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再处置你们,现在先老实呆着。」来到建筑内,海兰德的护卫们被带到了地下,而我和缪莉,海兰德本人,以及他身侧的文官们则被带往楼上。途中所有人又一次分散,所幸最后我还是和缪莉进了同一间牢房。大概是托了她不知有意无意,让士兵听见自己叫我『哥哥』的福吧。这是一个简朴的单人房。没有任何装饰品,只摆着床,桌子和椅子而已。缪莉看上去明显地对室内陈设感到失望,或许她原本想象的是那种滴着水,老鼠在地上乱爬的地牢。「好像,他们还把我们算作是有身份的人来对待的。」揉着刚刚被松绑的双手打开木窗,我发现外面还加了一层坚固的铁栅栏。再往远能看到街上的高楼,教会的钟塔。这一切都有种相当遥远的感觉,与其说是因为临近太阳下山,人的距离感也随之混淆,倒更应该是因为精神上的缘故吧。我试着想象了一下人们蜂起涌入教会,得知我们被囚禁的消息后又赶来这里营救的场面,但事情必定不会这样顺利。摇了摇窗户上的铁栅,纹丝不动。房间的出入口也不是普通的门,而是一道被铁制转轴固定的木栅格。大概这是为了防备开门时被里面的人突然袭击,或是门内的囚犯在里面谋图不轨。我想找找墙上有没有洞,却只发现了用尖锐物刻上去的不少东西。诸如荣光与我等团旗同在,英灵啊赞颂正义吧,早知道应该杀掉那个部下之类。看上去这里以前也囚禁过不少具有一定身份的囚犯。「叛徒就是那个工匠啊。」缪莉也揉着手腕说道。「结果,还是浪费掉了你的警告。」「虽然我也很想说一句『你看吧』,不过那个金发说的事情大概也没错。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说,碰巧被暗算了。「呐,哥哥,我们要怎么办呢?」缪莉压低声音问我。她看起来有些不安,又有种舞台上的激动感。也许是因为想起了自己以前听过的那些冒险故事。「即便教皇陛下发出了敕许,我想也不可能立刻就进行处决。首先还应该有异端审问官进行取证和调查才对。」「啊,我知道那个。就是把人当做魔女,放在火上烤对不对?」这恐怕是她从光顾旅馆的客人口中听来的吧。「未必会像坊间传闻的那样野蛮。尤其是,现在海兰德殿下也在场。」而且冷静下来想想,教皇敕许这点本身就值得怀疑。足以被认定为异端的,应该是更大规模,能够席卷一个地区的势力,并且还往往是在与教会的交涉未果后,在所占据地区极尽暴乱狼藉才是。回溯历史,异端的认定与讨伐,大抵也都是被作为镇压农民起义的借口。从这点来看,本次的骚乱之前温菲尔王国已经和教皇进行了长达三年的交涉,多方诸侯也在密切关注着事态的进展,倘若有任何大胆动作,教皇的身边同样有可能迎来相应的危险。海兰德作为王国的代表独身来到阿提夫,假若将他作为异端逮捕,那就等同于直接向温菲尔王国发出了宣战布告。因此一切都有可能只是大主教的计划,是他上演了这样一出惊心动魄的危险闹剧。这样的可能性现在还无法否认。「只是,无论怎样都必须打开现在的局面才行。假若教皇使者是真的,那么海兰德殿下的计划就要失败。神啊……」我在房间里来回徘徊,希望能想出什么办法。而缪莉却坐在床边,一副无奈的模样开口说。「哥哥,比起别人的事情,首先应该考虑的是自己才对吧。」「的确是这样没错……」「所以,要怎么逃走?趁着天黑溜出去?还是说,把士兵们都打倒?」她的耳朵和尾巴一下子冒了出来,看来是相当兴奋。或许这是不安的另一种表现,不过究其原因,大概是在旅馆里听了太多的冒险故事,最终连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传说了吧。话说回来,必须得想办法脱离现在的困境,这一点的确没错。眼下最值得依赖的途径只有德堡商会。问题是该如何联络他们──忽然,走廊中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某个房间的格子门被打开,随后是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渐渐靠近,像是把另一个房间里的谁带了出来。我屏住呼吸朝门外看,正是海兰德。他被一群士兵夹在中间。我看到他的手腕被绳子绑起来,那副样子实在令人心痛。「嗯?喂,等一等。」海兰德也发现了我们,他对士兵们如此说道。立刻,这群士兵站住了脚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走到了别处。