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内圣歌缭绕,弥漫著乳香的甜味。因教会闭门三年而无法礼拜,心中堆满郁闷的,并非只限于城中百姓。来自近郊的主教与圣职人员们一吸入大教堂内的空气,表情就变得像睽违纽希拉温泉一年的泉疗客一样。大主教亚基涅带他们到特别礼拜堂,一群人相互慰问。圣职人员们对温特夏的来到也十分感动,用力拥抱。蛰伏于王国教堂内的他们,立场其实也和骑士团差不多。我远望著那景象,装出与大教堂有深交的商人表情,在走廊等候。礼拜堂门缝间,能窥见几个高阶圣职人员抖动长袍衣襬下跪。亚基涅手捧圣经,往门缝中的我瞥一眼。随后温特夏走出礼拜堂,年轻祭司伴随著亚基涅的祷词轻轻关门。老骑士转向闭上的门,说道:「对他们而言,这里就像信仰沙漠中的绿洲。」前阵子,劳兹本甚至还不是圣职人员能穿著法袍走动的气氛。像我自己,也是一到港就被徵税员公会盯上了。「你能游说王国其他教堂也一起开门吗?」「请原谅我只能回答『我也曾经有这个想法』。想到教宗不知道会怎么看,我就实在……」听我这么说,温特夏低吟起来。同时,我想起对海兰说出这个想法时,自己几乎要想起些什么的事。在脑中摸索那究竟是什么的途中,温特夏又说:「圣座是有可能将那当作是王国的攻势,而且圣职人员主动开门,等于是违背圣座停止圣务的命令……你开这两扇教堂的门,说不定已经是极限了。」老骑士叹口气,摇摇头说:「算了,废话少说。时间宝贵。」「海兰陛下在别间房等著。」起步后,护卫们带头前行,替我们开门。「温特夏阁下。」「让您久等了。」海兰与温特夏握手致意,在圆桌边坐下。「那我长话短说,我们已经将你的提议整理出一个具体计画。」海兰使个眼色,候在一旁的护卫便将资料摆在温特夏面前。「基本上就是举办一场诸位骑士与寇尔阁下的辩论会,吸引民众注意,最后请亚基涅大主教居中仲裁。为了制造噱头,议会也会请贵族到场观看。」温特夏看了看海兰放在圆桌上的文件,问:「能请他们参加吗?」他指著墙壁另一边,是指来自近郊的圣职人员吧。「我不是想替骑士团壮大声势……只是因为他们也曾经孤立无缘,隐忍了很久。我想透过让他们参加这场论战,给予一点慰藉。」即使事关自己的进退,骑士仍会注意同伴。海兰敬佩地点头回答:「参加的圣职人员愈多,愈能让人们感到这场辩论会的威信。寇尔阁下,可以吗?」她问得有点故意。「没问题。神学问答这种事,不是音量大就赢。」不仅是海兰,温特夏也睁大了眼。然后他苦笑著说:「如果你站在我们这边就好了。」原想答是,但我临时收回了。一来我不晓得那有没有其他意思,二来自己也是他们沦落至此的远因。在我的沉默引起注意之前,海兰先插嘴:「关于这场辩论会,我想请你找一些百姓也容易听懂的题目。」「我看完了。神赐天使剑与天平的段落有些好题材,应该很适合这个充满商人的城市。我想让大家知道,在我们的剑所宿含的正义与对神的信仰之前,我们是中立立场。」既非王国的敌人,也不是朋友,单纯是信仰的守护者。「那么你会怎么进攻呢?」这不是替圣经释义的愉快讨论会。我的角色是投奔海兰麾下,对抗教会的改革旗手。「追根究柢,这场抗争是从王国不满于教会的什一税开始的。因为那就只是为了对抗异教徒而徵收的临时税而已。」说到这里,温特夏也懂了。「是说我们不过是维持这笔税的剑吗?真的是痛处。」骑士们既是战力,也象徵著战争。一旦战争结束,就等于是没有用处的工具。教宗对温特夏他们的态度冷得像是打算拋弃他们,也是因为异教徒之战结束了吧。「城里的人也都在为这矛盾的心情纠结吧,酒馆里经常有人在争论。虽然用词粗俗,但这也表示这场辩论会将受到很大的关注。」人们一方面单纯想支持骑士,一方面又不满于教会的无理税务。温特夏摸摸年迈者所独有,与缪里不同的银发。「呵呵。要是不多拿出一点斗志,我们搞不好会输呢。」「别这么说」这种话,我说不出来。我不是自大,是真的有一定自信。