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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怎么办……”崔氏毕竟是女人,一听到这么大的祸事儿瞬间神经就绷了起来。
那黑色掺了金线绣的凤鸾广袖‘啪’的一声搭在了座椅的扶手上,崔氏的身体向一边颓废的歪着,手撑在头额的太阳穴上,揉着胀痛的穴位……
这可怎么是好……
杜云凤已经被抓了,就很可能让燕王府抢尽先机……
“母后,你别着急——”看崔氏的模样,邑扇的情绪在这也略有点低落,毕竟,这祸是她闯出来的。
这事儿毕竟迟早也是要解决的。
“母后,索性,这人犯不是抓走才一个时辰么……”
突然,邑扇灵光一闪,脸上漏出些欣喜之色,立马上前跟崔氏细声说道。
崔氏头抬起来,见邑扇面有亮色,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
这妮子的意思是。
而邑扇微微一笑。
“杜云凤先在住南边,想必燕王府的人要抓他也是需一番周折的,这刚好才一个时辰,从城南到城北的距离,如果我们现在快马加鞭,说不定能在人犯未到达燕王府之前截住也说不一定。”
崔太后听此,略抬高了头,那金色步摇在头顶垂下的珠花在额前晃了两晃,一手紧抓在扶手上,抬起上身,紧张而又带着一丝期待。
“可能么……”
“绝对有可能,这事儿就先由儿臣出马,有儿臣出面,儿臣是公主,燕王府就算连燕王都得对本宫客客气气,母后切太过担心……”
“邑扇……”
崔太后弱弱的叫了句,面带担心……
而邑扇小脸上却闪过一丝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诡异笑意。
“母后且放心吧……”
说完,盈盈拜倒,恭敬有礼的福了福身……
而看着邑扇从门槛迈开的远去的背影,眼眸里还是隐藏不住的那股浓浓担心。
而邑扇推下才半个时辰,太和宫前面的宫道被扫的干干净净,公主的銮驾和护卫几个人大大方方出了皇宫大门。
这次首先要到的地方城北。
不敢太招摇,免得引起燕王府的注意和防范……
她不知道犯人现在押运到什么地方,但是总归最后会进燕王府的地带,她只要在通往燕王府必经之路的路上等着就是了……
到现在,她还是沐轩国皇朝的公主,她不相信,现在她要带走一个人,燕王府的人敢明里强行留下她。
邑扇从皇宫出来,穿城,一路上繁市闹井,从城南中心直径到城北,燕王府则坐落在城北的最北边。
“郡主,你高兴点,听说王爷已经派人去将当日引你出去的男子抓回来,是不是他出手故意害郡主您,王爷和王妃会给郡主一个完整交代的。”
只从墨容嫣再从床榻上醒来后,琼玉就再没有见墨容嫣笑过。
性情不似以前活泼,连装扮自己都变的懒懒的。
过去的墨容嫣可是明艳亮丽,光芒四射啊。
尽管琼玉现在一直拿好的消息逗她开心,让她宽心,可是墨容嫣始终淡淡的,对她的话根本就不应。
而琼玉现在每每看到这样的慕容嫣,心里总难受的紧……
“王爷,有小道的消息,我们的人犯已经押至王府数里外,可是路上恐怕会遭邑扇公主拦截。”
墨云轩正在书房批阅奏章,突然在城北境内的巡逻卫兵的首领突然进来,两步踩上前来。
而听到话语的墨云轩是略微挑了下眉,宽大的锦袍却淡然落下搁笔的动作,锦袖一拂,扬声——
“邑扇?!”
