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蜷缩在你怀裡安睡(1 / 2)

蓝颜·红颜 安宁 3321 字 3个月前

亲爱的锦:

如果你看到了上一封信,一定记得忽略我那个无理的请求,也不要因为我说过的一些让你伤心的话,而影响了自己的工作。我忘记了你是如此忙碌的一个男人。你要天南海北地走,为了你的女儿,你的妻子,你的母亲,你的姐妹。这样多的女人,需要你,倚靠着你,将你当成她们温暖的一面墙壁,或者顶天立地的一株白杨。所以,你要好好的,不能够生气,不能够急躁。我与她们相比,已经足够地独立,你尽可以将我当成一株野生的草,或者花,没有名字,但却有旺盛热烈的生命。冬天来了,过不了许久,枯萎的茎叶里,又可以冒出一丛水一样活泼的绿意。

这一段时间有许多琐碎的事情,乱七八糟的,像我许久没有整理的阁楼。如果你进来,在几乎无法插脚落地的房间里,一定会朝我发一通脾气,而我,则照例嬉皮笑脸地看着你,或许,还会偷偷地将手绕到你的背后去,而后潜入你的衣服,落在你腋窝处四通八达的笑神经上,只需稍稍一动,便能让你笑得透不过气来,并抱着我,滚落到床上去。

锦,我想抱抱你,像以前在我租住的小屋里,你曾那样紧紧地拥抱着我一样。

或者,吻吻我,疯狂地吻我,像将要我吃掉一样地吻。

锦,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想和你做|爱了。

我疯狂地想念着你,连同你的身体。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因为连日来的太过疲惫,还是这讨厌的上海的阴冷潮湿的天气,或者,像你说的,我从一个纯真的女孩,突然成为一个发|情了的嚎叫的小豹子,小母狗,小野猫,小妓|女。

锦,我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我们第一次做|爱时的每一个细节,小到你身体上一根根毛发的颤动,你抵达高潮时喊叫的分贝,窗户上一只嘤嘤叫着的小飞虫,洗手间里因为漏水而滴滴嗒嗒响着的水管,蓝天下清脆的鸽哨声。所有与做|爱有关的一切,之前之后的每分每秒,我都一清二楚地记得。

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距离第一次相识,只隔了4天。在这四天里,锦,你做了什么呢?我曾经缠着你告诉我,你却始终笑而不答。我耍赖,一次次逼迫你,你便不怀好意地眯眼一笑,又摸摸我凌乱的头发,说,小妖精,在这4天里,我只想,只想让你在我身体下,呼天抢地地喊叫,像一只暗夜里发|情的野猫。我总是一边羞涩地啊啊大叫着追赶着打你,一边却想再一次让你疯狂地要我。

那么,锦,现在让我详细地告诉你,我在这4天里,所做的那些也从不肯真实地袒露给你的事情。

第一天,也就是我从地铁里出来后,我只顾得傻乎乎地走,又一路上想着你爽朗的大笑,想着你眉宇里那股让人瞬间安静的迷人的力量,便走过了公交站牌,并因为分不清东西南北,而在汽车呼啸穿梭的马路上,迷失了方向。

我索性沿着街旁的小店一家家逛下去。那是一条路旁植满垂柳的街道,柳絮在人的脚下,旋转着一路小跑,像是海上一股股白色的漩涡,要将我卷进去了。我的裙子上,碎发间,也落满了这样可爱的白色羽毛。

这是春天裏的雪。

我记得以前自己是不喜欢这些飞絮的,只觉得沾在身上,烦烦的去也去不掉,但却因为有了你,它们在我的心裏,便有了别样的风情。我还给它们起了好玩的名字,小可爱,小飞虫,小精灵,小尤物,喔,就像你给我起过的无数个缤纷多姿的绰号一样。

而且,我此后就真的养成了在翻飞的柳絮里散步行走的习惯,痼疾似的,改也改不掉。

我漫不经心地逛了许多的店,茶器行,饰品吧,华衣阁,琳琅馆。若在以前,我满脑子里想的,一定是给自己添置一件春天的衣裙,或者靴子,包包,手链,但这一次,我却只想送你一件东西。

