才踏实了。
可能我就是这样的人吧,被人误会是假装的也好,不被人领情也罢,从小被教育的理念深根蒂固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反击,尽管自保的举止在皇宫里也显得那般弱小,可宽容不能被当成是欺负,我也会反击的。
棠煜深深望着我,有些无奈:“知道太子身上的小红点是怎么回事吗?”
想了想:“是柳妃吗?”记得那天皇后打翻了鹤顶上的花盆时骂了句‘该死的柳妃’。
棠煜点点头。
“问题该不会出在那盆叫魅惑的花上吧?”想到皇后压在桌上的魅惑画,我猜测。
轻嗯一声,棠煜道:“魅惑是域外极为名贵的奇花,也是难求的药草,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花香一如它的名字能魅惑人心,且毒性很强,只要轻轻一闻,就会上瘾,时间一久,则七窍流血而死。太子是幸运的,没人想到他的体质竟然对这魅惑的花香过敏,柳妃自然也不可能料到。”
竟都被我猜到了,我愣着,真是杀人不流血啊,柳妃,她的心怎么也是这般歹毒?
又是一翻沉默。
过于沉静,彼此的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这个送你。”我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锦袋递出:“一直想送你的,谢谢你那时照顾发烧的我,可总没机会送出,现在送给你也不晚吧。”
“很好看。”他细细看了会,放进了怀里。
“谢谢你,”我说:“如果不是你去告诉景临,这会我都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棠煜没有回答,目光望向别处,垂在双侧的手紧握。
“你的手怎么了?”一声惊呼,顾不上双腿的痛,我掀开被子下床,一把拿过他的双手,就见他手背的关节处,满满的伤痕,虽被涂了膏药,可其模样吓人,想必受伤得极为严重。
他没说话,而是拦腰抱起了我,轻轻将我放回床上,又盖上薄被,没有正面看我,只淡然的说:“不要轻易下床,要不然脚伤会好得慢,好好休息吧。”
见他要走,我急道:“棠煜,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没事,不小心弄的。”说着就出了小偏房。
望着他的离去,我怔忡着,今天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在棠煜面前会变得这般不自在?
我信任他,在宫里,他与素颜姑姑也是我最为亲近的人,和他在一起,应该很自在,很舒服才是啊。
却是满身的别扭,更怪的是,很想去亲近他,看到他受伤,极为难过,甚至有丝心疼。
为什么会这样?
很清静的度过了半个月。
除了宫女按时过来照料,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
隐隐的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素颜姑姑没来看我?
就连棠煜,除了那一次也没再来过。
我像是被孤立在这间小偏房中似的。
想问宫人外面的情况,她却一问三不知。
这一天,实在忍不住了,加上脚伤也好得差不多,就是身子还略微有些隐痛,也顾不上这些,我穿戴整齐,就出了偏房。
外殿,宫人忙碌着。
“恩恩姑娘,你的伤全好了啊。”宫人虽向我打着招呼,那目光却不若以前那般自在,多了丝鄙夷。
“是啊。”留着心眼,一一扫过这些清扫着衞生的宫人,发现她们望着我的目光很是轻视。
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要出殿,就听得殿外有宫女聊着:“那苏恩真是好命,一个婢女竟然能做尚书夫人,也不知她使了什么狐媚招术。”
“估计是使出了浑身解术来引诱景大人的,难怪皇后娘娘那天气青了脸,听说还打了景大人一个巴掌,平常娘娘对景大人连一句重话也是不说的。”
“能不气吗?放着好好的首富千金不要,偏要个婢女做了景家的媳妇,娘娘这回……”聊天声倏然停下,就听得那二名婢女恭敬的道:“奴婢见过娘娘。”
门后的我赶紧施礼,绣着凤身的绣鞋就印入了眼底。
“看来身子好得差不多了。”皇后冷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奴婢谢娘娘的关心,身子已好了。”小心应承着。
“半个月来无微不至的关照,能不好到哪去?小如,景大人不是吩咐这你吗?一旦苏姑娘好了要马上告诉她,还不快去?”
这才注意到,皇后的身侧,以往该是我位置的地方站了小如。
小如冷笑的瞥了我眼,这才离去。
苏姑娘?我诧鄂的望向皇后,就见她眼底怨恨之意浓郁,且神情万般不甘。
慌忙低头,听得她说:“你跟本宫进来。”
进了殿,皇后挥退了所有的宫人,才死盯着我道:“你到底对景临施了什么法?他竟然执意要娶你。”
我一震,景临是真的想娶我吗?真心诚意的想娶我吗?