“是,隔着距离,属下看的清楚,她的腰牌,公主的令牌是真的——”
墨云轩眉略一皱,怎么都不会想到邑扇会亲自过来,略有点诧异。
邑扇就这样来,摆明了目的是杜云凤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太暴露目标了,这么急着要阻止他捉拿杜云凤,难道真的这件事儿跟皇宫里面的几位有牵扯?!邑扇敢这么明目张胆出现在他的地盘上,这说明了这么。
这个小小女子还真是狂妄,她以为,就凭她小小的一个公主身份,还真打算来压从来不惧怕任何势力的燕王—他么。
是他如此之久没有再向人出手他的铁血手段,简直愚蠢狂妄。
当年他能扳倒她的父皇,现在就能轻易拿下她。
又想到当年的墨宜尘,只怕邑扇对他的敌意由来已久,只是她年龄小,这么多年,没把她放在眼底。
一个小小的邑扇就敢这么胆大,肆无忌惮出现在他的地盘上……
对堂堂一个王爷都敢这么无礼放肆,那么如果真的她们对墨容嫣做这件事儿,敢来伤害墨容嫣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爷,我们要怎么办——”
那跪在地上卫都统领抬起头,眼里面满满都是询问……
公主毕竟是公主,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墨云轩还是他一个都统都不敢对她强硬,倒不是怕,只是礼制在那里,会遭人诟病,到时候,那邑扇公主一条以下犯上的罪,这不是给王爷增加麻烦么。
所以,必须要请示一下。
男人抬起的手略顿了一下……
半响,淡淡的声音略带叹息对下面跪着的人说道。
“交给樱儿来吧……”
“啊……”都统领抬眸,眸子里满满的不解和讶异。
而男人怔了怔,吸了一口清凉的气,镇定道“墨欣樱,我觉得不用我出手——”
“可是。王……王爷……”已经年过三十的统领声音有点颤,那两边凸起的脸庞,淡红的肉色微微泛上一层紫色。
“并非属下对花樱郡主的亵渎,她毕竟只有九岁啊……”
九岁?!这句话说的墨云轩完全直起了身子,身体懒懒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是的,才九岁啊,马上快十岁,墨容嫣也就十四岁,皇甫云风十三岁,邑扇也不过十来岁,可是,这些后辈,哪一个看着能让他感觉到他们还是孩子……
似乎是一代比一代气盛……
年轻总是血气方刚……
“这些事儿你不用管,墨欣樱自己就会去在意,去侧院传我的话就行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又愣了一愣,随即单膝起来,拱手“属下遵命——”
而等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微仰在座椅上的墨云轩唇角才勾起一丝淡淡的苦涩笑意。
他这么多年的放手,忍让,要的就是沐轩国的百年繁华平静。
可是,偏偏总有人不让他如意……
难道真的要他放弃权力么……
但是,放手权力就等同于自我牺牲,一旦燕王没有了权力,立马就是一块被人待宰的黏板鱼肉,不仅是他,他的妻儿,都会丢性命……
这个道理,他并非不懂,他一直在权衡着两边的势力的平衡。
可是,往往,树欲静而风不止,这种平衡总是会打破,最后,要被伤及的,还是他最亲的人……
比如,嫣儿……
能在沐轩国掌权那么多年,他墨云轩从来脑袋没有不清醒过,清醒却也无奈……
而片刻之后,有人去后院通报给墨欣樱时,女子坐在秋千架上的恬静模样,放下手中的书,一如既往的发了发神。
墨容嫣现在的精神状态,根本就不适宜见外人。
所以一直在侧院的厢房里养着,就算听到这通报的消息,也只是淡淡的表情不睬。
“驾……驾……”
棕红色的几匹并驾齐驱的骏马,哒哒的马蹄惊扰了两边市集的民众,随着马蹄的踏入众人纷纷朝街道两边退开……
带头的是两位将军模样人,而后面的囚车,枷锁带着的是一位穿了素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虽被押在囚车里,头上的束起的发却不凌乱,两边看热闹的人们,却看得明白这是个俊美的青年男子。
脸庞隽秀,五官生的端正,那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挑起的眼尾带了几抹风骚。
就算是在囚车里,男人身上那出众的气质却不减几分。
