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幕(1 / 1)

大圣堂钟声敲响,中午的礼拜开始了。光是午时暖阳伴著钟声,从开在石墙上的窗口投入房里,就让人觉得今天又能平安地度过。这间贵族专用的礼拜堂里总共不到十个人,其中有个身穿便甲的老骑士。「幸会。我是率领圣库尔泽骑士团温菲尔分队的克劳德•温特夏分队长。」「我是托特•寇尔,目前受海兰殿下的感召四处巡访。」由于我和海兰没有正式的主仆或雇佣关系,所以我没说服侍于她之类的话。这是为了尽可能在骑士团真的敌视我的状况下,避免连累她。「光听那些传闻,想像不到你这么年轻啊。」他柔和的笑容没有一丝敌意,而我背后有人正躁动不安。「温特夏阁下,抱歉打扰一下。」海兰看不下去,插话说:「这位是寇尔阁下的妹妹,非常喜欢骑士。她心思慧黠,在过去的旅途上提供了不少贡献,所以我就让她参加了。」缪里睁大眼睛看看海兰,然后望向温特夏。「噢,真是荣幸之至。」老骑士大动作拨开他深红色的披风,单膝跪下挽起缪里的手。「我是圣库尔泽骑士团正规骑士,克劳德•温特夏。」「啊……哇……啊!」缪里满脸发红,用耳朵尾巴随时会冒出来的表情看我。「舍妹名叫缪里。」「喔喔,名字跟人一样美呢。」见到老骑士对她微笑,缪里只能恍惚地猛点头。我开始在想,她之前说不想送花冠给骑士,该不会只是害羞而已。「谢谢你,温特夏阁下。」海兰这么说之后,温特夏对缪里再度微笑才起身。缪里极其宝贝地将他所握过的右手收在胸前,掩藏宝物般靠到我背后。「首先,我要感谢各位应我请求前来。」温特夏开口道谢。「各位其实大有理由可以怀疑,这场请求是我们策画的诡计。」事实上,这里有三名海兰的护卫,两名从伊弗那里借来的护卫,走廊上还有护送我们去布琅德大修道院的那个护卫,总共有六个人在防范突袭。相对地,温特夏却是单枪匹马。「正确说来,我的部下大多对各位没有好感,所以我才会利用这段唯一能与他们分开的礼拜时间。」这点我已透过罗兹明白。「我们并不想毁灭教会,也不想散布异端信仰,希望您可以了解这点。」尽管现在提这没什么帮助,但我不得不说。温特夏深深颔首回答:「教会和钱的问题,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烦恼的根源。为了歼灭异教徒,让世人了解正确的信仰,我们需要资金。这是光凭信仰与祷告所无法解决的现实,我们也不会为此感到羞耻。可是对于教会出现用这些钱沉溺于酒色的圣职人员,我们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光是他强而有力的语气,就具有彷佛能驱魔的魄力。「我对于各位在王国的行动,有一定程度的谅解。」会是先礼后兵吗?海兰暂且以注目礼接受这句话。「但有些势力不这么想。他们视王国为邪恶之邦,异端信仰的大本营。而我们是王国出身,在黄金羊图徽的送别下前往库尔泽岛的人,所以他们认为我们的信仰也不再虔诚。」推动这股大潮流的两个元凶就在这里,他却只字不提。「我们的信仰未曾有半分动摇,神应该也比谁都清楚这件事。然而这也是其中一个光凭祷告所无法解决的现实,我们无法继续在这种情况下维持部队。」温特夏说得语重心长,而海兰为难地回答:「我也询问父王是否有意恢复捐助,可是……要捐钱给教会的骑士团,恐怕非常困难。」温特夏点点头。「我明白王国的苦衷。一旦开战,我们将站上最前线,用王国的钱买来的武器盾牌对付王国的士兵。战场上,会有我们从前的朋友、兄弟甚至父亲。就算避不参战……对我们也是非常重大的决定,而我们的立场会继续模糊下去。」要彻底化为教宗的打手征讨王国,还是回归王国的子民,认清自己是靠王国资助才得以维持,不对主公拔剑呢?当然,或许也能选择顺从神的指引,不倾向任何一边,但他们依然会困在这窘境里。四面八方都会对他们投以白眼,质疑他们究竟是什么人。「那么……」我的发言吸引了所有视线。「我能帮上各位什么忙呢?」说穿了,骑士团只是缺钱。