因为正义站在我这一边,世潮亦然如此。而这也是一件极为残酷的事。面前苦笑的温特夏,与我年龄相差有三四十岁。年轻时多半实际与真正的异教徒厮杀过,是个用生命守护教会信仰的骑士。不像我只会靠书本砥砺信仰。他应也失去过许多战友,见过无数难以言喻的悲剧吧。而最后,他们战胜了异教徒。日后大势底定,异教徒遭到驱逐。在我小时候,异教徒之战就已经沦为徒具形骸,又名北方大长征的例年活动。而那也早在十年前结束,世界恢复和平。在异教徒仍有具体威胁的年代,温特夏想像得到今天吗?是不是认为只要击败异教徒,为世界带来和平,骑士就能集世间荣耀于一身呢?恐怕是想都没想过自己会有遭到摒弃的一天吧。「不过,打不利的仗才有趣,部下会变得更团结。」温特夏放弃了什么般爽朗地说。伊弗认为,这位老骑士对自己的地位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没说「我们会变得更团结」也是这个缘故吧。如今温特夏是请求敌人协助的叛徒,多半已经不认为自己是圣库尔泽骑士团的一员了。「黎明枢机阁下。」温特夏看著我,眼神清澈得令人起敬。「到时还请你全力以赴,千万不要客气。我们也会全力抵抗,维护自己的立场。我的部下现在觉得脚下就像沙地一样不稳,且天空灰暗,认不清方向。但是只要敌人出现,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他们就团结得起来,能在这场风暴中互相照应。」即使背后是一场骗局,也比四分五裂好多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战斗了,我由衷地感谢你。」那直爽的笑容令人痛心。日期,就订在后天。除非国王反对,而海兰已经表示机会很低。「后天啊……」临别之际,温特夏忽然低语。「不方便吗?」温特夏连忙摇头回答海兰:「不,其实我们前往王国时,已经另派使者替我们找栖身之所,毕竟这座大教堂不一定会接纳我们。可是到了今天,还有一个没回来。」「这……实在令人担心。且让我我立刻派人替你找吧。」「可是这──」没等温特夏说完,与我面面相觑的缪里先插嘴了。「他叫罗兹吗?」温特夏诧异地看过去。「我们去布琅德大修道院的路上有遇到他。虽然走得摇摇晃晃还一头摔进泥坑里,最后还是到了。」听他摔进泥坑,温特夏都摀起了眼睛。从这样替他难为情的动作看来,他们感情似乎不错。「以骑士来说,这样还真是丢人……不过向前倒下这点,倒是满像他的。」温特夏笑著叹息。「这个见习骑士非常重视骑士道,连我都要惭愧了呢。要是出战时他能在队上,心里一定会很踏实。」他的语气就像提起孙子一样。我与骑士团的这场答辩,无疑是会留志劳兹本编年史的大事,还说不定会成为骑士们重出舞台的契机。要是罗兹赶不回来,未免也太可怜。「我派快马去接他吧,不知道能否赶得上就是了。」「这、唔、嗯……为这种小事烦劳殿下,实在太丢人了……」「别这么说。」海兰像是被温特夏照顾属下的态度所打动。骑士入团时,定会先加入骑士修道会,誓言愿意为彼此奉献生命。人说这情感堪比亲情,而我也在此刻感到那绝不夸张。为了让他们能够继续维护这样的感情,我得多加把劲才行。然而,每当想到温特夏是否能留在这样的愿景里,我就觉得有条黑蛇爬进我胸膛,缠住心脏一口咬下去那般心痛。尽管如此,我也不能白费骑士的决心,必须站稳双腿。随后温特夏离开房间,加入其他骑士的行列,我们和亚基涅打点过当天程序后就离开教堂。劳兹本今天依然是那么热闹,那么和平。「大哥哥。」往宅邸走的路上,缪里扯住我的袖子。「可以买点好吃的回〔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
第五卷 第五幕(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