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会第一天,人出奇的多。我跟在林凤眠后面,眼花缭乱地转悠,屁颠儿屁颠儿地要了不少免费的手提袋,林凤眠见我像逛超市一样兴奋,不禁大为神伤,叹气不已。
拐过一个弯,便是许品鑫公司的摊位,德隆居然也在派发赠品,印满美人头的鼠标垫看得我想流口水,偏偏林凤眠的脸自从看到许品鑫以后就一副高深莫测,使我鼓不起勇气去他们那里排队领赠品。
“程宝珠,你不要到处乱跑乱撞,这些赠品,你回公司,我让仓库给你一打。”
我的眼神流离在边边上会闪光的鼠标垫上,边眼巴巴地看边点头,垂涎三尺的样子让林凤眠啼笑皆非。
“为什么要回公司?现在我就可以给宝珠一打。”许品鑫从身后不知某处挤到了我的身后,伸出手,悬空夹了个赠品,对我微微一笑。
我才不要呢,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美人笑,现在林凤眠的脸僵得就跟平面图一样了,为了这个破鼠标垫,难道要我对着木美人三天?
我摇头,并不接夹在许品鑫指缝中的鼠标垫。
林凤眠的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接过鼠标垫道:“宝珠,许总的心意,不能拂。”
许品鑫也不恼,笑嘻嘻地拍拍我的头,一副宽容至极的模样:“宝珠,中午一起吃饭?林经理也来?”他黑亮闪闪的眼珠转啊转,最后落在了林凤眠的身上。
“我不去,宝珠也不去,中午,我们还要拜访客户。”林凤眠的语气冷飕飕的,谈不上礼貌,更谈不上心平气和。
许品鑫微微一笑,眼睛转向我,我木然以对,哈,上级领导讲话,助理不该插话。
“程宝珠?”林凤眠斜过脸,似笑非笑地看我,一副你不点头,就有你好瞧的神色。
我跟着点头,表情狗腿子无比,不能搞僵气氛,我只有三天,总要找个机会跟林凤眠表白,过了这村儿,我怕连勇气都提不上了。
“对,我要紧密地团结在林经理的身边。”我左移一小步,握紧拳头,无比严肃地宣誓道,“以林经理为中心,大力发展业务能力……”
林凤眠的眼睛满是笑意,将卷在手里的资料举了举,轻轻打在了我的头上,笑道:“不错,觉悟有所提高。”
我眼睛溜过许品鑫,他仍然微笑满面,似乎对我和林凤眠的对话毫无芥蒂,但是,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微微的失落和自嘲。
“来日方长,我和宝珠,终归会有所交集。”许品鑫抱臂,斜倚展台,对我凝目,表情有了一瞬的严肃,“程宝珠,许多事情,有的时候讲究的是水到渠成,为何不会把握属于自己的?”
我愣了愣,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偏转了脸去。
他摇摇头,恢复了嬉笑的神情,对着我和林凤眠摆摆手,潇洒却又玩世不恭地说:“有空再会!宝珠的行李,我晚上送去酒店,我先去吃饭……”看样子,他是真的饿了,走得飞快,一会便没入人群,不见了。
我和林凤眠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却又都很快地移开,他的睫毛微微抖动,半盖在眼眸上,我看不清他的情绪,但是我明白,许品鑫的话或多或少,都给我和林凤眠之间带来了涟漪,他的心裏,绝对也不平静。
“程宝珠……”
旁边的人群闹哄哄的,我侧着耳朵才发现,林凤眠在低低地唤我。
“什么——”我扬声,声音太杂,不高点声儿我听不到他说些什么。
“我好像……”他歪着头,表情无比困惑,他的话给周围的声音盖了大半,我极力地去听却依旧没有办法听得很清楚。
“林凤眠,你说什么?”我只能再问。
我的心脏怦怦地跳,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他那半句话,于我,非常重要。
他抬起眼,长长地叹口气,眼睛盯着我足足三分钟,突然一笑,用充满无奈和失落的口气说:“没有什么,我说,程宝珠,中午,不需要拜访客户,一起吃饭。”
不是这句,绝对不是,我咬着嘴唇,漫天遍野的失落向我铺盖而来,揪得我的心酸酸的,十分委屈,林凤眠,你是个懦夫,你刚刚说的不是这个!