“你这样的人,这般低贱的身份怎配跟景临在一起?本宫是绝不允许的。”
“那娘娘会想什么办法阻止呢?借刀杀人只怕行不通了吧。”我依然卑微地低着头,声音沉沉的。
“什么?”
“娘娘不是想藉着安妃娘娘的手除去奴婢吗?没想到奴婢会活着回来吧。”
皇后的脸越发难看:“苏恩,你胆子倒变大了,敢这么跟本宫说话了。”
“奴婢的胆子没有变大,只是知道了该怎么与娘娘相处。”
人的一生能经历几次生死?每死一次,我的心就多一份的沉重。
挣扎过后,换来的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机。
我想,我的目光也不若刚进宫时那么纯粹了吧。
就连微笑了不再那般的轻松。
“相处?一个卑贱的宫女竟然跟本宫来说相处?可笑至极。”
“娘娘,宫女也是人,总被欺负的话也会反弹的。”
“哦?那你倒反弹给本宫瞧瞧。”
我抬起了头,深深的望着她,淡淡一笑:“以后奴婢不该再称呼您为皇后娘娘,该叫姐姐了,姐姐。”
‘啪——’
皇后抬起手,猛朝我煽下,怒不可遏的瞪着我,胸口也被气得起伏不定。
“娘娘就这点本事吗?”捂着火辣的脸,我轻声说。
“苏恩,你若胆敢跟本宫做对,下场决不是你能想象的。”皇后咬牙切齿,字字迸出:“滚出去。”
“奴婢不敢跟娘娘做对,是娘娘容不下奴婢。”望着皇后青白交接的脸色,我福了福:“奴婢告退了。”
出了皇后宫,见到道边的花儿都结了果,果虽青,却叫人意识到夏天去了,秋天就要来了。
这若是在宫外,再过不久,就是收获的时候。
以往的这个时候,我在做什么?
在储备着过冬的棉被吧。
一张厚实的棉被得好些钱呢,为了筹这些钱,我必须日日绣帕子到深夜。
“恩恩姑娘,你在看什么?”
回过神,竟是茶具房的桃子,我淡笑说:“日子过得真快,没想到一眨眼就入秋了。”
“哪快啊,我都觉得慢死了,自小如去了皇后殿,日子就越发过得无聊。”桃子叹着气。
小如?我苦笑,已不能再当她是小孩子了,想起以往对她的怜悯,只觉南柯一梦。
这些日子来,想必是做了很多讨皇后欢欣的事才让皇后重新用了她吧。
她并不知道,一直以来,皇后只拿她当太子的陪训棋子而已。
“对了,桃子,你知道二皇子被人细针暗害一事结果如何了吗?”这是一直旋绕我心头的事。
桃子想了想:“听说是洗衣局的小宫女不小心放进去的,那小宫女死的可可怜了,哎。”
“洗衣局的小宫女?”
“是啊,她的粗心害死了她了,我以后做事可得万分谨慎才行,恩恩姑娘,你去哪儿?恩恩姑娘?”
桃子的喊声越来越远,我疾步走向洗衣局。
怎么可能是洗衣局的小宫女粗心将细针落在二皇子的裹衣上呢?如此精湛的手工活没个十年的功底是绣不出来的,区区洗衣局的小宫女根本就没这个本事。
小伶有我送给素颜姑姑的绢帕,她又是从哪得来的。
安妃配合着小伶一同撒谎。
这些都在说明,这事不简单。
内务府的人是查不出来在随意搪塞,还是受了他人的支使糊涂了事?
洗衣局里的宫女都极为懒散的在洗着衣服,没了往日的干劲,不远处的树荫下,一名身着姑姑服的宫女正在磕着瓜子,她的容貌看着有些眼熟,似在哪见过。
不就是初入宫时见到的丽姑姑吗?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丽姑姑?”
丽姑姑抬头瞄了我眼:“你谁啊?”
“我是苏恩,汪公公介绍进宫来的苏恩啊。”
“汪公公介绍了那么多人进宫,我哪记得,说吧,什么事。”
看了看四周,并没有见着素颜姑姑人影,我问:“素颜姑姑人呢?”
丽姑姑吐出瓜子壳:“一山不容二虎,你没看到我在这儿吗?她自然是不在了。”
“不在?去哪了?”