是的,锦,我就想送你一件礼物,特别的礼物。

这用黎落落的话来说,是多么没有出息。

一个女孩子,刚刚认识一个男人,就想着要买礼物给他,而且还为此逛到天色暗黑,差一点,就找不到回去的路。

而我宿舍的女孩子们,她们常常就朝我炫耀,今天又收到哪个男人送的多么贵重的礼物。她们贪恋于那些银光闪烁的首饰、衣服,似乎,男人投入的金钱越多,她们付出的越少,就越能证明自己不断上升的价值。

可是,锦,那不是爱吧。那只是爱情滋生出来的副产品,犹如皮屑之于头发,或者指甲之于手指,再或,阑尾之于身体。

但我,只想要柔顺的头发,洁净的指甲,还有健康的身体。

我爱你,锦,那么,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并毫不介意究竟是谁请谁吃了饭,谁又给谁,送了昂贵的礼物。

尽管,我从来都送不起你昂贵的礼物。我只能买那些精巧的、独特的、可以让你永久珍藏的东西给你。而且,为此,我还要熬夜,接一些毫不喜欢的广告设计,加班加点地做。

我最终选择了一件冰瓷贮茶罐。上面有粉青色的天然裂纹,那样细密的走势,犹如人掌心裏的秘密,你永远都无法清晰地预知。

但我却可以预知,你一定会喜欢这件礼物。我一眼看到它摆放在茶器行枚红色的丝绒台布上,就立刻打算将它买来送你。

人人都喜欢完美无缺的瓷器,但偏偏这冰瓷,将碎裂挣扎时的疼痛,用人工永远无法控制的冰裂纹,绽放给所有人看。就像,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的爱情。

锦,你果然是喜欢的。你说回家要用它盛放最喜欢的普洱茶,而且,就将它摆在书桌上。我看着你的笑容,觉得自己变成了冰瓷上那朵手绘的莲花,依偎在你的衣兜里,随你回家。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穿越了时空隧道,变成宋代的一件冰瓷,落入民间,恰好,遇到了你。当你用手轻抚着我身上层层冰一样重叠的裂纹时,从我青色的纹路上,竟然渗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我在第二天将这个梦打电话讲给黎落落听,她当即一语中的,说,我肯定是爱上了你。我的脸羞得通红,幸好她隔着长长的电话线,看不到。我也只含糊一句“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便转移了话题。但是要挂的时候,黎落落还是“警告”我说,千万别被熟男给拐骗了去,你若喜欢他的智慧,不如嫁给全知全能的百度或者Google。

黎落落的这句话,对我并没有起到什么劝诫作用,倒是她提起百度Google,立刻提醒了我。我很快地打开电脑,去百度上Google你的资料。我输入苏锦安三个字,百度百科里便有你的资料,但我对一本正经的个人简介并不感兴趣。我喜欢搜索你买过的书,你听过的歌,你去过的网站,你留下的隻言词组,你写过的文字,你交过的朋友,你职业的变迁。

锦,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小时,我便将你在网上网下所行走过的足迹,了解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你在一年前刚刚来到北京,之前你于泰山脚下的一家报社做到社长,生活安定而富足,但不知你是厌倦了山城的一层不变的生活,还是想要更高地挑战自己,你很快地辞职来到了北京,并在几家大的人才网站投过简历之后,最终被京城一家有名的报社聘用。但也只是聘用,所有你在山城能够轻而易举得到的优越条件,在人才济济的北京,都没有。

我还通过你博客上好友的链接,知道了你与几个博友,联系紧密。其中一个,是易经研究的大师,据称对命理学有很高的预测水准。你还去听过他的讲座。锦,你也相信命运么?或者,你是在历经了如许多的艰难之后,开始觉出生活的烦恼而无法真正地解脱,所以才求助于不可知的命运?就像我和身边的女孩子,所信奉的西方的星座一样?