那是与我关系最遥远的东西,或许应该请伊弗一并来才对。「抱歉,我扯远了。骑士干久了,话很容易愈说愈长。」温特夏清咳一声说:「黎明枢机阁下,你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能利用这个影响力帮助我们存续下去吗?」「影响力?等等,就算我真的有点影响力……那个,该怎么说才好呢,那不是反而会妨碍你们吗?」黎明枢机这个称呼,是王国需要一个明确的象徵来对抗教会而炒起来的。那对圣库尔泽骑士团而言无非是敌人。「一般来说,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我们现在遭到各方阵营的孤立,再也没有人需要我们的力量。」他说得并不卑屈,但斩钉截铁,听得令人心痛。温特夏看著这样的我,温柔微笑道:「如果这时候,那位黎明枢机忽然一反常态,赞叹起我们的话会怎么样?譬如,说我们是值得敬佩的对手。」那模样完全是个畅谈理想,内心充满信仰的廉洁骑士。开始了解温特夏想说什么之后,我心里有一部分逐渐发僵。「圣座视你们为眼中钉,是因为教会这边没有跑出一个在信仰上信誉高到能震惊世间的人。假如这时你公开认同我们是与你对等的可敬对手,那么圣座和诸位枢机主教会怎么想?」我慢慢吸气,彷佛试图让空气流入僵硬的心。「……认为你们是与敌人旗鼓相当的战力。」「正是。神赋予我们的使命就是战斗,对我们而言没有比这更重要的存在意义。」他们是一群不知站在哪条阵线,同时遭双方阵营敌视的骑士。只要他们能与黎明枢机相抗衡,或是系住逐渐远离教会的民心,就会有利用价值。而这个利用价值,能让温特夏等骑士存活下去。他说的就是这么回事。这群日夜祷告,早晚挥剑训练,战争号角一响就要带头冲锋陷阵的骑士,竟需要敌人的赞赏才能存续。不是斩杀敌人,而是讨好敌人。他应该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丢骑士的脸,多么窝囊吧。全写在那过分开朗,有如面具的笑容上了。可是他有义务带领部下,往能使部队存活的方向走。即使对方是个来路不明,还将他们逼入这等困境的小伙子,也在所不惜。温特夏,一个为达成目的愿意承担任何屈辱的老练战士。我只能使尽全力,强忍在他面前跪下的冲动。「当然,我们身为圣座的剑,也可以选择当场斩杀你。但那等于直接向王国宣战,而且我在这所大教堂听到的全是对你的赞赏,那么做并不正当。」我不知那有几分是客套话,但至少不愿与祖国开战应该是真心话。「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也知道您要我扮演的角色。」温特夏点点头,极其友善地说:「从各位的角度来看,我等于是请求各位帮助敌人壮大,听起来非常荒唐。可是,恳请各位务必谅解。」这位彷佛生来就是骑士的男子对著我说:「我们圣库尔泽骑士团温菲尔分队,曾是骑士团史诗中无数战役的主角。拜托各位别让这支部队的光荣历史,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几乎就在温特夏说这段话的同时,大教堂摇响了那口巨大的钟。他没有因为受到干扰而重述,而是在连绵的钟声中凝视著我。他们的旅途眼看就要终结。为了继续前进,不惜向敌人求救。「我等待你的答覆。」温特夏说完就向海兰赴会道谢,匆匆离开房间。礼拜结束了,其他骑士即将归来。要是这可耻的请求被他们发现,他们说不定就要拔剑了。一片沉默中,我往海兰看。这心地善良的王族没有随便用笑容安慰我,只是将手搭在我肩上。「我想这个计画,有禀告父王的必要。」我为这意外的发言抬起头,海兰放开我的肩,望向墙上的教会徽记。「圣库尔泽骑士团目前是风中残烛,失去往日的自信。他们返回温菲尔王国,是为了重拾希望,因为这里有愿意祝福他们的人。」伊弗也有相同见解。不过海兰绝不像伊弗所说,只是善良正〔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