但是杜云凤的确没有想到,居然就那样的一次上街,便个自己带来了牢笼之困,他倒是并不觉得自己就会死,总想着自己的身后是崔家,崔家是谁,那可是宫里的太后,连皇上都忌惮的人,他不过伤了一个小小的王爷之女又如何了。
所以,就算是此刻,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身处濒危之境。
不怪这杜云凤狂妄,只是这些年来崔家名声太大,自觉中,早早就觉得实力可与燕王府一搏,而且,他是跟崔家直接沾亲,是太后亲侄女的亲表哥,太后的亲弟弟崔锦可是他实实在在的小舅子。
囚车行至一半街道,拥簇的人群逐渐增多,围城一个半圈,而环屹而立侍卫,将銮驾里的女子如众星拱月般的护在半圈内。
押送犯人为首的将领长长的‘驭—’的一声,手中的剑高举,意示后面停下来,而后面,整齐排成两列的队伍,在首领的制止下,慢慢的停了下来。
“大胆,邑扇公主在此,还不下跪行礼——”
护着公主的为首护翼将剑鞘一横,举上这边一对的骑着的马的头顶,声音叱咤,脸色疾厉。
而这边押送杜云凤的燕王府的将领,见此,微愣了下,随即下马来。
“末将参见公主——”
正统领一下马,跪倒之时,身边的副统领,后面的一干人等,都随即跪在地上行礼……
长长的队伍跪满靠近燕王府的御宁大街,声势浩大。
“本公主接道密报,将军此时的押解之人,正是前日偷盗太后放于宁国公府内的一件贵重非常的物品之盗贼,太后心念之物失窃,为此心神俱毁,日日涕泪,今日,本公主奉命,来将窃贼带进宫严加审讯,要他交出昔日偷盗的物件,如有不便之处,还请将军行个方便——”邑扇从銮驾上下来,然后侧身站在地面上,裙裳翩跹中,自然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而公主的身份恰好堆叠了她的尊贵,看起来格外的有气势。
而她找的理由,几乎是没有破绽,无懈可击,拿太后压上一头,别说是你小小将军,就算是燕王府的主子,又有谁能有异议,一条对太后大不敬的罪,就让这些人吃罪不起。
“所以,将军,海涵了——”
邑扇轻轻的声音,脸上带着得逞的略浅的笑意,款了款那泛着光泽的宫装裙摆,绣鞋掂了掂,就准备转身。
“请公主留步——”
那为首的将领已经逼着一脑门子冷汗,思虑再三,还是开口了,毕竟他们是燕王府的人,燕王府的势力本来就不隶属朝廷,只效忠燕王府的人,而这将军深深知道,他们今天押解的人,是燕王亲自传达的命令,也是极为重视的。
所以,他不愿意有负墨云轩的命令,让邑扇现在将囚犯带了去……
而坐在牢车里的杜凤云,从邑扇公主出现的那刻,唇角就扬起了一个略察觉不出的得意笑意,其实,他就是不担心自己真的会坐牢,或者抓进燕王府,因为他知道崔家势力这么大,一定会有人来救他。
一个小小的燕王府又算什么……
而此刻他,不仅不觉得自己是身处险境,反而因为邑扇刚才的一番言辞,得意的差点在囚车里吹起口哨来……
邑扇要带他走,借用什么他偷用太后的物件的借口,他知道,目的就是救他,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这么大的后台,总会有人来保他性命的,所以,潜意识里他才敢在崔雪锦所谓的危险期依然跑出去醉红楼逍遥,他可是风流倜傥的云凤公子,那些勾栏院里的女人少了他能活的下去么……
“敢阻拦本公主,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听见后面都统将军出言留人的话语,邑扇转过头来,柳眉一竖,眼中的厉害之色尽显……
那凌厉的眸色,俨然不像一个十岁女孩子发出的。
而单膝跪在地上的统领将军面临这样的压力,依然保持着淡淡的表情,不卑不亢。
那半跪在地上挺直的脊梁能看见男子的铮铮铁骨。
“邑扇公主这是着急着干什么呢……”
围城一圈侍卫,以及躲在两边缩着头看热闹的小老百姓自动的就让出一条道来……
然后,又一个插脚站在人群当中的……
却是一位眉宇间同样带着稚气的大约九,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一袭粉红色缀满桃花的纱衣,里面齐胸的蝶穿牡丹的大散洋绉绫裙,脚下金缕玳瑁妆饰的花覆锦鞋,人虽然并不见得大个,但是少女冰冷的俏脸上足显一股气势,长长柔软披帛蜿蜒的铺在那簇成花的裙摆上,精致的小脸明艳而动人,英气中带着尊贵,举止又不失女儿的柔态。
梳理的整齐的垂挂髻,两弯黝黑的青丝垂在耳畔,用了头绳缠发,从发心中,掉下来几颗绿玉珠子。