其实,我有听到,只是不敢相信。
你说,宝珠……我好像,对你有了点儿感觉。
中午吃饭,地方选在了扬州的共和春,我和林凤眠彼此谦让,和谐有序地各自点了个套餐,等到上餐时,两个人彻底崩溃,一个套餐六只碗,两个套餐十二只碗,汤汤水水,颜色多变……一共上了十二碗形态各异的馄饨。
“程宝珠,你说你来过这裏?!”林凤眠皱眉,勺子对着一桌子汤水,犹豫不决。
“嗯,六岁来过。”我低头呼拉呼拉地喝汤,开始吃馄饨。我喜欢扬州的馄饨,皮薄肉馅多,汤水好过南京的水馄饨,最起码酱油舍得洒。
“这就是你推荐的套餐?!”林凤眠看我吃得呼拉呼拉,不可思议地问,“馄饨裏面放酱油,能好吃么?”
我继续喝酱油汤,用勺子舀了个馄饨,吹了吹递了过去:“林凤眠,不错的,吃吃看?”
他微微一愣,看看我,再看看我的勺子,极为迟缓地低下头,红而薄的嘴唇一下子含住馄饨,稍稍用力抿了一口,小梨窝闪了闪,突然,惊讶地抬头,对我极为开心地一笑:“宝珠,这样馄饨果然很好吃。”
我释然,吐出口气,骄傲地说:“林凤眠,你要相信我的个人品位,美食这方面,我是无敌的。”我边说边咽下勺子里林凤眠咬了半个的馄饨。
动作无比自然,仿佛替他吃了千百次的剩食。
“程宝珠?!”
“嗯?什么事?”我用舌头探探刚舀起的馄饨,好烫。
“刚刚那只馄饨我咬过。”林凤眠头也不抬,语气微带促狭。
嗯?我无意识地将勺子放到嘴巴里,被林凤眠一刺|激,馄饨整个吞了下去,嚼也没有来得及嚼。
“咳咳咳……”我用力地拍胸,馄饨滚烫滚烫的,梗在了我的脖子中间,上不来,下不去,呛得我泪水鼻涕一起流。
“怎么这么不小心?”林凤眠隔着整个桌子,倾过身来,替我拍背,我咳得山崩地裂,索性扒住他的手臂喘气。
“程宝珠,你不要急,要不我这六碗也给你,怎么吃得跟小孩子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好不容易平息下咳嗽,从喉咙里挤出丝丝声音:“林凤眠,你要是不乱说话,我怎么会呛住?”
我猛地抬起头。谁来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情形?诡异得很,我的脸跟林凤眠的紧紧对在了一起,因为贴近,看得到他的眼眸,黑而幽深,带着一丝迷茫。
他明显不自在,身子微微动了动,准备撤身坐回去。
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有所行动,继续近距离瞪视他的眼眸,神啊,给我点儿勇气,现在表白算了。
他的睫毛抖了抖,怯怯地半掩着黑眸,我咽了咽口水,准备开口表白。
“林凤眠,我有事情要说。”
他沉默着,我的手抓得更重。他看着我,眼眸出奇地亮,黑闪闪的,像荡在水中的黑水晶。
“那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我心裏忐忑,估计眼神一定够狰狞,因为林凤眠的身子仿佛在微微颤抖。
“程宝珠,如果不介意,我想先坐下,这个姿势,我腰椎劳损得厉害。”他故作淡定地开口,语气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
我松开手,偷偷地喘了口气,眼角瞄过去,正好看到林凤眠也偷偷松了口气。
“有什么事,说吧。”
“那个,林凤眠……”我喜欢你,我瞪着林凤眠,心裏在呐喊,嘴巴却有千斤重。
说还是不说?我的心脏像正在浇柏油的光路坯,火辣辣地抽动,一阵窒息,炙热并抽搐。
“程宝珠?你说不说?”林凤眠斜过眼,碎碎的刘海滑过额角,让我的心跳失律了好一阵。
算了,死就死了,表白吧,时间无多!
