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灵光发已蓄长,打扮得跟个江湖少侠无甚两样,经历过百宗厮杀,画界磨难,却未改率真本性。
“谈兄曾教导过我许多,如今谈兄需要帮助,灵光义不容辞。”
柳潋听闻,在人身后捶胸顿足。
他们根据长泰与大漠的诸多传闻,多少猜出谈玄与慈航、苦海之间,具有极复杂的关系。
此前,崇光公子能游刃有余地往来于两位霸主之间,岂是简单的角色?
这小子还单纯当谈玄是大好人呢。
除他们之外,还有其他来客,但大多是江湖散人。
能成宗门者家大业大,顾虑众多,若非卫宁庄这般所有牵连的,或是柳潋这样的心大胆大的,谁敢贸然插手苦海与慈航间的纷争?
商崔嵬环顾四方,乌泱泱上千人。
上一次看到诸多门派势力聚集,还是在丹雀长泰。众人为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胎藏佛莲,杀得天地失色,伏尸百里。
那时,他听命行事,浑浑噩噩,却也不由为这人命的轻贱感到深入骨髓的悲凉。
而此刻,人们再一次聚集,虽然门派少许多,人也少了许多,却是怀着火热赤诚的心,前来救人救命!
两者相较,天差地别,令商崔嵬双目湿润,动容不已。
忽然,他双手握紧,抱拳为礼,向众人深躬一揖,那腰弯得极深,头颅几乎能贴上胸口。
“诸位明知,此番前来,将会惹恼霄河……陆念慈。”
“他心冷意冷,容不得他人发声,这将给你们招致杀身之祸……诸君恩重至此,崔嵬无以为报。”
喧闹声音为之一静,众人沉默。
然后,在柳潋的带头下,纷纷侧身,避开这一礼。
柳潋的笑容依旧玩世不恭:“商剑子,当初慈航与苦海联手,我们也敢争上一争。”
“如今,仅面对慈航一方,哪里算得了什么大场面?”
“我此番前来,既为了大漠的数千万人命,也为了替被慈航是为粪土的人争一口气,还为了剑子你寻到我时的……那一跪。”
柳潋顿了一顿,策马越过商崔嵬时,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是个男人,就别婆婆妈妈。让开,别挡着老子救人。”
说罢,甩动马鞭,烈马扬蹄,奔赴战场。
“哈哈哈,说得对,救人如救火。”
“可别让大雁城的好汉子们等急了。”
“走,同去同去。”
这料想不到的援军,马蹄滚滚,载着侠客的热血豪情,奔赴战场,不胜不归。
此时,大雁城的数千人拼得山穷水尽,刀砍得卷刃,拿牙去咬,箭篓射空,拿拳去砸。人已是强弩之末,但还是咬牙忍者,因为他们眼睁睁见着许多累得想要歇一歇的兄弟,坐下了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但即便如此,没人想要投降。
他们知道,一旦此战认输,输掉不仅是他们的命,还会输掉父母、姐妹与妻儿的命。
而且刀戮王还在那里,他们曾歃血为誓,只要王旗不倒,便为鹰王死战不休。
一名大雁城战士大腿受伤,半跪在地,面无惧色地迎接钢刀斩来,甚至瞪大眼睛牢记仇人面孔,纵然做鬼也要偿还此仇。
孰料,他的头还稳稳地待在颈上,仇人的头却一飞冲霄。
与此同时,陌生人流冲入敌阵,刀光剑影翻飞,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挽救了即将溃败的战局。
劫后余生的喜悦令那战士身体虚脱,人瘫坐在地,看着无头尸首倒下后,露出的人影。
喘着粗气,问道:“你、你们是谁?”
那人哈哈大笑,抓着发髻,将头颅血淋淋地别在腰间:“朋友!”