听到这道声音眼一转它的来源,侧过身去的邑扇看见身后侍卫里站着的跟她年龄并差不太多,甚至还小的一身粉红裙襦的女子,那一瞬,脸色颇有些动容。
“臣女参见公主——”
而见邑扇在看她,墨欣樱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笑意,盈盈拜倒,不卑不亢的行礼。
而她身边的清英也跟着她躬身福身。
行礼之后,自行站起来,唇角依然带着丝丝不落的笑意。
却听对面邑扇身边的贴身侍女,轻盈的声音。
“奴婢给郡主请安——”
侍女福了福身,又复起来……
而墨欣樱精亮的眼看向邑扇后面,半瞬,才将目光移到邑扇的脸上……
“公主现在不在皇宫里带着,怎么会摆起这么大的阵势出宫啊……”
已经正午,微热的风熏在两位天之骄女身上,牵起墨欣樱裙摆上挂着的柔柔披帛,也让邑扇美丽的脸蛋抹上一层红色……
其实,不得不承认,在墨欣樱刚出来的那一刻,邑扇的心是有点慌的,她就是趁着机会在等燕王府的人并没有赶来之前,将杜云凤带走,不管燕王府现在因为杜云凤的事儿对她和母后因为墨容嫣的伤害做何种猜测,但是只要杜云凤一死,所有证据毁灭,死无对证,就算他燕王的势力能够将沐轩国翻过来,那又如何,还可以趁机怂恿民意,治燕王府的一个扰乱国家安定的罪名,这罪名可不轻。
所以,之前所做的事儿也就通通被毁灭。
可是,在这紧要关头,墨欣樱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宴会上见过几次,邑扇对她有印象,知道燕王府有个二郡主,但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文静娇小,不谙世事,却不想现在她竟这样的站出来了……
但是慌乱之间的邑扇在墨欣樱开口后,又瞬间平静下来很多……
燕王府的二郡主又如何,她姐姐被害又如何,她现在可是公主,沐轩国独一无二的公主。
除了皇上太后,谁又能高她一截,拿她如何……
“本公主看了半天觉得眼花没看清,原来是花樱郡主——”
思及此,再次看向墨欣樱,邑扇唇角勾起一个淡笑的弧度……
“听说长乐郡主不幸糟歹人污了清白,花樱郡主怎么没有空去陪自己的姐姐,却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可怜了,长乐郡主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墨欣樱唇角抿的紧实,眼眸中立即闪过一抹如刀刃的白色精光,但是,只是一瞬,立马拉下了表情……
抬了抬手,笑道:“姐姐遭到了不幸,我们府里上下人心里都很难过,难为公主也还惦记着姐姐受伤一事儿,父王一心只想着把人犯捉拿归案,还姐姐一个公平。”
“既然抓人犯就去抓啊,既然要抓人犯,就要实实在在的抓,可是今日燕王府抓这人不是人犯,本公主虽然很少出宫,养在宫里,但是也多听外面人说,这燕王府是郡主是被一群泼皮无赖给玷污的,据说现在还得了花柳病养在府里,不敢出府,但是,却不是现在囚车里坐的那位,囚车里坐的那位可是跟崔家有关系的近亲表哥,可是正经的公子哥,我是奉太后的命令,要将他带进宫审讯——”
邑扇轻笑,娇吟如铃,想要把矛盾移到别的事物上面去,顾左右而言它,同时,又一番尖锐的言辞不落痕迹的将墨容嫣的伤疤一辱再辱。
听着耳边那娇如银铃的清脆笑声,墨欣樱那张稚嫩的笑脸挂满了阴郁,她自然是知道这件事儿不仅完完整整的摧毁了墨容嫣的心智,也让燕王府受了大辱,母妃为此碎了心,却让她又一次看见了父王的懦弱。
墨容嫣是她的亲姐姐,一起长大,血浓于水的亲人,她受了那样非人的伤害,她的心焉能不痛。
为了燕王府,她必须强……
将冲到喉头的气也硬生生的逼下去……
只是静默的一瞬过去,墨欣樱却又已经调整好了脸色,盈盈拜倒,用了一种谦卑和善的笑意和语气。
“公主太过武断了。”
邑扇本还在嘲笑,却一听到墨欣樱说‘武断’两个字,心情一下子转暗,觉得受了辱正要借此机会发难,却一转头只听见墨欣樱立马接话道:“公主长期在宫里,对外面的事儿可能不熟,这压在囚车里的囚犯,不仅仅是公主口中的盗了太后物件的盗贼,公主有所不知,姐姐遇害当天是这男子相邀出去的,左右的服侍的人都可作证,臣女也是日日在皇城里寻觅,不日之前好辛苦才抓到他,在亲自派人抓他之前,臣女找人查过他的出身,亦是知道这位男子是于城西崔国公家有非常亲密的关系,跟崔家的国公小姐和公子是亲表关系——”
顿了顿,墨欣樱理了理款在手腕上的薄薄披帛,俏脸清冷,继续讲到。