我咳嗽两声,张开嘴……
“程宝珠,你们居然还知道到这裏来吃午饭?这裏可是扬州的土品牌啊。”
我转过脸,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怎么又是你啊,许品鑫!许总同志,在我咽下二十口口水、忍着心脏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正打算表白的时候,你老怎么又出现了?我简直欲哭无泪了。
“宝珠,想我吗?”他满脸带笑,眼睛里都是光彩,神采飞扬得可以做超男,“隔了……”他抬起手表,看了下时间,“将近一个半小时后,我感觉我们分开了一个世纪。”
我索性不讲话了,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头,吃着桌上的馄饨。
“林经理,不介意我坐下?”
林凤眠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已经坐下了么?”眼睛里却是冰凉冰凉的,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
“程宝珠,我不吃了,我先回会展中心,你吃完了,自己来。”最后,林凤眠索性推开桌子,站了起来说,“到了打我的手机。”
我呆若木鸡,多好的机会,这么温馨的气氛,居然就这样给溜走了。
“宝珠,要不再来点儿什么?”许品鑫侧过脸,替我将耳边的碎发顺到耳朵后面,眼睛温柔得可以滴水。
“要。”我突然直起腰,用勺子敲敲碗,“再来五六份套餐!打包!”
妈的,吃死我算了,最好吃酱油中毒。
我咬住馄饨,悲壮万分。
展会五点半结束,会展旁边是扬州富有盛名的小红桥,配着绿波盈盈的瘦西湖,煞是好看。我眼睛瞟了又瞟,林凤眠见我流连忘返,索性拉了我在小红桥旁边的饭店要了两份扬州炒饭。
窗外是婀娜的柳枝,随风柔软地打在湖面上,无比静谧,神奇地将隔壁展会的喧闹隔离开来。我边咬着勺子,边偷看林凤眠,他正入神地看着窗外的柳枝,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满脸沉思状,别有风韵。
不如,现在就说了吧!翠丝给过经验,表白的最好时机,就是在景色迷人人放松时进行。
我搁下勺子,咳了咳,林凤眠从窗口收回了眼睛,看了我一眼,突然怔住,伸出只指头对着我的脸,欲言又止。
“林凤眠,我有话说。”我的牙齿用力地咬着勺子,勺子柄差点给我咬断。
“嗯?”他收起手指,眼睛乌亮,向我看来,闪亮的眼神中甚至有着某些期盼的意味。
我举起手边的塑料杯,一口饮尽,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在沸腾。
“程宝珠,你还好么?”林凤眠的眉头高高挑起,眼睛里有着些许戏谑,顺手推过他的塑料杯说道,“我估计你在缺水,你的脸非常红。”
我伸手去摸脸,脸上火辣辣,带着些许痒。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宝珠,回宾馆吧,我看你是花粉过敏,脸开始肿了。”
没有花,哪有花?难道是因为快要接近我的表白,而使你心慌,林凤眠,你在心慌?