「我们的伙伴很多,现在放弃还为时过早。」海兰德隔着门对我露出笑容,只不过这笑容也很快消失了。「抱歉,把你卷进了这样的事态中。」「不,没有关系。不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相信有关异端的敕许是真的。这些不是大主教一手导演的闹剧吗?」「我也很想这样认为,但据士兵们说,这些都是真的。教皇的使者在我们休息以前就乘船抵达了港口。之后他们紧急召开了市政参事会。结果,你也看到了。大主教大概事先就知道教皇使者会带着敕许来。因此有意和我们拖延时间。」「但、但是,如果逮捕了海兰德殿下,就意味着教皇陛下……」「嗯。似乎是打算对我国宣战。之后,他们大概会从我嘴里套出大陆这边协助我们的人吧。」海兰德在一脸茫然的我面前闭起眼睛。那副模样并不是为拷问的恐怖而畏惧,而是在忍耐良心上的惭愧和苛责──这应该并不是我的错觉。「我有事瞒着你。」很快,他又直视着我的眼睛开口说道。这是出于贵族的矜持,又或许是海兰德自身的性格。「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设立新的教会。」开玩笑──这个念头第一瞬间闪过我的脑海。温菲尔王国在这三年间停止了一切圣务。而在这期间,究竟曾有多少人试图寻求过与神的和解。这一句话让我明白了教皇的态度。如果允许了温菲尔王国这样一个大国建立自己的教会,之后的效仿者也就不难想象了。「这些消息想必是通过某些途径传入了教皇的耳中吧。要说眼下的幸运,也就是对方首先采取了行动,因此我们才有了抵抗的名分。」说道这里,海兰德慢慢单膝跪地,低下了头。「我为对你隐瞒此事感到抱歉。因为我曾以为这一切浮上水面都是以后的事。王国里,现在还有数名教皇派遣的枢机主教在与我们交涉。我曾想他们滞留在温菲尔的期间内,教廷绝不会有所动作。或许,正是在这里被他们抓住了疏忽……」海兰德也有被蛛丝般错综复杂的计谋所骗的时候。「此外,你对我们的理念究竟会赞同到何种程度,也尚未知晓。因此我才没有说。对这种近似欺瞒的形式,我只能向你表示歉意。」对旅店的主人、前旅行商人罗伦斯而言,低头是免费的。因此无论怎么样低头,多少次低头都能做到,这才是商人的矜持。但海兰德继承了王族的血脉。这样的一个人物低下头去,恐怕绝非演技。「海兰德殿下。请您不要这样。我从一开始就明白一定会有某种程度的危险。比起这些事,我们还是先考虑如何打开现在的局面吧。」即便如此,海兰德仍旧低着头,过了片刻他才终于开口。「有关于此,我有一个请求。」「请求?」「是的。这一次,或许真的会因为这个请求,被那位小姐给咬上一口了。」他露出了仿佛筋疲力尽般的笑容。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到缪莉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瞪着他。就像是瞪那个企图拉我去住宿的旅店姑娘一样。缪莉一贯不信任海兰德,认为他隐瞒了某些事。尽管这是事实,但站在海兰德的立场上要理解也并不难。我自己终究不过是纽希拉一个温泉旅馆里的杂役,一国王子能将秘密对我和盘托出,这才是奇怪。「但,在那之前我必须首先确认。事情已经和我们在纽希拉谈到的不一样了。今后教皇的举动,对我们而言将不仅仅是『不合意』。而如果你选择协助我,也就是在协助温菲尔王国。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这意味着我将不再单纯批判教皇的政策,而是直接敌对其本人的权威。教皇是神在人世的代言者。而他所支配的教会,是让人民知晓这世上正误准则的组织。的确在教会之中有明显的矛盾、腐败、恶弊在蔓延,但世人仍然前往教会,为其施捐,敬待圣职者们。这样的传统已经延续了上千年。如此稳固的世界还在不断扩大。数十年前,教会曾与异教徒在北境展开过激烈争战。结果虽一片狼藉,但终究还是能够被说成是教会的胜利。在这过程中,有数个国家走向了灭亡,其统治者也流亡于外。现在,温菲尔王国正要对这个巨大的组织宣战。「未来〔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
第一卷 第四幕(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