“现在沐轩国的情势一片大好,但是宫外总有几起小人嚼舌根,说燕王和太后的关系不好,这件事儿一出,更有人大胆猜测,说这件事儿是太后娘娘或者公主您叫人做的——”
“大胆……”
邑扇随即一声大吼……
站在原地的邑扇听见墨欣樱直接道出这句话,心里忽而的又惊又惧,这些话,是万万不可以拿到台面上说的,不管朝堂上斗争多激烈,表面上却都是一副平静无风的模样,把争权夺利这样摆在台面上,完全是大忌,更敢把怀疑直接说道她和太后身上,这等没有证据之事儿,她现下就可以治墨欣樱一个污蔑之罪,这个女子是有几个胆子……
“如此污蔑太后和公主可是死罪”
“是啊——”
而墨欣樱假意的认为邑扇的这句‘大胆’仿佛不是在说她,而是再说从她刚才嘴里说的那起乱嚼舌根的小人……
巧妙的将话头接过来。
“他们真是大胆,竟然如此的污蔑太后和公主——”
邑扇愣住,转眼间,却又听墨欣樱说道。
“太后和燕王一直都是相处扶持,都是沐轩国的主骨,一起辅佐当今的皇上,更何况,公主和太后都是仁心,怎么会做那种连孽畜都不如的卑贱之事儿,他们这样猜,无非是认为现在坐在囚车里的这位杜云凤的男子,是崔家是亲侄,而崔家又是太后娘娘母家,所以,臣女觉得,公主应该以大局为重,毕竟姐姐现在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是多少双眼睛盯着,公主这时候来要人,只会更加重了人们的怀疑,为了公主和太后的清白,臣女不愿让公主和太后淌这趟浑水,所以,这种事儿留给臣女来做就行了——”
邑扇目瞪口呆。
墨欣樱再不多说,款了款身行礼,直接开口“卫统领,带走吧——”
邑扇不管怎么顾虑周全,却不想墨欣樱会给她来这么一招,借之利用之方式让她着了道,这一出来的太突然,她完全没有料到她最后要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而听墨欣樱下了命令的统领立马就要领命让领了囚车的队伍走。
邑扇也急的大嚷一声。
“不行——”
可是,墨欣樱已经冷冷转身,假装没有听见……
转身的衣裙晃过一道飘逸的弧线,留在身后的满满的都是冰冷……
因为这地方临近燕王府,而且邑扇带来的兵马一定是不能和墨欣樱带过来相拼,虽然做好了准备,到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囚车被墨欣樱带着走,朝燕王府坐落的方向前行……
“这……”邑扇看到囚车被推着行了数步远,而此刻坐在囚车里的杜凤云也慌了……
“救我啊,公主,救我啊,我可不想死啊——”
还以为自己一定会被获救,却不想竟然还是被带进燕王府,如果现在进了燕王府他还有什么小命出来么。
邑扇跺跺脚,急的,一直都以为自己并不弱的计谋能力此刻却输给了一个小小女子,这样被摆一道。
眼看囚车里转过来一直龇牙咧嘴朝着她嚷着要让她救的杜云凤,邑扇心里急到差不多要挤出泪来。
因为她深知这杜云凤一进燕王府,可能根本不用什么刑,也会招的干干净净,最后会扯出她和雪锦,最后更可能牵到太后身上,虽说她并不入眼燕王府的实力,但是见母后是如此的兢兢战战,而其他沐轩国的臣民对燕王这个人始终讳莫如深,心里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和沉重感……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眼见车队浩浩荡荡的远去,快要驶进燕王府……
突然,又一道嗒嗒的马蹄坚硬的敲在青石板上,老远的声音,尖锐刺破此刻喧嚣的氛围……
“圣旨道——”
一匹骏马,飞快的踏完整条街的青石板……
带着人犯涌入燕王府的一队浩浩汤汤的停下来,而为首的墨欣樱转过头来。
看见一匹骑着汗血宝马的将领,背后坐着的以为鹤发垂胸带着帽的太监,而这人的长相,墨欣樱一眼就看出来了,这老太监是墨君汐身边的首领太监。
“皇上有旨,所有人跪下听旨——”
老太监提起喉咙,扯出嗓子,那高高的嗓音仿佛连声带都要震破……
墨欣樱回望一愣,带着披帛的手腕动了动……
而邑扇的神情在惊愕中,还没反应过来……
所有当街的民众都立马就地跪下,地上立马投了下一大片阴影。
随即,墨欣樱半跪下,邑扇也将身体半矮下去。
老太监展开明黄的卷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人杜云凤,偷盗太后物品,大罪孽行,由朕亲批准,即刻将罪人杜云凤押回宫,由太后主审,任何人不得为此皇令,凡违令者—斩!”
