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砍掉了妈妈的腿骨,一下子。
妈妈疼得呼救,小孩捂住了妈妈的嘴。
直到血流尽,直到妈妈不再挣扎。
他剥了妈妈的皮,吃了妈妈的肉。
熬过了那个冬天。
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开了春,趁着大大雪白的月亮头,他悄悄把骨头背到了山中。
第二天,妈妈就开始敲门。
一直敲啊瞧,敲到今年的腊月。
他从人皮被褥中睁开眼,就看见妈妈的笑。
诡异的从白骨中映出的笑。
他疯了一样逃了出去,呼哧呼哧喘着气,那天的雪地中,立着那个孤零零的小孩。
小孩走得很慢很慢,四周的人也都被雪湮没,仿佛只剩下这个小孩。
这小孩既像小时候的他,那个为了生卑鄙无耻的他,又似乎挂着妈妈的魂,带着孤独和挑衅。
他一定是恶鬼。
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他,再也不用看见妈妈,看见那个被他吃了的妈妈。
他挟着小孩,疯了一样把他掼靠到了临街人家的墙上,一定要杀了他,灭了他的根。
用那只大手狠狠一拽,孩子的脸一瞬间变得扭曲,眼睛瞪得大大的,尖锐的爆炸的痛苦还没呼喊出口,如妈妈一样,他捂住了他的嘴。
流着泪掐着小孩的脖子,妈妈呀妈妈,你安息吧。
孩子死前的眼中,有这世间最深的牵挂。
从没想过别人的妈妈,也会因此而绝望地死去。
每个孩子,都是妈妈的命。
过年时,豆沙又掀开了那本老旧的笔记。
上面是那个做了罪人,冷血残忍的人曾写过的话。他的结局早已注定,豆沙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甘心。
“我总以为自己知道结局。事实上我不知道,无论结局如何,无论我是否猜到哪个模样,猜到哪种程度,我都不知道。未来是过去种种历历在目的延续,但是我扩大的人性和我看轻的人性总会提示,安分些,未知没有坏处。
“很多悲剧的发生放在现在本是不必或是不会,因为大家的日子都过好了。可是在不能喘息的日子里,在失望的时候总会想,这世上的人可真自私啊。这人世,可真吵闹。寂寞的时候如此寂寞,喧嚣的时候又如此吵闹。世上既无两只相同的黄鹂,也一定没有齐心而行的灵魂。而那个人,一直站在距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我想离他近点,似乎,光明也会随他而至。
“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光明,谁都不能放弃,那些被局促的空间压榨的正义,尤其,在黑白并不清晰的时候,一定要有一个人,他知道正义的模样。”
豆沙合上笔记,年夜饭摆了满满一桌,不多会儿,小山带着宋唯来了。
又不多会儿,爸爸回来了。
宋唯看见小山的爸爸,惊诧地半天才回过魂儿:“唐书记?您,您和唐小山?”
唐富明淡淡点了头,也有了点笑意:“你是个好孩子。只当在自己家,好好过年。去和小豆沙说会儿话,我跟小山去去就来。”
小山跟在唐富明身后,看着宋唯难以置信的表情,悄悄地拉下眼睑,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