我啪一声拍下桌子,跳了起来说:“林凤眠,哪里有花,哪里有花粉过敏,你不要打岔,我有话说。”
被我大声一喝,整个饭店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都盯在了我的身上,我将头转了一圈,颇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林凤眠伸手摸了摸鼻子,掩去了微微上扬的唇角,道:“程宝珠,这裏是没有花,可是,这裏到处飘的是柳絮。”
他不说还好,给他一提醒,我的脸皮一跳一跳地胀痒,我伸头对着玻璃窗看去,好大一张猪脸!我眼睛肿得都眯成了一条细缝,这种状况,怎么让我心无旁骛地表白?算了,还有两天一夜,再找机会吧。
我重重叹了口气,跟着林凤眠出了饭店。
夕阳夕下,将走在我身边的林凤眠笼罩在一片柔和而金红的光晕里,越发俊逸。我在心裏暗暗地长叹口气,一瞬间,自卑感又重新袭来,将我的心整个包裹起来。于是,再也没有了表白的勇气,我长叹出声,手无意识地挠着自己的猪头,万分沮丧。
“不要乱挠。”林凤眠左跨一步,将我围在了胸前,抓住了我挠得正欢的两只手,无可奈何道,“程宝珠,会感染细菌。”
淡淡的薄荷味儿混和着暖暖的体温,从我身后阵阵传来,我不禁恍惚了,忍不住问他:“林凤眠,你对每个助理都这么用心么?”
他微微一愣,缓缓松开我的手,有些不自然,对我笑笑,道:“也不是,只不过你是最笨的一个,你难道不知道,世人喜欢包容弱小?”
我不禁哑然,心一沉,犹如数千根牛毛尖细的针此起彼落地插入心脏,失落而刺痛,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因为我的蠢笨?程宝珠啊程宝珠,你又在想些什么,又在自作多情些什么?
于是,我不再说话,跟着林凤眠默默地走着。扬州的夜晚,娟秀而灵动,华灯初上,四处都拢在淡淡橘色的光晕之中,空气中洋溢着甜蜜的味道,到处都有年轻的情侣手拉着手逛街,一对对从我们身旁走过。
有好几次,我都停下来,呆呆地看着,异乡的夜晚,身边是苦恋着的人,想说又说不出口的爱,使我的心莫名其妙地低落起来。
林凤眠越走越慢,最终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微微迟疑,终于伸出只手,牢牢握住了我。
他的手指修长,有点凉,手心裏微微沁出了汗,我用力地回握,立刻开心了起来,忍不住心花怒放地朝他龇牙咧嘴地笑着,他迅速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啼笑皆非。
“两个男人手牵手,不要脸啊!”
我仍然陶醉中,并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林凤眠微微瞥眼,满脸不屑一顾。
“长得一表人才,非要做这个……”
这次我彻底反应过来,一直跟在后面的大娘同志,嘴裏念叨的是我!
我一下子转身,用手推推胸,好不容易推出个小土坡,嚣张地大叫:“老子是个女的,看看看,这就是证明。”
手环手的两个老大娘对着我吐了口口水,嗓门大得震破我的耳膜道:“作死哦,好好的男人,居然去隆胸,恶心死了……”
冷风一阵,刮过我尚且撑在胸前的手,我欲哭无泪。霓虹灯下,林凤眠笑得两眼弯弯,两只小梨窝深深地现了出来,我从来没有看过笑得如此甜蜜而开心的林凤眠,好像放下了包袱,整个人都轻松无比。
算了,牡丹花下耻,变态也甘心!我程宝珠猥琐一次为蓝颜又有何不可?索性,我也扯高嗓门,跟他大笑,扬州的街头,吵杂的声音混合着我和林凤眠的笑声,居然让我也沉醉过去。
三十分钟的路程,我们却走了足足一个小时,两个人的手都握出了汗,黏黏的,湿湿的,却又紧紧地握在一起,远远看到宾馆的霓虹灯,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恨不得转身再和林凤眠重新走一次。
“宝珠,终于等到你了。”霓虹灯下,许品鑫一脸疲倦,看见我和林凤眠手牵着手,笑得有些勉强。
林凤眠轻轻松开我的手,微微一笑,低声对我道:“我在四零四,你的房间是三零四,钥匙服务台拿,明天早晨七点半,服务台等你。”
说完,也不和许品鑫打招呼,径自进了宾馆的大门。
我长叹口气,接过许品鑫手中的行李,垂头丧气道:“许总,上去坐坐。”其实我的意思是,许总同志,天色已晚了,你回去吧。
事实证明,许品鑫这厮百分之百不会察言观色。
“好,在几层,我送你上去。”他顺手取回我手里的行李袋,又继续说,“还有,叫我品鑫,或者,亲爱的。”说罢,眼睛眨了又眨,一副骚包样。
我欲哭无泪,只得做出个请的姿势,领他上了楼。
“这裏不如我那边,宝珠,要不你搬去我的酒店吧。”刚一坐下,许品鑫便皱起了眉,指着床单上的黄渍又是瘪嘴又是叹气地说,“你们华丰也就这么个水准,定来的宾馆,二星都不到!”