一个干脆的‘斩’,老太监收旨时那眼亦有所指的瞟了一眼跪在地上清冷着一张脸色的墨欣樱。
“钦此——”
底下的人齐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终于,还未站起的邑扇,终于舒了口气,脸上有着一抹不同于刚才苍白的笑意……
最后,眼光又朝这墨欣樱漫过来……
眼眸里一抹莹亮的光。
气氛还在沉寂中……
一阵骚乱,然后就看见一乘八抬大轿,后面远远看见的明黄的伞盖,大色的幢幡……
“皇上驾到——”
闹市中,有扯起的尖尖的蜿蜒的声音……
才刚起来的民众又乌压压的跪倒一大片,墨欣樱立在原地如木桩一般,而那一双无情绪的深沉眸子,而座驾那飘起的明黄的旗帜,那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邑扇参见皇上……”
见墨君汐来邑扇那立即放柔放媚的模样,唇角勾起的一丝得意笑意,扭捏的小女儿状,都落于墨欣樱的眼。
“平身——”坐在皇撵上的墨君汐声音温和……
邑扇端着姿态起来了……
墨欣樱真怀疑自己眼花,现在的邑扇当真不是她刚才看到的那个沉着中满带算计步步为营的女人。
她一愣,竟然站在地上,一时忘记了对墨君汐行礼。
“花樱郡主见到朕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了么——”
威严的语气,淡漠的声音,语气里颇带几分皇帝的威严。
“臣女参见皇上——”
她赶紧附身行礼,只是刚才墨君汐的那一眼,那凉凉的眼神刺穿到她心里。
墨欣樱没有想到,为了这样一件事儿,墨君汐,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摆出如此大的阵势,墨君汐,他早已经不会当初那个会对燕王府接纳善待的墨君汐。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彻彻底底的改变了。
一直帮着他处理事务的父王有没有察觉。
而她,只是这一眼,就明白外面传言不虚,如此久的时间再不来燕王府,曾经,墨君汐出宫总会一年来一两次燕王府,对他来说,这里是第二个家,但是,她现在终于也相信,外面暗地纷传的流言,所言非虚,其实墨欣樱一直不知道夏子漓跟夏子娆到底是否有什么恩怨。
也一直不知道是不是墨君汐真的因为自己父王的摄政而有所不满。
但是,墨君汐的确在跟燕王府作对了……
甚至是罔顾事实的加害。
刚才他的眼神,包括他刚才下的那道圣旨,足以说明了一切……
这一切不是今天才开始的,早就开始了,只是墨欣樱今天才受到对待……
“起身吧……”
坐在銮舆上的墨君汐一袭明黄龙袍,眉宇间,有至高之位的威严,居高临下,语气冷冷。
“燕王府一贯在外人眼中雄风赫赫,但是这旨意是朕亲自下的,想必表妹你应该也不会违抗吧,一个囚犯而已,值得两家皇亲如此大动干戈么,一边是太后,朕的名义上的娘亲,一边是朕的叔父,朕都不愿意看着两边为区区小事儿伤了和气——”
墨欣樱被墨君汐一番话抢白了,脸一阵青一阵白,皇帝刚才的那句话是在告诉她燕王府在他眼中就是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的主么——
墨君汐,现在的你是怎么了……
再看一眼端坐在銮驾上穿着明黄衣袍的男人,墨欣樱的眼眸难掩失望……
“可是姐姐——”皇城里几乎都知道墨容嫣受到的伤害,她不相信墨君汐不知道,而且,杜云凤这件事儿,她也不相信墨君汐是不知道这就是罪犯,杜云凤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背后肯定会迁出大的势力,墨君汐,你在害怕什么,你到底要护着谁……
而她才出声,立马就被墨君汐话打断下来。
“长乐郡主的事儿朕也很痛心,但是不能借此而乱加猜测,无事生非——”
墨君汐的话冷硬,语气里已渗出怒意,似乎是有种不能再商议的余地。
墨欣樱的心凉到谷底,乱加猜测,无事生非,是他认为是燕王府在无事生非,还是耳边有人跟他说燕王府的无事生非,嫣姐姐受到这样的伤害,呵,居然有的人是瞎了狗眼。
居然说无事……
思及此,墨欣樱上前,冷冷一笑,对銮驾上的墨君汐盈盈跪倒。
“皇上一句无事生非,恕臣女不服,嫣姐姐之前受这男子引诱出去,然后遭到伤害,嫣姐姐受了如此重的伤,原来在皇上眼里居然是‘无事’!当初姐姐是受这男子出去而受到伤害,左右皆是证人,皇上又如何说臣女是乱加猜测——”
