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打算写这个,但见两次有人提到一个叫齐天大肾余潇洒的UP主了,问我要不要解释一下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只能回答没有关系,大约都是属于喜欢以信史来看待山海经的人吧。
很像吗?他主要介绍了一下山海经异兽有些为什么那么怪奇,答案无非是古今人理解的差异和描述的局限,好用比喻而多误解。
这难道不是常识嘛……至少在喜欢山海经的人眼里,这是常识啊……
包括我和他都介绍过的何罗之鱼,早在明代,杨慎就註释道:“何罗鱼,今八带鱼也。”
也就是说,几百年前的古人,都知道何罗鱼是鱿鱼、章鱼这种头足类动物了。
它包括企鹅、牦牛、鹦鹉、飞鼠、飞鱼,这些都已经不算是解读,而是知识了……
另外多目、背上长眼的这类异兽,大多是描述身上的花纹,这种观点袁珂教授已经说过了……
在就还有神、半人半兽,大多为巫师装扮的,假扮出神异的动物特征,并收取贡品,这基本就是在巫师权力极大的时代收取的贡养。
还有见则大水,见则大旱,这更是典型的因果倒置,解读早已有之。
那位UP主的所有观点,基本来源于各方山海经学者,这是知识……
在我和他这种山海经爱好者眼中,这叫‘主流说法’。
不过雌雄同体的‘类’,他解读成鬣狗,这个倒是很新奇,牛逼,我都看傻了,完全认同。
讲道理动物世界、人与自然、自然传奇我全集都看了,鬣狗我十分了解,竟然一直没想到它可能是‘类’……
在我国以前是有鬣狗的,中国西藏阿里地区札达盆地发现了400多万年前的佩里耶上新鬣狗化石。可惜,我国的鬣狗灭绝了。
当然,他这个说法,我有两个疑点:
第一,那就是山海经作者为何不描述鬣狗最独特的叫声呢?像是奸笑一般的叫声。
第二,鬣狗群居,这些山海经也没有描述。
我个人理解是,‘类’是一种类似鬣狗的那种雌体输卵管在体外的动物,这种动物在中新世还是很多的,只不过除了鬣狗科基本都灭绝了。
基于以上,我没觉得在个人见解中,我俩有何一样的。
即便我这不是免费章节,也谈不上抄袭。
我倾向于山海经为史料,对上古时期的人而言,世间万物的记载,都属于史料。
汉代司马迁将山海经与禹本纪并列,唐代魏征更是非常喜欢山海经,把它拔升到史书的地位。
不得不说唐朝非常开放,因为以武立国,藩镇、武人势力强大,儒家没有那么禁锢,李白就敢直接在诗里提到‘尧幽囚,舜野死。’
那时候的文化,才是真正的昌盛。
在上一章讲异兽时,我都不想多说这些可以解释成动物的,已经不算新奇的东西。
我也说过,有很多人做过类似的解读,学术界更是说法众多,多到你们从网络上所知、所见的言论,百分之九十九皆有相关教授提出过。
没提到的,基本就是非常扯淡,被现代学者认为特别无稽的解读。
而我说的光速飞船,这个在学者眼中,就属于超级无稽之谈。
他们根本不会认为上古会有外星人以及高科技。
因为不可能有,连现代人都没有,所以没人觉得乘黄是光速飞船。
典型的思维被禁锢了,凭什么现代人没见过的东西,古人就一定也没见过呢?
我个人的解读方式,就是直接认定山海经作者写的是事实,不是在编故事,只是表达有问题。
基于这一点,我就认为光速飞船哪怕再不可能,它也是唯一的解释了。
本来都说不写了,没想到忍不住来解释这些。
既然写都写了,就简单地再解读一点吧。
精衞,这个六魇镜就让我解读一下,说是评论区有人疯狂嫌弃精衞三观……说精衞神话很不符合道德,也很愚蠢。
先说神话,这是典型的复雠神话,这很重要,因为儒家春秋大义排名第一的,就是大复雠!
言:九世之仇犹可报乎?虽百世可也!
这是公羊学派的主张,非常有血性。
孔子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子贡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翻译一下,子贡问孔子:“如果有人杀害了自己的父母的话,该怎么做?”孔子回答道:“要睡在草垫上都时刻拿着盾牌兵器,仇没有报不能去当官享受,不能和仇人活在同一片天下,如果在市集上碰到仇人连回去拿兵器都不用了直接上去拼命。”
《礼记·曲礼》:“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
翻译一下,意思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无论仇人在哪里都要找到杀死他,兄弟被人杀了要随时带着兵器准备报仇,不能放下,朋友被人杀了要么你为朋友报仇,要么离开这个国家,反正不能和他同处一国。
此为礼!礼!礼!重要的事说三遍。
在法出现以前,礼就是法,礼至高无上。
无礼的文明,不叫文明,叫蛮夷。
现在看来,也是三观不正,别人杀了你的朋友,你就要去杀他,简直教坏小孩!任何个人都没有处置他人生死的权力,只有法律可以。
但这在早期华夏,乃天经地义。
如果不这么做,你在那个社会都活不下去。
所以那位朋友说对了,这是不符合现代道德的。
不过它符合古代道德,既有存在的道理。
事已至此,如果朋友们够杠精,那么可以说:“她淹死了关大海什么事?她凭什么找大海报仇?脑残?”
不不不,这恰恰是古人不脑残。
从古至今皆歌颂精衞坚韧不屈的精神,为什么?因为谁都知道……她填不了海……
认为填海有毛病的,首先就已经认为,它真能填海了……
但人人都知道,它填千万年,亿万年,海也不会干,可精衞却还要锲而不舍地去做。
这裏体现的,又是儒家的道德标准:虽千万人吾往矣。
用近现代人萌芽的理性主义思想,采用‘淹死了关大海什么事’这种理性主义逻辑,去批判古代哲学、学术思想的儒家主张。
这个行为本身,倒是挺……嗯,无聊的。
我为何要说,这都是儒家的主张呢?因为精衞填海,是汉代人对山海经记载的艺术加工,是典型为表达一种精神而塑造的神话……
原文《山海经·北山经》: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衞,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衞。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
根据我前面说过的,‘有鸟焉’三个字,作者意思就很明确了,它就是一种鸟。
前半段一直到‘名曰精衞,其鸣自詨’,这都是在描写一种鸟,按照我前面两章说过的分析方式,这是原初作者最没有问题的冷静文字。
所以问题就出在后半段,又说这种鸟是女娃了。
这裏,我有多种解释,最无聊的一种,就是原初作者压根没写女娃,不然就直接从开头就写:‘有鸟焉,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化而为鸟,名曰精衞’。
然而行文不是这么写的。
如果你们把前半截去掉,就发现从炎帝到以堙于东海,这段话单独就可以存在,一点缺失感,少了什么的感觉都没有。
如果把后半截去掉,只看前面,也是毫无缺失感,跟山海经其他段落一样,只是在描写一种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