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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小饭桌 鱼七彩 7082 字 2022-12-25

庞言清拎着一小蓝赵寒烟刚刚出炉的金丝饼走了。忘尘在旁护卫。

赵寒烟看着他们主仆二人, 目光最后落在望尘身上,最后喊了一声他。忘尘愣住,错愕地看着赵寒烟。赵寒烟笑了笑,嘱咐他照顾好庞言清, 一定要好生照顾。

忘尘严肃地对赵寒烟点了下头。

庞言清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之后,转身继续走。忘尘跟上,接下来目光全然在庞言清身上。他虽不搀扶庞言清,但时刻准备着搀扶, 生怕庞言清有任何不小心。能无时无刻地这样关怀一个人,想必他们不是简单地主仆关系,该是比亲人更甚。

赵寒烟继续做活,准备千层糕, 米盒, 还有藕粉饺。她低头全神关注很久, 听到了庞太师的声音。

“这孩子做饭看起来很好吃,怪不得。”

赵寒烟抬首, 见庞太师一人站在夹道的出口处, 目光严肃地看他, 嘴唇没有动过的样子。她听到的该就是心声了。

赵寒烟见礼之后,很疑惑地看着庞太师。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在这了, 更不知他刚刚是否听到了她和庞言清的谈话。

“太师大人怎会来这种地方?”赵寒烟等了半晌,只见庞太师负手观察厨房的环境, 并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 连忙询问。

“平康郡主好雅兴。”庞太师悠悠道。

赵寒烟心里咯噔一下, 盯着庞太师的背影。庞太师片刻之后才回过身来,与赵寒烟四目相对。

庞太师主动解释:“老三这些年心里挂记的人只有你,而我这个生养过他的亲爹,在他心里却什么都不是。”

赵寒烟意料到庞太师该是听到了他和庞言清的对话。但是他为何会突然来厨房?

“宋庭空在堂审时质疑过你的身份,虽被你岔过去了,但老夫却记下了。八王幼子与言清交好,我曾见过一面。你既不是八王的儿子,还敢冒充,可被他纵容,就只能是特别的那个。”庞太师给赵寒烟解惑之后,就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赵寒烟,“真想不到,你竟是此等人物。难怪言清当年见你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你确实与其他女子不同,太不同了。”

赵寒烟默然,静等庞太师的后话。

“可知我若现在戳穿你的身份,会有什么后果?”庞太师眯起眼睛,语调十分不地问,“你因何拒绝言清?”

赵寒烟把自己做好的几样吃食给庞太师看,“太师喜欢吃哪种,又不喜欢吃哪种?”

“没什么喜不喜欢,食物而已,不过是填饱肚子。”庞太师道。

庞太师瞥了一眼红豆糕,心声:这世上为何会有红豆这么难吃的东西存在。

赵寒烟拿了一块红豆糕塞进嘴里,“我之美味,彼之□□。没什么对错,喜欢与不喜欢,只是个人嗜好而已。”

庞太师紧盯着赵寒烟。心里非常惊叹她的观察力,他刚刚只是嫌恶地看那红豆糕一眼,难不得包拯说她会‘观心’。

“很好,正好我们庞家也不喜你这样的姑娘做儿媳,太不安分。”庞太师转身便走。

赵寒烟看着他,欲说话,又忍住了。心料只要庞太师不愿,她多说什么都没用。

庞太师走了几步后,忽然停下来,侧首用余光瞟赵寒烟,“为谢你拒绝了我家清儿,你身份一事老夫不会说出去,安心吧。”

庞太师说罢,就拂袖快步离去。

赵寒烟忙对他道了一声多谢。

庞太师回府后,就被妻子郑氏拉住询问如何。

庞太师回瞪郑氏一眼:“是个好姑娘,但没缘分,你休再闹事给清儿添烦!”