墨欣樱一番话说出口,墨君汐立即脸色大变,他从来没有想过墨欣樱竟然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跟他质疑他的话,并且为之对抗。
再不济,他也是皇帝,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以来,谁不是俯首帖耳,就算有异议,那也只能迂回婉转,这墨欣樱有不是朝上重臣,如何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讲句话。
思及此,却见墨君汐大怒,一只手拍上銮驾的扶手,令一手指下去。
“墨欣樱,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跟朕对抗——”
而墨欣樱依然站在原地,精致的还带着女儿稚嫩气小脸上,站在那里跟墨君汐冷眼强硬对视,身上流出的端端的都是气势。
“皇上麻木不仁,善恶不分,我为什么不能替自己姐姐讨要公道,君汐哥哥,你别忘了,曾经,你的根是在燕王府,你还记得,那时的你,我们,我,嫣姐姐,你,三个人围住花园后里的石桌,那时的你,我们,是何其和乐融融,你还记得当初一手拉着你一步一步蹒跚学步的燕王妃,她可是你的亲姨娘,这些年,你稳坐在宫中,可是不再顾及我们,顾及我们曾经长大的情谊,可是你想想,你曾经也那位也曾欢天喜地的表姐,你知道她现在么,你有亲自去看过她么,她已经成了一个行尸走肉,君汐哥哥,您是皇帝,我不能违抗你,如果你做不到对受害者的爱怜,那么,秉公处理可以么——”
墨欣樱轻轻的话语,最后声音竟然轻轻的颤抖了起来,眼眸里轻轻湿润……
那晶莹的眸子,忱挚的话语,小小的娇弱身躯,竟是看的墨君汐一愣,恍然间,往事牵动了情肠,墨欣樱的一番话,动之以情,之前,不得不说,因为从宫中了解到的种种,墨君汐从心里已经对燕王府是厌恶至极,打心里对燕王府的人已经完全排斥,可是墨欣樱刚才一番话,又撩拨了他内心隐藏的那点信任。
一时间,坐在銮驾上的墨君汐再无言语。
而站在后面的邑扇,却没有想到事情又会如此惊变,然后局面一转。
她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站在那里望向墨君汐的銮驾,但是墨君汐的身姿却是背对她……
看不见墨君汐的表情,她的心忽然不安起来。
她担心的却又是另外一件事儿,万一这墨君汐的心一软,将墨欣樱带走人犯,那么按照杜云凤的性格,这人那里是能吃皮肉之苦的,只怕进去两三下就把她和雪锦招的干干净净。
到最后,整个崔家都要受牵连。
此刻,邑扇急着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不停的念叨,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的了墨君汐……
她急的直左右看,忽然,急乱的女人忽然撇到身边侍卫的腰间,一把红色铁面的刀鞘,刀柄泛着莹亮的黄色,一看就颇锋利……
刀?!此刻,邑扇脑袋里灵光一闪……
有瞟了瞟右边,近在尺咫的囚车的椽木,她清醒的知道杜云凤就在旁边,在囚车里……
要不要……
女人的这个念头一直在脑里转……
如果这个人死了,她是公主,自然不会受多大刑法,但是,目前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
时间紧迫,到底要不要这样做……
邑扇一直在仿佛思量中。
终于,‘唰’的一声,大刀从剑鞘里拉出一道清亮的响声。
“公……公主……”
旁边的侍卫见此,吓的舌头直打颤……
不知道公主抽出这把刀是杀他还是干别的什么,又害怕她会干出些别的蠢事儿……
这边的杜云凤也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头锁在枷板里,双手也被枷锁套着。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
“唰——”又一道沉闷的响声,刀刺入血肉里的闷声……
杜云凤睁大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嘴唇微张了张,从唇角渗出几股鲜血……