我用凉水蘸着毛巾擦了擦肿痒的脸,背着他翻了个白眼,索性当做听不到。
“宝珠,你怎么总是对我不冷不热?我会伤心!”他的嘴扁成了一条线,眼睛睁得很大,故意表现得很哀怨。
这个神情好熟悉。
我一下子愣住,问道:“品鑫,我们以前认识么,我怎么有时觉得你很熟悉?”
他无比哀怨地向我抛了个媚眼,笑嘻嘻道:“认识啊,我们三生之前就定了姻缘。”
我泄气,想跟他好好讲话,真不是个容易的事。
“你和凤眠,有什么瓜葛?”
见我问得直接,他微微一愣,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自然有瓜葛,他有恨我们的理由,我自然也有恨他的理由。”
我注意到了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难道还有旁人?
我在他身旁坐直了身子,刚想深问,他突然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道:“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如果宝珠想我,随时可以打我的手机。”
送他送到电梯口,电梯的门开了合,合了开,他用脚抵住门,表情高深莫测,眸子带光,直视于我,我忍了又忍,终于放肆地打了个哈欠。
“程宝珠,你原来有蛀牙。”他撑着电梯的门,大笑。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爱吃糖,当然少不了蛀牙,我翻翻白眼,略不耐烦地说:“许品鑫,你回不回?电梯这样会给你折腾坏的。”
他歪头对我笑,伸出只手给我:“宝珠,你送我下楼好不好?多陪我一会儿。”
我毫不掩饰地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泪水涟涟地看着他,许品鑫,我好累,能不能不要学三等小言,欲言又止。
“你得给我勇气,让我坦白点儿心声。”他嬉皮笑脸,手直接握住我的手,一把把我拉进电梯。
算了,就当那五万单子的回报,我疲惫地靠在电梯上,看着数字飞快地跳动。
“当……”
电梯抖了又抖,突然停住,数字指向1,久久未动,我看看许品鑫,他也在看我。
“许品鑫,你不要告诉我电梯坏了!”我看着灯还在亮啊!
他无力地点头,说:“可能一会儿灯就会灭……”这话说得真是经验丰富。
果然话音未落,电梯里的灯“嘭”地一声,竟然真的熄灭了。
黑暗之中,我和许品鑫对视无语,果然是三流的宾馆,四流的硬件。
“喂,有没有人,电梯故障。”许品鑫按下警报。
裏面沙沙沙沙,好半天,才听到保安操着扬州式普通话安慰道:“啊,这个电梯经常故障的,放心,每次都困不过三个小时,最多也就困上一天。”
我急了,那个保安持续道:“我去叫人啊,你们就在裏面就地休息休息,我保证,这个……属于有惊无险,当然了,还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吗,如有意外,纯属巧合,哈哈哈哈。”他居然自娱自乐起来,完全体会不了被关的人沮丧的心情。
我彻底折服。
许品鑫突然大笑,靠着电梯,身体抖动不已:“程宝珠,你说,跟着你,世界变得多奇妙,连下个电梯,都会如此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