说罢,庞太师叹了口气,惋惜他们庞家错过了这般好的儿媳。那孩子和他家言清是真的相配,有她在旁鼓励言清,将来言清在仕途上想必会胜于他。

奈何没有缘分,难遂人愿。

庞言清听到消息后,主动来见庞太师,开口便道:“请父亲别难为他,儿子已经放下了,会有更好的人选。”

“你没放下,”庞太师皱眉,知道他不过是把感情藏得更深罢了,“可能一辈子都放不下。”

庞言清垂眸,没说话,白皙俊朗的脸颊上挂满了淡漠,似乎这世上真没什么东西可让他留恋了。

“言清——”庞太师语调柔缓,“你该学会放下。”

庞言清低垂着眼帘,还是没说话。

“你肯放下,父亲便辞官。”

“好。”

……

烟火阁。

忘尘跪在堂中央,等庞言清归来后,忙磕头道:“夫人查出小的了。”

忘尘给庞言清磕头认罪,请求庞言清杀了他,这些年他一直瞒着三公子这件事。三公子待他好的恩情,他一直谨记在心,所以他一直一心一意地伺候三公子。他只认主人是三公子,没有再管宋庭空如何,但他不能背叛他的五位兄弟,所以这些年什么都没说过。

忘尘感觉得到,三公子对他的身份是有疑惑的,但他不仅没有追问,还替换了他的身份,只要求他以后忠心就可。

他对不起三公子。

“小的该死,”忘尘拿出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小的一直不知该如何选择,便缄口不言,害公子的父亲最后陷于危险之中,险些……”

“孙策已经死了,你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忘尘。”庞言清把手放在忘尘的头上,“你不必道歉。”

“公子?”

“当年我安排人让‘孙策’死,便有人在事后打探你的消息,查察之下便知是宋庭空。虽不知你受他什么吩咐,但你本人如何,我心里清楚,这就足够了。”

庞言清之所以会选择身份有问题做事又不算最聪明的忘尘,大概是觉得他有些地方和自己很相似,心底有秘密,有很多不得已,轻贱自己的性命,明知不该却偏要如此……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即便知道忘尘是个麻烦,庞言清还是要留他在身边。又或许,本身这样冒险的做法,就是宋庭空所喜欢的选择。

四年来,心意并没有全部错付,至少还有人回应了他。

……

斩首宋庭空之后,王朝、马汉、张龙和赵虎安排好后续的事宜之后,就被包大人允准休息。

这回案子终于结束了,四人开心的不得了,忙拉上展昭、公孙策,又请求包拯,晚上一定要好生庆祝一番才好。

包拯动了下眼珠儿,嘴角的笑容略有收敛,“便去状元楼叫些酒菜,犒劳大家。”

赵虎:“状元楼的酒菜可不行了,我们要吃小厨子的。”

“诶,对了,小厨子呢,今儿怎么不见人?”马汉问。

赵虎道:“人定是已经在厨房,为我们准备香喷喷的晚宴了!毕竟这是惯例么,每次破案完事儿,都会庆祝一下。”

“哎呀,可好久没有吃小厨子的饭了,想想就馋得慌,我去找他!”王朝道。

马汉、张龙和赵虎忙附和,忙也要跟着去。

公孙策转头和包拯对视一眼。

张凌这时候进门,笑着对大家道:“三思堂内早已经备好了三桌饭菜,等着诸位呢。”

“看看,我就说么,小厨子不见人,肯定就是在厨房了。真好!一直惦记着我们!”赵虎哈哈笑,赶紧就往三思堂方向去。

包拯、展昭和公孙策等人随后也跟着去了。远远地还未到三思堂,大家就闻到了很香的饭菜味儿,瞬间就觉得肚子饿了。

赵虎第一个冲进门,看到桌上的丰盛菜肴,禁不住报起菜名来,“鹿筋烧松鼠鱼、冬笋鸡脯、蛏干炒羊肝,还有鸭舌炖白菜,这是我前几天说过要吃的!”

“这么说来,这烧羊蹄和炖火腿我也说过,可我没跟小厨子说啊,只是和张凌讲过。”马汉扭头看向张凌。

张凌笑:“赵兄弟问过我意见,我就顺嘴讲了些大家喜欢吃的菜。这里的挂炉羊肉和豆饼烧豆腐饺,还是我点的呢。”

展昭看着那边有一小桌样式各异的小甜点,笑容比甜点还甜,禁不住感慨小厨子好生善解人意。

包拯看着放在主座位最前面的一盘烤鸡尖,目光越发地意味深长,禁不住惋惜叹气一声。

公孙策也看到了自己平常最喜欢吃的苹果羹和荔枝鸡翅,嘴角漾着笑容,心里却忍不住一阵发酸。

大家纷纷落座,赶紧打发张凌去小厨子和白玉堂请来。

张凌应承,转身就匆匆跑去叫人,半晌人没回来。

赵虎直咽口水,忍不住了,起身亲自去找。马汉也忙跟上。

随后马汉就急忙跑回来告知大家,找不到小厨子人了。

“我们在厨房的案板上看到了这封信。”马汉将‘大家亲启’的信递给了包拯。

包拯接信的时候,手一抖,琢磨着信里的内容,该是多少分别之言,令人催泪。但打开信后,见上面只有一句简单的话。

“多谢大家照顾,有缘再见。”

马汉把内容读出来给大家听。

赵虎不敢相信地眨眨眼,“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小厨子走了?”