“去柳娘宫当差了。”
“怎么会去柳妃宫当差了呢?”我讶问。
“她活该,谁让她得罪了柳妃娘娘,这辈子是甭想再回洗衣局过着舒服的日子了……喂,我还没说完呢。”见我突然跑开,丽姑姑又抛了颗瓜子进嘴裏,咕噜了句:“怪人。”
素颜姑姑得罪了柳妃?
去了柳妃宫当差?
姑姑做事向来小心谨慎,怎么会得罪了柳妃呢?
想到一个月前在竹林发生的事,心变得不安起来。
柳妃宫在安妃宫与皇后宫的中间,离御花园最近,离皇帝的御书房也极近。
刚进宫时就听宫人说过,皇帝真正宠爱的人是柳妃,还说皇帝能坐上皇位,柳妃出了不少的力。
虽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但从柳妃宫殿的位置就可看出,柳妃在皇帝眼中的份量不轻。
柳妃宫的大门敞着,我站在不远处朝裏面张望,希望能看见素颜姑姑。
但没有,从这裏望去,除了宫女不时的走动着,端这端那,并未见姑姑人影。
思付着如何才能见到姑姑一面,就见皇帝在众宫人的拥簇下朝右侧的宫道走来。
赶紧回身,背贴靠着墙,直到望着他走进了柳妃宫才又站出来。
脸上一喜,见着有名宫女从殿内走了出来,赶紧上前。
“请问素颜姑姑在吗?”
宫女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能麻烦你去喊她一声吗?我有事找她。”
“她这会忙着,哪有功夫出来见人,你还是自己去找她吧。”宫女态度冷淡。
我只得道:“我对裏面不熟。”
“进去右转,上了花廊,出了院子就能见到她了。”宫女说完,离开。
叹了口气,我是皇后身边的人,若是进入这裏,不认识我的人还能搪塞过去,认识知道我的必会去禀报柳妃,到时就麻烦,可要想知道怎么回事,只得进去。
右转,由数以百计的花藤缠成的花廊就印入了眼内,虽没了盛开的鲜花,但那荫郁青青的老藤和着巴掌大的绿叶,别有一种景致。
无暇注意美景,我紧步出了花廊,进入院子。
院子很大,西北各有二个圆门。
一时我不知道从哪个圆门出去,正想着,一群宫女从花圃侧面走了过来,手上端着各式点心朝院子中央的亭子走去。
我忙将身子隐入花丛内,想偷偷离开时,明黄的身影印入了视线,他的旁边,是脸上挂着妩媚笑意的柳妃。
不得已,我只得再次隐回,透过叶子间的缝隙朝他们张望着。
“皇上,进亭坐坐吧,妾身备了些点心。”柳妃的声音无限娇媚,不是刻意的做作,极为自然。
“不了,朕突然想走走。”高贵的身影竟朝我隐身处走来。
一惊,难不成被发现了,随即摇头,我一直就隐在这裏,他们又是后到的,没道理被发现了。
“这院子是越来越美了,想必柳妃费了不少的精力吧。”皇帝平淡的说着。
“只要皇上看了觉着好,妾身花再多的精力也是值的。”
“是吗?”皇帝竟站着不走了,他所站之处与隔着花丛的我正对着,只要他稍一低头,就能透过叶子的缝隙看见我藏在裏面。
心被提到了嗓门,下意识的捏紧了衣角,可为什么这衣角拖不动?
我往下看去,大惊失色,那衣角竟露在花丛外,且还被黄帝踩着,难怪拖不动了。
焦急起来,这要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办啊?
“皇上,妾身想要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好吗?”柳妃柔媚的声音略带着恳求,这与平常骄蛮的她大不相同。
虽急于衣角会被发现,但听到这话,我还是吃惊了一下。
皇后已有太子了,后妃便不用再洞房后吃药以防比皇后早生下孩子,之后后妃若怀了龙子,那是大喜,普天同庆之事。
柳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花很漂亮啊。”皇帝倏然弯腰采摘了一朵,薄凉的目光掠过缝隙中的我。
他看到了?
睁大眼,迸住呼吸,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只拿着花到鼻间闻了一下。
“皇上,那时,妾身虽为了敏王而委居青楼,但在跟你之时身子还是清白的啊。”
“朕已经有二名皇子了,后位之继也不缺人,再多下去怕会有帝位之争啊。若爱妃能向朕保证生下的是公主,朕自然可允了你。”
敏王?正当我寻思着,他突然抛出了手中的花,花落下之处正在我头上。
身子刹那如化石。
“是吗?”柳妃神情失落至极,嘴角的笑意变成苦笑,幽幽说:“皇上心裏想的恐怕不是这个吧,到现在,您还防着妾身,是吗?”
