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退兵的消息已然得到了证实,但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杀一个回马枪。而且刘曜、刘粲两虎相争,虽然肯定会削弱胡汉国的实力,但就怕太快分出胜负来,到时候胜者肯定还会率兵前来攻打长安。
再者说了,就长安目前的状况,你就算给他们一两年的和平时期,恐怕也恢复不过来啊!
因此梁芬就责备裴该,说你别说笑话,你既然来了,怎能毫无建树就走呢?裴该急忙拱手道:“梁公教训得是,是该言辞不当……”随即话题一转:“因在该看来,今关中各郡国皆自行其事,而麴公虽为大都督,却屡次为胡寇所败,则该虽入关,何以自处啊?
“若留镇长安,长安暂时无警,徒费粮秣而已;若欲固关中之守,则实不愿受麴大将军所制——该自兴军以来,每战必胜,攻无不克……”当然这话里是有水分的,但可以说除了最初的蒋集岗一战外,徐州军确实再没有遭受过太大的挫折——“若麴大将军以乱命驱策该,则恐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索綝心说你个小年轻有啥盛名可言了?忍不住插嘴道:“从来无必胜之战,无常胜之将,麴恭克亦曾两败刘曜,又岂能因偶尔挫折而轻觑之?”
裴该笑笑:“战无必胜,则先避之,候吾可胜,乃进取之;将无常胜,然虽遇挫而不损其势,败而能整,始为名将也——麴公可能当此言否?不若索公,建兴元年受命应援麴公,败呼延莫,二年再退赵染,何尝有败绩?麴公前后敌对刘曜,唯两场胜战,皆仰索公之助也,安得贪功为己有?”
索綝听了这话,不自禁地就把脑袋给扬起来了,就听裴该接下去说:“是故该不明白,何不召还麴公,而使索公出而御敌?若索公为帅,该愿驰驱马前,以为前锋!”
索綝心说我也想啊!每每听到前线的败报,我就心裏起急,但问题我和麴允若是交换一下,他不但立刻就能掌控了朝政,而且说不定一转眼,还会把天子送到上邽去……到时候我又何以自处?于是敷衍道:“綝受天子诏为宫城都督,不便远离长安。”
“既如此,洛阳已复,何不归天子于故都?”
索綝心说我就怕这个……他和麴允手下都是关西兵马,一旦脱离故土,就怕不好掌握;再者说了,倘若河南没有足够强大的势力还则罢了,如今祖逖收复了河南,肯定已经密植根基,到时候一旦天子返归洛中,祖逖肯定会压到自己头上去。我是想把祖逖收为“守户之犬”的,怎么能接受走狗端居上首,我倒要朝它行礼呢?!
“昔刘曜破洛,闻将宫室皆焚为灰烬,则天子若归,居于何处?”
“该行前,已与祖士稚商议过,即刻修复洛阳宫室,以待天子之归。”
“洛阳非长安可比,城池宽阔,宫室雄伟,不知多久能够整修完成?”
“期以一岁可也。”
索綝撇嘴一笑:“我看未必。河南残破,户口流散,劳役不足,钱粮不继,即三年亦未必能够修复洛阳——且待宫室、城防皆完后,再议归都之事不迟!”
他这反应,本也在裴该意料之中,当即笑笑:“如此,该请荷营建之担,归洛修宫。”
索綝说也无不可——“然关中不可不固其势,以防胡寇再来——命祖士稚率兵入关,替换裴公可也。”
裴该一摊手:“即祖士稚来,亦如该前所言,若守城则徒耗粮秣,欲固关中则必奉麴公之命——该即不愿,况祖士稚乎?”
他就咬定了麴允这人不能打——倒也是事实——所以无论我还是祖逖,全都不服他,不可能在他麾下作战。反正麴允不再眼前,随便裴该怎么编排,想必索綝和梁芬也是不会光火的。开玩笑,索綝若是在意麴允,两人能够同心一意,关中肯定就不会是如今这般懊糟局面啦!
“二位,二位,”梁芬赶紧摆手,阻止裴、索二人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下去,随即他就问裴该,“若欲挽留裴公,以实关中之防,裴公有何需求,但可明言无妨。”
裴该心说这才对嘛,你们总是问不到点儿上,我一肚子话都不好意思明摆出来,当即笑笑:“该有上中下三策,还请二公斟酌。”
他说上策是——“召还麴公,使实长安之防,而以该都督雍州军事,北御胡寇!”
索綝摇摇头:“不可……且麴恭克必不受命。”你以为我不想把麴允召回来,换个能打的人上去吗?除非我交卸录尚书的头衔,让他来当这个家,否则他傻啊,岂肯交卸兵权?
梁芬问道:“中策如何?”
裴该道:“安定、新平、扶风、始平四郡国,各拥兵马,逡巡不进,且不输贡赋久矣,请皆罢其守相,聚集兵马,我与麴公分道御胡!”
索綝轻轻叹了口气,态度竟然变得温和了一些:“裴公所言,实为至论,然而……不易行也。安定太守焦嵩、新平太守竺恢、扶风相竺爽、始平相杨像,皆昔麴恭克请加征镇号,甚至于侍中、常侍衔者,乃各骄横,不从朝命。且若罢之,麴恭克必不肯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