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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形,太乐署的官员坐不住了。
离开案牍,快步走到拓跋飞沙身前,躬身道:“下官郑奇,见过……”不认识对方,话语微微停顿。
赤甲军官冷冷提点:“拓跋副统领。”
“见过拓跋副统领。”太乐署官员拱手一拜,小心翼翼窥其脸色,“不知副统领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难道这些乐团里,有赤甲军追捕的犯人?”
拓跋飞沙轻轻一嗤:“没有要抓的犯人,本统领就不能来你这儿瞧瞧么?”
太乐署官员忙不送跌:“当然可以,只是……”
环顾包围众人的赤甲军,为难道:“下官正在挑选乐团,为几日后的迎神庆典做准备。为令王主满意,各个环节分毫不能马虎。选拔、训练、彩排等事务极为繁琐,时间紧迫,您看是否……”
拓跋飞沙不耐烦地将人一把掀开,随手向商崔嵬等人所在的方向一指,对他的手下们笑道:“近几日大家伙辛苦了,抓几个漂亮的回去,犒赏兄弟们。”
赤甲军们嘻嘻哈哈:“请拓跋老大先挑。”
拓跋飞沙装模作样看了一圈,走向裴戎,目光侵略,伸手挟起下颚。
手上的动作下/流又随意,但魁梧的身躯已经暗自绷紧。他知道自己是在挑衅一头冷酷的猛兽,这种认知令他感到一种兴奋的战栗。握剑的大手蓄势待发,随时做好迎接反击的准备。
孰料,对方竟顺从了他。
拓跋飞沙又是狐疑又是得意,想着不管有什么陷阱,先他娘占些便宜再说,手指滑落,去拨人衣襟。
然后,手腕悬停,眉目僵硬,褐色的瞳孔微微紧缩。
跟块木头似的,呆立半晌。猛地单膝跪地,砸在地面,发出令人呲牙的巨响。
面孔紧紧贴在腿上,弓起的脊背微微发颤。
他的手下面面相觑,无措了一会儿,纷纷跟着下跪。
厅堂里的人们都快被弄疯了,局面须臾一个翻转,令他们这群升斗小民无所适从。
柳潋、阿尔罕也认出了拓跋飞沙,讶异得不行。
苦海刺、戮两部部主是怎么回事儿?他们的关系是好,还是差?两人地位相当,戮主为何会向刺主下跪?
只有商崔嵬似有所觉。
他想起,裴戎怀里,能够活动,总是用花冠遮住面孔的小偶。再想到,一直陪伴对方身侧,带着面具的苦海高手。
深深地看了裴戎一眼,心中不觉生出一个悚然的想法。
太乐署官员同样看不懂当下局面,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动作。
还好拓跋飞沙没跪多久,起身将他请去内堂。片刻后,两人欢声笑语,携手同出。
拓跋飞沙道:“今天的事儿,是我莽撞了。郑大人宽宏雅量,莫同在下一个粗鄙军汉计较。”
太乐署官员顿时受宠若惊,连道不敢。
“副统领说的人,下官会好好照顾。”
拓跋飞沙大笑,轻拍人肩。转身招手,率领赤甲军扬长而去。
太乐署官员立在门口,目送对方走远,直到看不见人影,方才偷偷抹了一把汗水。
回头面对困惑不安的人群,目光在裴戎身上顿了顿。
威严宣布:“在场所有乐团,全部通过选拔!”
深夜,太乐署客舍内。
二更已过,裴戎没有入睡,坐在桌边擦拭狭刀。
指尖摩挲刀刃缺口,有些惋惜。
这把刀跟了他太多年,见证了他的少年与青年。刀身与刀柄伤痕累累,那是他战功赫赫的证明。
软巾擦拭至铁锷一道陈年旧伤时,动作蓦然顿住。
他想起了一个人。是他和一群天赋上佳的孩子被刺部选中后,上头分派给他们的杀手师傅。
那是一头极伪劣、可恶的独眼老狼,跛着一条铁铸的假腿,总是以“小杂/种、狗/娘养的”称呼他的学生。稍有不顺意,那条铁腿,宛如棍子一般抽在人身上。
在抽断好几个孩子的骨头后,没人胆敢反抗,大家老老实实轮流当起了“小杂/种”。
独眼老狼随口喊一句,便有四五个人应声,然后他会拍着大腿沙哑大笑,仿佛对这件事情感到由衷的快乐。
作为杀手,他已经老了,满脸褶皱,鬓发花白。再过几年,连教导新人的活计也轮不上他。
苦海可没有赡养老人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