“怎么会呢,今天这是怎么了?可不像平常的你。”皇帝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柳妃神情一变,脸上一扫忧色,娇声说:“呵,妾身新排了个舞,想让皇上点评下。”话题转得极为僵硬。
“哦?是有些日子没见你跳舞了,走吧。”皇帝终于移动了脚步。
望着皇帝离开的身影,我大大的松了口气。
方才真是吓人,差点,差一点就让他发现了。
不过他与柳妃的对话又让我生出很多的疑惑来。
可这不该是我想的。
望着那二个圆门,想了想,朝北面的门走去。
却没想到,一出北门,竟又转回了柳妃宫的正门,不远处就是那个花廊。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看来应该走那南门的。
“恩恩?”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素颜姑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转身,不是错觉,真的是素颜姑姑,秀致面容,清淡笑脸,举止淡定。
“姑姑。”我开心的上前握过她的手。
“你的伤好了吗?”见到我,姑姑显然极为开心,将我拉往隐密处,对着我左看右看。
“都好了。”
“那就好,姑姑没来看你,不会怪姑姑吧?”
我摇摇头,一时觉得有好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半响才说:“方才我去了洗衣局,那儿的人说你,你来了这裏当差,姑姑,发生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素颜姑姑苦笑。
“姑姑,我送你的帕子为什么会在小伶那儿?”此次来找姑姑,一是关心姑姑,二是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帕子在小伶那?”姑姑愣了愣,奇怪的道:“半个月前,我不小心把帕子丢了,怎么可能会在小伶那呢?”
“姑姑丢了帕子吗?”
素颜姑姑点点头:“可能放回时没放好,等我发现丢了回头找时已不见了,恩恩,真对不起。”
“没关系。”我忙微微一笑:“我以后重新再绣块帕子给姑姑。”
姑姑轻轻一笑,又正色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这次的事情与帕子有关吗?我一直以为那是安妃为了对付皇后才故意陷害你,说你在暗中害二皇子。”
“故意?你是说在二皇子裹布里放细针的人是安妃娘娘吗?”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只是猜测,当我听说有人在暗中放了细针在裹衣里害二皇子,又说一切都是你所为之时,就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这种事在宫中屡见不鲜了。”
“不会的,身为母亲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儿子。”我断然否定。
“恩恩。”素颜姑姑深深望我,苦笑了下:“在宫里,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你防不到的招。以后要多留个心眼,万事只能靠自己啊。”
“素颜姑姑,素颜姑姑——”远处,宫女的呼唤声隐隐传来。
“有人在叫我,你快回去吧,要是被认识你的人看到,会让柳妃多想的。”
我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姑姑又说:“景大人是个好归宿,你要把握好,可以出宫一定要出宫。”
姑姑的声音不若平常那般淡定,反而极度暗沉,像是压了很多的心事似的。
“姑姑也要保重。”
姑姑再度拍拍我的手:“去吧。”
我一出柳妃宫,明秀突然从不远处走了出来,对着素颜姑姑说:“你做得很好,诱导她认为是安妃害自己的儿子,不过你真以为皇后会让一个卑贱的宫女嫁入景家为媳吗?”
素颜姑姑没有回头望明秀一眼,淡淡说了句:“恩恩值得景大人喜爱,我也相信她会幸福的。”说完,离开。
我没有想到会在宫廊上见到皇帝,而且只是他一个人。
不是刚去看柳妃跳舞了吗?
“奴婢见过皇上。”声音平淡。
他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站着。
微风悄然吹过,撩起那明黄衣摆轻轻飘动。
我摒住了呼吸,每次见到他,总会发生一些事。
而每次,他总以深沉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我,盯得我头皮发麻,心生怕意。
他薄凉开口:“躲在花丛中,以为朕没瞧见吗?”