说罢长剑一翻,如鹰鹘一般跃入敌阵,驰援他人。
阿尔罕高举长刀,挡住两人劈开。额暴青筋,后背生生挨了一道偷袭,刀刃入肉,深可见骨,紧扣的牙冠磨出血丝。
偷袭的拿督人再扬刀锋,准备给阿尔罕一刀开瓢。
忽然,一匹烈马横冲来,将那刀手撞飞,滚出老远。接着,无数芙蓉宫灯落下,火光明明,瑰丽非凡,让人仿佛误入元宵佳节。
轰隆,宫灯爆炸,将周遭拿督人掀飞,一条带火的鞭子回旋而出,抽得人惨叫不绝。
勒住一人的脖颈,如鱼儿钓起,鞭响人出,砸翻乌泱泱的一群。
靓丽的骑士从焰光中冲出,笑声敞亮。
“阿尔罕,一别旷久,无恙否?”
见宫灯爆炸,便伏倒在地的阿尔罕,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擦了擦被血糊住的眼睛,望着来人,目露动容。
柳潋翻身下马,大笑着开张双臂。
阿尔罕心情激荡,迎了上去。
竟忘了对方是个女子,两人仿佛久别重逢的兄弟一般,拥抱在一起。
“柳潋……多谢!”阿尔罕微微哽咽。
“咱们同生共死的关系,道谢就见外了,”柳潋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为庆贺故友重逢,晚上把嫂子带来出来,咱哥俩姐妹一同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阿尔罕本感动着,一听对方还惦记着他媳妇,顿时黑了脸,什么感激感动一扫而空。
磨着槽牙道,恨声:“想得美,老子这辈子都不会让她见你这色丕!”(详情见第73章)
大雁城战了一天一夜,拿督也杀了一天一夜。
大雁城虽已是强弩之末,但拿督也不曾好过,只因为有天驱军的支持方才稳稳压住对手一头。
如今,天驱军被裴戎干掉大半,甚少也情况不佳。
这突如其来的援手,是大雁城久侯的甘霖,却是压垮拿督的稻草。
烧了一夜烽火熄灭,露出焦黑的断壁残垣,殷红大日从城后升起,照亮这浴火不倒的城池,仿佛在喻义一场新生。
裴戎低头,看着手里的金翎刀。
这一夜,它从出鞘起,便未停止过燃烧。
“穆洛,你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他轻声道。
金翎刀发出一声鹰唳般的嗡鸣。
裴戎忍不住勾起唇角。
笑意尚未展开,蓦地扭曲成痛苦。
颤抖着挪开手掌,露出胸腹间发黑的刀伤,半边身躯变得麻木。
从腰后拔出匕首,沿着伤口挑开皮肉,浑身一震,闷哼出声,乌黑毒血顺着刀锋淌下。直到血渐渐瞧出本色,勉力用破布将伤口裹住。
做完一切后,人已湿透,如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以半人长的金翎刀做拐,穿越人群,一瘸一拐,逆流而上。
红日的光芒落下,明晃晃地铺了一路,将地上每一个坎坷照得灿烂。
黄沙扬起,一人一马横挡人前,裴戎站住,仰望马上之人。
商崔嵬凝视他胸口氲红的破布,拧起眉峰,翻身下马,将人扶住:“你在流血。”
裴戎摇头:“无妨。”
这话气得商剑子发笑,鏖战一日,伤痕累累,还身中剧/毒,谁能熬得过去?
但裴戎却能装,也会装!装得自己是一尊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铁俑,还以为自己真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了?
商崔嵬再三拦阻,裴戎体虚力竭,哪里闯得过去?
两人推搡半晌,裴戎无计可施,蓦地抓住人前襟,红着眼道:“师兄……有人在等我。”
商崔嵬一下子愣住,仿佛被他眼中那份神采刺了一下。
那份神采告诉他,他能为口中之人而死,也能为那人而活。
商崔嵬将人松开,后退一步。别开头,眉峰紧锁,显露拒绝之意。
片刻后,终是沉沉一叹,抓起人翻身上马。
“我们走。”
坐在棋枰边的卫太乙,第一个发现玄都大阵的不对。
似从天洒下一滴浓墨,无量清光变得驳杂黯淡,熄灭了生生不息。寂灭之意生出,催得青松枯朽,桃花残落,连那胎藏佛莲也抵抗不住,片片凋零。
庄重华美的讲经殿,仿佛历经百年时光,千年岁月,残破陈旧成青史的一角。
卫太乙难以置信,仓惶起身,打翻棋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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