大家都表情难受,一时间难以接受。

“我去找他,上次你们说小厨子家在哪儿来着?”赵虎问马汉。

“好像叫罗刹巷,我和你一起去。”马汉急忙道。

赵虎点头,就要走,却被公孙策叫了回来。

“赵兄弟既然有心离开,必有其缘故,你们何必去强求。坐下来,吃好她做的饭,便是对她最好的感谢。”公孙策说罢,就征询包拯的意见,是不是如此。

包拯点头应承,随即扫视屋内众人,问白玉堂在何处。

“不知,刚刚还一起回府,之后就再没见到他人。”王朝道。

张凌:“房里也没人,我找过了。”

“白少侠回来了!”

大家忙起身看向进门的白玉堂,问他去哪了,是不是去找小厨子了。

白玉堂点头。

“情况如何?”赵虎急忙问。

白玉堂摇头。

“刚刚我们在府里找了半天没找见你,莫非你去他家找了?”赵虎再问。

“她不在家中。”白玉堂如实回道。

“果然不在家么,那他回去哪儿,秀珠也不在了。最近有什么事让她伤心了吗?这人怎么就忽然走了?”赵虎十分想不通,再想自己以后没机会见到秀出了就更难受。

王朝也觉得蹊跷,“大人,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劫持走了赵兄弟?宋庭空的属下?”

“有这个可能,那我们赶紧彻查此事。”赵虎道。

“赵兄弟是自愿离开,不然也不会做这么多美味留给大家,若受胁迫,哪会用心做出这等美食。”公孙策劝大家不要多想,落座好生享受晚宴。

“我问过后门的小厮,二人是在咱们回府之时,急忙从后门出去。小厮还以为两人跟平常一样是出去买菜,没有多问。”

白玉堂想起刚刚在后街尽头的小巷内看到了车辙印记,转眸冷着脸,始终没有吭声。

“诶,这是封信?”赵虎盯着白玉堂胸口处露出的信封一角。

白玉堂面色更冷,见众人都在看他,便将信拿出。

赵虎一看信封上的字,“是小厨子的笔迹,他还特意给你留了封信!”

赵虎期待信里的内容,想知道小厨子离开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

“没写什么。”白玉堂说罢,倒也不吝啬了,打开信给众人瞧。

信纸上端端正正只写了两个字:再见。

“这就完了?这还值当特意写封信给你?”赵虎失望不已。

包拯看一眼白玉堂,问他有何想法。

白玉堂走到桌边,准备坐下来,“菜要凉了,你们不吃?”

“吃吃吃,虽然人找不到了,但也也不能白瞎这一桌子菜呀!”众人应和。

包拯率先落座,请众人也坐。大家起初沉默的加菜,但吃了几口之后,免不得感叹美味,渐渐话就多了。挨个分析起小厨子突然留信告辞的原因。

赵虎:“是不是我前两天抱怨她没给我做好吃的,生气了?”

马汉:“不是吧,我看是他堂哥的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前段时间总有个俊朗的男子来找他。”

包拯在众人分散注意的讨论中,默默加了第三个鸡屁股到碗里。焦香不腻,麻辣适口,这大概回事他吃过最好的美味了。其实他也惋惜赵寒烟的离去,但这是必然,没有选择的事。

公孙策听了众人的议论之后,看了眼包拯,转而笑着对大家道:“瞧你们说得,好像小厨子离了咱们开封府,便会不好了。不做厨子捕快,考取功名,对她来说其实是更好的出路。赵兄弟聪慧机敏,她既然选择离开,便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她的聪明,她的选择只会更好,比现在更好。我们该为她高兴才是。”

公孙策举杯,让大家一起祝福赵寒烟。

赵虎等人连连应和公孙策所言有理,共同举杯祝福。包拯吃掉鸡屁股后,连喝三杯,笑着对大家表示,赵兄弟将来的归宿必然最好。

祝福之后,大家几杯酒下肚,话的都渐渐多了,也适应了小厨子离开的消息,慢慢都聊开了。

说说笑笑见,饮酒游戏,讨论之前的案子,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大家喝得尽兴之后,都跟包大人道别。

赵虎醉酒最厉害,被马汉搀扶离开的时候,嘟囔几句还哭了,喊着以后可能再没机会吃到这么好的菜,让他再吃会儿。

马汉拍了他脑壳子一下,“再吃肚子就爆了,再说满桌子除了盘子就骨头,你还能吃什么,赶紧跟我走!”