哦,我还查到了你与一个长相妖娆成熟的女子,有某种暧昧的言语的来往。这个叫伊索拉的女子,将自己最性感的照片,放在博客上招摇卖弄,犹如一个发了情的妓|女,在搔首弄姿地勾引皮条客。

喔,锦,你一定特别讨厌我这样刻薄。可是,我的确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我讨厌她眼睛里那种强烈的霸占什么东西的欲望,讨厌她故作的清纯,明明已经30多岁快要枯萎,还假装如花少女,哦,不,是假装处女。知道现在很多女人喜欢在博客上勾引男人,像在卧室里欲拒还迎,或者用带蕾丝花边的透明胸衣引诱男人将其撕光脱净,但我还是在看到这样一个女人链接在你的博客上,觉得有被窥了隐私般的羞耻。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将这个女人博客里上千条留言全都仔细地看完。然后,我将你留下的那三条复制下来,放到一个单独的文档里,就像一个捉奸的女人,恶狠狠地将寻找到的罪证收集起来;或者一个办案很久的警察,终于查到了罪犯的蛛丝马迹。

你的第一次留言,是在一年前的初夏。这个风骚的伊索拉将一张在海边穿泳衣的照片放在了博客上。你和很多个讨好谄媚的男人一样,跟风跟帖,说,可以认识一下么?

喔,这女人是被男人宠坏了的,当然没有理你。你的博客,荒草丛生。你那么忙,根本无暇关注这片田地,自然也吸引不来她的靠近。

但是一个月后,你的第二条留言,就有了熟络的语气,说,最近还好吧?

然后,便是不久之后,你几乎是兴奋地告诉伊索拉,你从山城到了北京,并打算以后在北京安家定居了。你没有说更多的话,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在Q或者MSN上早已经打得火热,但我还是从这句话里,猜出了你曾经有过的某些隐隐的期盼,犹如一个乘坐长途火车出行的男人,渴盼一场芬芳无比的艳遇。

锦,当我反反覆复地看着这样三句暗含深意的话,我对你的好感,转而变成了强烈的厌恶。我开始恨你,恨你将自己等同于那些见色眼开的男人,恨你的品味竟是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高,不过是在一个会小情小调咿咿呀呀地写些矫情文字的漂亮女人面前,便失去了一个男人阔步昂首走路的风度与姿态。

这之后的两天,我一直在这种讨厌你也讨厌自己的情绪中,无法逃离。宿舍里其他5个女生,要么约会,要么泡图书馆,要么出去自己租房住,没有人理我。她们也不知道我心底疯长的秘密。我只是懒懒地躺在床上,拉上窗帘,又打开橘红色的台灯,在刻意营造的慵懒气氛里,翻看一本美国插画家“黑暗大师”Brom的作品集。我怀疑这个总是离不开怪兽形象的黑暗大师,一直都在跟自己的灵魂纠结斗争。那些可怖的鬼怪一路纠缠着他,让他沉迷其中无法摆脱。就像我心底有一个暴力的野兽,在我最温柔的地方,肆意地撕扯、吼叫。

现在,这个野兽又开始袭击了我,让我在过往里无法抽离。我甘愿陷入其中,遭受它的种种蹂躏,击打,嘲弄,烧灼。

锦,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我如此地讨厌着你,却又孜孜不倦地想要知道与你有关的一切?甚至连你博客里唯一一张照片上所穿的衬衣,都想知道是什么牌子、来自于哪里?谁为你买的?有没有清香的洗衣粉的味道?在蓝天下晾晒的时候会不会扑啦啦地响?

你的手机号码我早已经倒背如流,但我将手机翻看了无数次,还是没有勇气给你发一个短信。有好几次,我已经将你的号码快要拨打出去了,又很快地挂断,并将手机甩到了一边去。

这样的煎熬,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被你一条简洁又霸道的短信给平息了。你说,上次提及的我们大厦附近的那家米线馆,10点半过来吃吧,坐二号线地铁东直门下,A口出,我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