因为紧张,手心出了汗,却没有惊怕之感,果然,他是知道我藏在花丛中的,忙下跪:“奴婢谢皇上不杀之恩。”
只想赶快离开。
“怎么?若是以前,你定会问朕为什么不揪出你,现在却这么的伏贴,还真不像你啊。”他似讽非讽,似嘲非嘲,语中有怒气是无疑的。
“以前是奴婢不懂事。”
“不懂事?现在懂事了?还是,不想与朕说太多的话只想叩恩后马上走开?嗯?”他的声音倏然在耳畔响起。
惊得我一个抬头,唇就这么对上了他。
慌乱的目光与他沉静的黑眸交集。
下意识的就要推开他,哪知他一手硬是按在了我的脑后,另一只手扣住了我的腰,一用力,身子就紧紧的贴上了他,加深了这个吻。
不——
他的吻直接、霸道,带着侵略与征服的欲望。
敲开双齿,与我纠缠在一起。
被迫的承受着他的一切。
他吻得很深,很深,也像一个烙印,深深的印进了心底。
我不再挣扎。
对于这个男人,一切都是无力的。
他放开了我,子夜般清凉深沉的眸子对上我冷漠的脸,下一刻,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低骂了声:“该死的。”
“皇上若没有别的事,奴婢先告退了。”我漠然,若不然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呢?
“你去柳妃宫去做什么?”在我漠然的神情下,他的脸也变得黑沉一片。
“奴婢是去找素颜姑姑。”
“仅是如此吗?”
“皇上不是说不管后宫是非吗?这么问奴婢又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越发黑沉难看,目光闪过丝狼狈随即被锋锐取代,只道了句:“柳妃宫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就离去。
紧咬下唇,我捂住嘴,半响,狠狠去擦它。
直到擦破了皮,我还是无法停下手。
“够了,再擦下去,就要肿起来了。”擦的手被拎开,棠煜从后面现身。
我惊望着他,心猛然间慌乱不已。
他怎么会在这裏?
方才,方才的一切他看在眼里了吗?
“都擦破了,得用得点药膏才行。”他的声音淡淡的冷,淡淡的暖,淡淡的柔,寒潭般深蕴的眸子垂下时,闪过痛楚。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与我慌乱的目光对视,他先是深深的看了好一会,竟笑了:“刚来啊,就见你对着嘴一直擦着,没沾什么东西啊。”
“那,你没看到什么吧?”
棠煜摇摇头,反问:“我该看到什么吗?”
“没有。”没意识到自己说这些话有什么不当之处,只觉着松了口气。
很奇怪,心裏极为在意让棠煜看到方才的一幕。
“你这是去哪?”
“我,我回皇后宫。”
“景大人已经公开说要娶你了。”
“什么?”难怪这些宫人都知道了。
“得偿所愿,应该很高兴吧?”棠煜笑问,笑得只剩下一条眼线了。
自认识他以来,从没见他这么笑过,笑得连眼底的冰冷也不见了。
高兴吗?应该是高兴的吧。
“你不适合在宫里,这应该是你最好的选择。”
“你也这么觉得吗?”心裏在失望着,总希望棠煜能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在期待他说什么。
“这不是你的希望吗?”
我点点头,是的,我的希望,一直偷偷地喜欢着景临,这样的结果不正是我所要的吗?
“走吧。”
二人缓缓的走在宫廊上,肩并着肩。
与他从没这么走过,仅有的那一次肩并肩,还被他骂了,不过那已是很早以前的事。
很快走到了宫廊的尽头,平时觉得这条廊挺长的,现在又觉得它很短。
“手伤好了吗?”我看向他已结了疤的手,看样子应该好了吧。
“或许只有景大人才能真正的保护你。”棠煜没有回答我所问,而是望着被我擦破的嘴角,眸底的痛楚加深,双拳紧握了下又松开,“出宫吧,好好的过日子。”
“那你会来看我吗?”问出这句话后,又后悔了,怎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棠煜往前走着,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我的话,一直,一直,直到分开了,也没说上一句,更没有回头望我一眼。
只是那手,又紧握成拳了。
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有一脚没一脚的踢着石子。
心裏觉得孤寂了好多。
有什么东西一直闷着无法发泄。
找不到地方发泄。
更不知道想发泄什么。
二皇子的事觉着没那么简单。
素颜姑姑丢了帕子怎么可能刚让小伶给捡到了?
真是安妃自己下手害她的孩子吗?
或许真的是如此吧。
既然事情已然结了,我也不该再探查,是啊,查什么呢?
还想为三天来所受的刑讨公道吗?
真是太妄想了。
“啊,好痛啊。”痛呼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这声音有些熟悉,本想走开,但听声音这般惨,还是走了过去。
从我所在的角度望去,就见一个蓝影子悠闲的坐在一颗树上,旁边放了整整一堆的小石子,边吃着梨子边拿起小石子丢向远处,随着他每丢一颗石子,惨呼声就远远传来,这次听清了,惨呼声并不是一个人发出的。
惦起脚尖远望,没瞧见什么人的身影。
走到树下,看清了蓝影子,是个伟岸的男子,有着一双不笑亦似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