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庭华却始终没有言语,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他本能地感觉到,秦如晨和从前不一样了,可又完全说不上来,她到底哪里不一样。“那,你先安睡,我,我明日再来看你。”口中虽如此说,但戚庭华眸中却有了不舍,有了一种难言的挂怀。“太子?”秦如晨从来不曾见他如此,不由微觉意外。“如晨。”戚庭华忽然跑过来,握紧她的手:“你答应我一件事。”“什么?”“将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告诉我,第一个告诉我,不许隐瞒,知道吗?”“庭华?”直到她点头,戚庭华方才离去,走到门口,却又退回来:“如晨,我想明白了,我要陪着你,今天晚上,我陪你睡。”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秦如晨觉得不可置信,她感觉他变了好多,和当初的冰冷完全不一样。难道,他真是对她上了心吗?隔着帘子,绿婷偷眼瞧见屋里的一切,忍不住掩唇儿偷笑——真好,小姐苦盼多日,总算等得太子回心转意,只愿小姐从此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白头到老,相守不离。转身打了个手势,绿婷领着所有宫人退出去,没一会儿捧着沐洗之物回到殿内,恭恭敬敬地道:“太子,太子妃,洗漱吧。”“嗯。”戚庭华点头,接过绿婷手里的帕子,轻轻擦拭自己的脸。“太子,我来。”仔细服侍他梳洗完毕,绿婷又铺好床褥,往香炉里加了几块香炭,这才退了出去,垂手而立。屋中两人坐在床边,互相对看,秦如晨偎入戚庭华怀中,抚弄着他腰间流苏:“当日在普陀寺相见,如晨对太子一面倾心,久久无法忘怀,却不知太子身份,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寻太子,直至两年后元春日,太子坐辇车,骑高马,随着龙辇自御街而过,如晨才知道,原来,如晨心心念念之人,竟然是当朝太子,所以如晨苦求父亲,将我许配与太子……”戚庭华眸色温润,若是从前,他少不得发作,只觉得如晨絮叨无比,可是这会儿却是暖得贴心,似乎只有她在之处,他才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从前,是本宫让你受委屈了。”“如晨不敢。”“从此以后,本宫待你——”戚庭华握紧她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太子勿要多心,如晨——”秦如晨想了想,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如晨想往普陀寺一行,为太子祈福。”“等等。”戚庭华一愣,突兀地抓住她的手:“刚刚你说什么?”“如晨说,想往普陀寺一行,替太子……祈福。”戚庭华却霍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他的脑海里渐渐形成一个清晰而明亮的计划。“如晨,你先安睡,我去去便来。”“都这么晚了。”秦如晨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却把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太子只管去料理自己想做的事,如晨不会碍着太子的。”“乖。”戚庭华弯腰亲亲她的脸颊,方才一甩衣袍,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太子有何吩咐?”“京中可调动人手,约有多少?”“大约五六百。”“五六百?”戚庭华略略沉吟,几步走到桌案边,铺开一张宣纸,凌空挥笔,很快画就一张草图,然后提笔凝思。普陀寺离皇宫三十余里,但香客云集,倘若自己想来一招引蛇出洞,最好的办法就是——“明日……”戚庭华将黑衣人叫到跟前,仔细耳语,黑衣人连连点头,随即离去。暗觉计议妥当,戚庭华才微微地吐出一口气来,现在他唯一毫无把握的,便是对方的人马,到底训练至何等程度。“咚,咚,咚。”钟声浑厚而清远,传遍整个皇宫。秦如晨刚睁眸,便听头顶传来一声轻唤:“醒了?”“嗯。”“那让绿婷进来,给你整装吧。”戚庭华言罢起身,扶着秦如晨下榻,看着她走到妆台前坐下,绿婷拿了梳子,轻轻地替她梳着头发,挽起个简单的髻子,再插上枝珠花。“蔡永,你去传早膳来,再吩咐人准备好马车。”“是,太子。”蔡永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送来两碗香梗米粥,并几碟精致小菜,秦如晨陪着戚庭华用过,两人遂一同起身,坐上马车,离开了皇宫。“你说什么?”站在廊下逗弄笼中鸟雀的男子霍地转头,目光犀利地看向说话之人。“有人瞧见,太子出宫去了。”“和谁?”“马车的帘子遮得很严实,根本没办法瞧清楚。”“既没瞧清楚,那便作不得数。”男子一脸冷然。“可是,”报信之人看起来异常急切:“太子确实不在太子宫。”戚天恒来回踱了好几步,方才一挥手:“去,唤青衣来。”没一会儿,青衣便至廊前,刚欲行礼,却被戚天恒止住:“刚刚得到消息,东宫那位出宫去了。”“这个时候?”青衣却是一怔。“你可有觉得不妥?”“说不出来。”青衣摇头。“怎么说不出来?”“论理,我们上几次的动作,东宫那位要么是毫不知情,要么就是冷眼将我们的动静瞧得一清二楚,倘若是前者,那还不碍事,倘若是后者,那么他的心机,简直沉得可怕。”“依青衣的意思,这次我们便不动作?”“两件事,第一件,我们应该弄清楚,东宫去了哪里,所为何事;第二件事,我们有没有足够的力量,一次将其彻底铲除,殿下几番动作,却都被他绕过,这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戚天恒来回踱了数步:“青衣所言,甚是。”“事情到了这种关头,殿下难免心急,可是我却觉得,殿下对上东宫,并无绝对胜算。”戚天恒沉默,难得没有表现出急怒。“东宫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再则这些年看起来深宫内宫,但青衣总觉得,太子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能。”“是啊。”戚天恒笑了:“本宫这位皇兄,向来是出乎人意料。”“再则,就算没有东宫,也还有四皇子,五皇子,容亲王,瑞亲王……”青衣双眼始终盯着地面:“这就像很多人在下一盘棋,你原本设定好的路,却往往会被不相干的人打破,二皇子若是在此时出手,或许只是替他人除掉障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