而邑扇由怕不能死绝,捏着刀柄的双手又死死的朝着腹部往里狠插。
“啊——”终于,犯人的嘴里发出一记闷闷的痛楚声。
而这一刻,等墨欣樱回过神,墨君汐的銮驾转过来看到这一幕,嘴巴微张……
“唰——”又是一声,邑扇已经一用力将刺入杜云凤肚腹里的刀猛力拔了出来……
鲜血直飙,其中也一两滴溅在邑扇的裙摆上……
“邑扇,你——”墨君汐忍不住出声。
而邑扇无表情看了墨君汐一眼,精疲力尽将手里的刀扔掉……
而墨君汐再说不出任何话,看邑扇那消瘦的笑脸,脸上忽而的闪过一丝疼惜。
而墨欣樱,一样直直站在原地,刀抽出来,血溅开的刹那,一刻里,仿佛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明白,现在再争夺无意义。
杜云凤死了,人犯死了,一条线索终究断的干干净净……
燕王府再想查,再想给墨容嫣讨回公道,但是,皇宫里的阻拦,那是一面冷硬的墙壁,饶是如此,也只能放弃……
距杜云凤死已经有十来天。
“郡主,刚才皇上在金銮殿上狠狠斥责了王爷,说王爷不能解钦州潮州旱情,并且下旨罢黜王爷的摄政王的职位……”
“而且……”
延昭跪在地上,拱了手,声音渐渐的矮下去……
而墨欣樱背对他,蜿蜿蜒蜒的朱红长廊,眼看那一树繁华开尽的海棠……
女子淡淡的声音……接过延昭的话,似乎波澜不惊。
“而且什么——”
“摩罗国使者出使沐轩国,求咱们沐轩国的公主和亲,缔结两国友好关系,而皇上已经挑选了郡主您,封了公主,跟摩罗使者一起出沐轩国,远嫁摩罗——”
延昭的心一寸寸的疼,最后,声音一点点的矮下去,但是,最后还是将话讲完……
摩罗那是什么地方,南蛮之地,吃的用的,哪里能跟沐轩国相比啊,别说是宗室贵族女,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女儿,都没有人家会舍得将女儿嫁那么远的地方……
摩罗,南国,临海,一但郡主嫁过去,跟沐轩国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事儿。
而且,沐轩国如此多的大臣,宗室女,包括还有一个邑扇公主不选,却偏偏选了燕王府的郡主,也明知道这燕王府的大郡主上个月才遭到重创。
还罢黜了燕王摄政王的职位,皇帝这意思是要断燕王府根基的意思了……
只是,这皇帝实在是太不仁义了……
延昭虽这样想,却不能说出口,花樱郡主连十岁都不到,却要她出嫁,实在是太残忍了……
所以延昭不由得替她心疼。
而恍惚间,却听到墨欣樱一阵低低的轻笑……
恍惚不在意其他,耳边只听见墨欣樱轻轻的声音。
“延昭,你觉得这海棠花好看么——”
延昭抬起一张隽秀英气的年轻脸庞,眼落在庭院里拿开满的一树海棠花上……
眼神里有不解……
他不是在跟郡主说和亲还有些大事儿么,郡主怎么都没放在心上,反而问他这花。
是否是否,应是红肥绿瘦……
延昭的眼眸落满那穿透枝叶落下的细碎光影……
“这花,好看……”
但是,属下还是觉得不能比拟面前美人的美丽……
只是,这句话只能默默的埋在心里,他一直都是墨欣樱的预用首领侍卫,也是墨云轩在年轻辈中尤其中意的人才,可是,他只是区区统领将军的儿子,一个小小的贴身侍卫,配不上她高贵的身份。
所以,从来不敢做多想,只是本本分分的当好他的侍卫,任凭她差遣,听着她的话就行了。
“延昭,你说,我美么——”
仰头看花的女子,转头,切割了光影的精致的明媚脸庞,那美丽的五官在日光中柔和了棱角,一张小脸美的不可方物……
而粉红的襦裙,裙上缠绕的披帛,丝线根根莹亮……
一向自持的年轻的英气脸庞在这一刻看的呆了……
一时间,仿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闻不见自己的呼吸……
“美。在延昭心中,郡主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无人可以比拟,而且,在延昭心中,郡主不只美在外在,内心也坚实,延昭一直都很佩服二郡主……”
字句里透出真诚,中肯的语气,男子的脸泛上些绯色。
墨欣樱转过头来对延昭璀璨一笑,一瞬间,美丽笑容仿佛那绽放的一树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