马汉说着,就拖走了赵虎。

白玉堂也喝了不少酒,但他没有半点醉意,等大家走后,他喝了手里的最后一杯,也起身跟包拯告辞。

包拯叫住白玉堂,起身跟他道:“赵兄弟有她的苦衷,你莫要介怀。”

公孙策站在包拯后头,跟着点了点头。

“嗯。”白玉堂跟包拯拱手道谢,随即告辞。

公孙策打发下人拾掇三思堂的碗筷,跟包拯感叹,又该招厨子了。

包拯应承。

公孙策随后跟着包拯到书房,奉茶之后,他沉吟片刻,还没忍住。

“大人觉得,白少侠是否知道赵兄弟他是——”

包拯正提笔写字,听公孙策的话后,忙抬起另一只手示意他。

“莫提,此事到你我二人这里为止即可。这孩子心思纯善,十分喜爱做饭。若非帮咱们处置这桩案子,风头太过,许还能在此地多留些日子。”

“是。”公孙策叹气,转而眼中含笑道,“但此事而今想来,真有些不可思议,她竟然能想法子从那地方出来,到我们开封府成了厨子。若非亲眼所见,怎么都不会信竟会有这样的事,比戏文里的还夸张。”

“圣上老成持重,在臣子们面前,见不到他身上半点稚气,但到底年纪轻。比起我们,还是更喜冒险。郡主又是那等聪明的人物,俩人兄妹感情又好,凑一起干些大胆妄为的事,倒不奇怪了。”

包拯笑着感慨,和公孙策忆起他们当初年少时干过的一些蠢事,想想谁不是从那年轻的岁月里疯狂过来。

公孙策笑起来,也高兴地和包拯讲起来。

白玉堂悄悄将房顶的瓦片盖上,纵身轻轻一跃,从房顶落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展昭来找白玉堂,告知他搜山结果出来了。

曲荣发被劫持后,就被灭口埋在了山中。因宋庭空事后又将杀害曲荣发的人灭口,所以其尸体到底埋在什么地方并不知道,只能大概搜索。

二人同公孙策一同出京看了尸体,确定身份之后,展昭便感慨这曲荣发死得惨。

“他弄权、鱼肉百姓的事没少干,死也活该。”赵虎叹道。

“也对,心若正派,又岂会那般任人摆布。”王朝应和。

“比起这个,瞎眼道士更该死,拐人玩弄那些残疾姑娘也罢了,还假装自己是曲荣发,戏弄她们。可怜那张大姑娘,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不是曲荣发,就是个伪装‘曲荣发’的臭道士。”马汉叹气,直摇头,“这案子太可怕了,可算是结束了。”

“走吧,回去。”白玉堂面无表情道,他率先下山,衣袂迎风而飘,器宇不凡,特别扎眼。

马汉小声赞叹:“可真潇洒,我什么时候也那般模样。”

马汉挺直腰板,甩了甩自己袍角,问赵虎他们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可能有一天像白玉堂。

“嗤!”

赵虎等人嘲笑两声,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展大哥,你瞧瞧他们,欺负我!”马汉告状之后,赶紧追上赵虎他们,又开始耍嘴皮子打闹。

展昭看着他们笑了笑,转而望向已经走到山脚的白玉堂,面色深沉下来。

“除了这话,赵兄弟在走之前,没再和你说什么?”展昭得机会可以和白玉堂单独说话,就问他。

白玉堂摇头。

“或许他怕离别。”展昭忙解释道,“我有位朋友就因怕离别伤感,每次来时欢欢喜喜,走时悄无声息。如此免了大家的心酸伤感,倒也好。人生苦短,何必要有太多愁绪。”

“我明白她的意思。”白玉堂看向展昭,“你不必劝了。”

展昭挑眉笑道:“那就好。”

随即听赵虎在前头喊他,他便策马去了。

白玉堂放缓马速,看着他们远去,方从怀里掏出那封写着‘再见’的信来,端详半晌。

夜里,他再探郡主府,见主屋亮着,便翻窗悄悄进去。

“是白少侠么?”

白玉堂径直走进里屋,看见秀珠正穿着一身绿罗裙,站在桌边笑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