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朔迷离(1 / 2)

诓世 大咩哥 3474 字 2022-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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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敢!

裴戎瞳孔微缩, 怒意一下子冲上头颅。

跨步成弓,一刀含怒斩出,刀光璨然,宛如一场风雪, 卷向飘出城楼的身影。

啪,头巾崩裂,长发散开, 宛如卷曲的水藻。罡风拂面,穆洛感到面上的辣辣刺痛。

眼看身躯将被一刀两断,扬臂空拍,引流风助他凌空翻腾, 宛如伏空而掠的飞鹰, 折身避过刀气。

轰隆隆——

巨响震天,城墙仿佛被巨人撼动,碎石纷飞。

坚硬的角楼被裴戎一刀破开半人高的豁口。

滚滚烟尘中, 冲出两道人影, 急速下坠。

城楼下,赌局如火如荼。

扮演刀戮王的少年挥刀横斩,用刀背将扮演陀罗尼的男孩扫落下马。他手下的孩子们啊呀呀一拥而上, 痛打落水狗一般,将另一方逐得丢盔弃甲。

“大雁城胜!”高亢声音冲上云霄。

蒙兀人喜形于色, 丢下胡琴, 伏身将大把大把的钱财搂入怀中。一手抓着一个黄澄澄的小可爱, 撅起嘴唇, 亲完这个,又去亲另一个。

穆洛手气突然回春,令反着下注的人输尽了钱。不少人捶胸顿足,哀叹自己不走运。

忽然,有人大叫:“天上!”

“狗日的,骗老子看天,然后你趁机偷钱,当老子傻啊!”蒙兀人瞪起眼睛,对那个小扒手骂道。

但见所有仰头之人面露惊恐纷纷后退,方觉不对。

此时抬头,为时已晚。

一个男人如秤砣一般砸了下来,踩翻赌桌,扬起木屑纷飞,黄沙漫天。

蒙兀人吓得坐倒在地,“呸呸”吐掉嘴里的沙子,肿着脸大叫:“穆洛,又是你!”

“你怎么总跟老子过不去?”

穆洛从满地狼藉中翻身而起,拍拍襟上的尘土,大笑道:“赫利兄弟,你该坦荡无畏地接受一切幸运与不幸,因为都是长生天的恩赐。”

蒙兀人叱骂:“狗屎!”

穆洛掀下皮袄一抖,肮脏的袄子如旋风卷地,散落的银钱蹦跳而起,纷纷落入袄中。

穆洛走近蒙兀人,在对方惊恐后退前,猛然握住下颌,曲指于颌下一弹。

“唔!”一声闷哼,被蒙兀人压在舌下的银币被迫跳出它的藏身之地。

穆洛按住蒙兀人的大脸,将挣扎着想要扑抢的男人用力推开,扬手接住银币,在衣襟上随意一擦。

挑起眼皮瞧一眼上方,人如猎豹一般窜向远方。

“混蛋,那是老子的钱!”

蒙兀人凄声尖叫,眼里迸出火焰。

连滚带爬地去追那个蒙面强盗,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沙风尘幕中,一人执刀走出,刀锋斜点地面,滚滚黄沙在深褐长靴边舞成漩涡。

长相平淡无奇,飞峻如绝峰的眉弓下,狭眸灼然发亮,宛如寒夜中的一粒星子。

裴戎冷漠地看了蒙兀人一眼。

对方显然被他周身的煞气吓到,没了叫骂穆洛时的气势,哆哆嗦嗦闭起眼睛,祈求长生天的保佑。

裴戎目光平举,捕捉穆洛奔逃的背影。

错足滑出半弧,从挡道的路人身旁绕开,像是一匹绝尘而去的云追马,蹶子一撩,便将追猎者遥遥落在身后。

拔足而逃的身影竟还有些潇洒。

穆洛直觉灵锐,在被裴戎锁定的一瞬间,臂肱绷紧。

展臂一扬,卷起的皮袄散开,银钱如雨飞散。

长街爆发哄声,人流汇聚,争抢钱雨。

穆洛步伐矫捷,折身一闪,如游鱼入海,藏身茫茫人潮之中。

裴戎放缓足步,凝望人群,没有做大喊滚开之类的无用功。

在白得的钱财面前,没有多少人能留有理智。

平静地抬起长刀,骄阳落下一点辉芒凝于刀点,仿若灼灼白焰,沿着纤薄平滑的刀脊烧入眼中。

不受控制的煞气在令心血变冷,催出冷汗,濡湿掌心。

裴戎眉皱若川,列齿紧扣,强忍不适。

天黯似坠,人影若祟,长街黑白驳杂,宛如一卷萧瑟水墨。刀锋落下,雪芒若练,将这黑白天地劈开。

长街震动,忙着捡钱的人们惊呼着滚成一团,几乎胡子拉碴的汉子还趁机抹了一把身上女人的翘臀。

惊呼、叫骂、大笑……整条长街人仰马翻,混乱不堪。

尘土扬起,宛如一场沙暴卷至穆洛前面。

他高大的身形不受控制地摇动起来,步伐踉跄,差点儿一头栽进街边的菜篓里。

瞧着从城楼延伸至脚边的裂纹,眼皮跳了跳。

回眸转身,流风飒踏。

迎向那个不断缓步走来的男人,咧嘴开嘴角,吹了一声敞亮的口哨。

“厉害啊!”

与此同时,江南水乡似的轩馆中,商崔嵬、谈玄二人,与明珠少主相谈甚欢。

王十郎二十许的年纪,素衣阔袍,散发赤足,穿着随性,甚至有些不修边幅。

见到来人,丢开手中账册,光脚踩在地毯上,大笑相迎。

一把握住商崔嵬的双手就往里让。

声量爽朗,待人热情,仿佛从未将人拒之门外,而是一直殷切等待贵客降临。

他似乎在大漠待久了,没有世家公子矜持,说话做派带着一股北人的爽利劲儿。

挥开端着茶盘的侍女,拎起玉壶,亲自替商崔嵬斟茶。

见商崔嵬目光放在自家金光闪闪的管事身上,王十郎笑问:“景公子是否奇怪,我王氏簪缨世家,为何管事却是这般土财主的模样?”

商崔嵬谢过佳茗,淡淡含笑:“贵府行事,自有道理。”

王十郎摆手大笑,转身振袖,坐倒在他铺着雪白狐毛的卧椅里。

“此地不同中原。”

“北漠人不识礼仪,不知教化。除了拿督贵族心慕汉学,效仿大商,活得还算有些人样子,别的地方皆蛮夷耳。”

“你拿龙井普洱待客,他们牛饮骡饮还嫌茶苦,莫如现挤的一杯牛乳。你以龙涎沉香相赠,他们转头炖进锅,言这料儿华而不实,闻着甚香,吃着没味儿。”

“同胡人含蓄毫无用处。”王十郎伸手指向王大海,“所以,我将金银玉石全都堆在家奴身上,比我明珠商行的牌子都要管用许多。”

一阵谈笑过后,氛围打开。

王十郎转动手中玉斗,玉质澄澈,与碧茶一色,溶溶蕴光。

“我被陀罗尼打压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此前有意入股的豪商大多抽身而去,商盟的草台架子粗粗搭起,便被那群蛮子粗鲁推倒。”

“我苦恼许久,不得开解,甚至已有知难而退的打算。”

“听闻景公子胸有成竹能解我烦忧,还请不吝赐教。”

商崔嵬握杯不语。

他对经商一窍不通,哪有什么办法解决王十郎的难题?

不过商剑子乃是何人?

慈航大师兄,闻名天下的剑道种子,将来的罗浮殿尊。弱冠之龄担起罗浮一脉,慈航上下无有不服。

其中,那副冷淡透心、正直到死的威峻仪貌,带给他不少便利。

只见商崔嵬搁下茶盏,转眸凝视王十郎,面孔冷冽俊逸,神容淡若轻云,唇边淡笑似别有深意,叫人难以揣测。

“赐教不敢,只愿能与王公子互惠。”

王十郎自问有一副好眼力,一时也瞧不出深浅。

完全不知对方此刻头脑空空,不停暗示谈玄接手。

谈玄没让商剑子等到心焦,展开折扇,言笑晏晏

“这要看王公子的心思,想拿督胜,还是大雁城赢。”

王十郎被谈玄吸引,询问商崔嵬道:“这位是?”

商崔嵬道:“这是谈先生,景府食客,深得我家尊长信重。”

闻言,王十郎看向谈玄的目光添了一份郑重,点了点头,笑道:“先生这话问得有趣。”

“若我站在拿督一方,还会被陀罗尼为难么?”

谈玄指出:“但王公子亦非站在大雁城一方。”

“你游走在拿督与大雁城之间,两者通吃。”

王十郎没有否认,这是他率领商行进入大漠时,定下的策略。

“先生该知道,鸡蛋不可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谈玄道:“锦上添花,怎比得过雪中送炭?公子袖手旁观,隔岸观火,无论最终谁为胜者,明珠商行获得收益也是泛泛。”

王十郎听出谈玄言下之意,目光闪烁。

“先生所言,应该不是劝我下注,而是想借我之手向拿督或大雁城下注?”

谈玄一点一点扳开折扇,稳稳落下两字。

“然也。”

王十郎没有作声,握一柄岫玉如意,缓缓敲打掌心。

这两位中原来客仪貌堂堂,面对满堂珍宝,云淡风轻,视若无睹。

这位谈先生端凝尔雅,风姿出尘,不是一般门庭能够招揽的幕僚。

而那位景公子更是气势煊赫,应久居高位。手似用武之手,眼里锋芒充盈。

不像商人、王公、世家公子……更像出身江湖大宗或者将门。

他,来自哪一家呢?

王十郎玩味一笑,道:“谈先生想赌哪一家获胜?”

谈玄直截了当:“刀戮王。”

轻轻“嗳”了一声,王十郎摩挲起如意柄尾垂下的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