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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绍赶到楼下的时候, 宋文耀正双手插兜站在一辆造型拉风的黑色悬浮车前。
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双排扣立领呢大衣, 黑色羊毛衫裹住了脖颈, 气质卓绝。一条酒红色的围巾挂在脖子上,放在大衣里面, 只能看到颈后的一圈,可以说是相当敷衍的系法了,大概是为了节日氛围特地找出来搭配的。
“抱歉,久等了。”
张良绍蹦下最后一阶楼梯, 一抬头, 直直撞进某人的视线里,他看了眼光脑上显示的时间。
哎呀,一不小心就用了6分钟。
灰发青年戴着一顶军绿色毛线帽, 深色v领线衫外搭着一件相当浮夸的驼色oversize版羊羔毛外套,整个人上半身看起来毛茸茸的,下半身着一条黑色铅笔裤,脚下蹬着一双黑红高帮球鞋,他的外套半敞着,从修长的脖颈到精致的锁骨一览无余,可以说相当有心机了。
宋文耀只看了他一眼, 皱了皱眉, 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上车吧。”
说罢, 自己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张良绍顿时宛如在寒风中被泼了一桶冷水的大公鸡一般萧瑟萎靡下来。
为什么皱眉, 难道他不喜欢吗?这可是老子压箱底的外套!可以直接拿去拍写真的“战服”啊!就这个绒绒的毛毛, 被风一吹, 香肩半露,多么高调!多么骚气!
他坐在副驾驶座里惊疑不定了半天,直到被车内的暖气吹得脸庞逐渐回暖,才冷静下来。
一回神,发现宋文耀已经开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山道上,周围全是树,连个鬼影都没有的。
车内一片寂静,车外,除了前照灯扫到的地方无限延伸出去的路,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这鬼地方,要是被抛尸恐怕过个三年五载的都没人发现吧。
这是要把自己拿去卖了吗?
张良绍扯着安全带,差点就要不顾形象开始抖腿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宋文耀报了个山名。
“为什么要去那儿?”张良绍依旧一脸懵逼。
“……”男人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想要看流星雨吗?这里是全市视野最好的观测点之一。”
“哦,这样。”
原来是要带自己去看流星雨啊,真为自己的情商感到捉急。
哎?
一起……
去看……
流星雨……
所以他一直在默默关注自己的动态?
本来都做好为情所困,孤独终老的准备了,突然来这么一个惊天大反转!
这是什么神仙剧情!韩剧都不敢这么狗血!
……
唰!
车子驶过一个隧道,金色的灯光将整条隧道照得无比敞亮,车内的气氛似乎也跟着松快起来。
张良绍胆子大了点,“可以开个电台吗?”
宋文耀没说话,转手把收音机打开了。
车载音响中开始播放慢摇版的《jingle bells》,在轻松柔和的吉他和弦中和乡村男歌手悠闲低沉的嗓音中,悬浮车开出了隧道,重新在崇山峻岭中穿行。
心境一变,原本可怖的暗黑山景也跟着变得格外有情调,就连车窗外路过的一颗颗松树都显得那么可爱标致。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男人听见邻座传来愉悦的轻轻哼唱声,不由侧了侧脑袋,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浅笑。
……
悬浮车一路开上了山顶,在一处视野开阔的悬崖边上停下。
折叠式的车顶缓缓向后收起,簌簌寒风灌了进来,车载音响的音乐传了出去。
张良绍脑袋一清,拉开车门走下来,环顾自周。
山顶上空旷又昏暗,一旁光秃秃的麻栎树梢上仅剩的几片叶片正脆弱地凭风挥舞着,除了他们到来的山路尽头一盏孤零零的照明灯以外,周围空无一人。
从悬崖上鸟瞰,又是另外一番明朗的景色,山脚下的城市像是一片绚丽的星海,飘带似的高架桥,五光十色的摩天大厦历历在目,特别是高出地表一百多米的地标建筑,就像海中的灯塔一般明亮。
“抬头。”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提醒,张良绍抬起头,瞳孔微微放大。
原来在城市中漆黑一片的天穹仿佛娇羞的女子揭开面纱一般,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明亮的银色星子洒满了整个天际,朦胧的云朵跟随着它们缓缓地飘动着,仔细看,每一颗星子都像是蕴含着无限的能量,带着炫目的光芒在遥远的彼岸按照自己的轨道高速运动着。那一刻,自己好像窥见了整个神秘缥缈的宇宙意志,令人眩晕又无比激动。
“哇……啊——啾。”他还没感慨多久,就感到鼻子一痒,低下头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山上风高,凉气呼啦啦往领口里面灌,确实有点冷,早知道多穿点了。
正想着,后颈一暖,两只戴着麂皮手套的手拉着酒红色的羊毛围巾圈上了自己的脖子,仔仔细细绕了两圈,直把领口、嘴巴和鼻子都捂得严严实实才罢休。
张良绍调整了一下领口的围巾,给自己留了个一条缝出气。
“谢谢。”
男人温热的气息似乎还在这条围巾当中流淌,鼻翼间满是雪松迷迭的草木香味,浓郁又好闻,令人快要融化了。
刚说完谢没过多久,后背被人一把拥住,整个人被包裹进了一个比羊羔毛外套还要暖洋洋毛茸茸一百倍的怀抱里。
张良绍不由惬意地发出一声低吟,攥紧了伸到自己面前的麂皮手套。
身后的男人动作一僵。
下一秒,青年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慌忙放下手。
身后的人只那一顿之后便如同毫无所觉一般,将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厚厚的纯手工兔毛毯披在他的身上。
“下次晚上出门记得多穿点。”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包纸手帕,递过来。
这也太周道了吧……
张良绍吸了吸鼻子,接过那张纸手帕,呢哝着应了一声。
“啊,刚刚有一颗流星。”
正擤着鼻涕,边上的男人忽然说了一句。
“什么!哪里哪里?”张良绍支棱起脑袋,左瞧瞧,右探探,除了漫天一闪一闪的繁星,什么都没看到。
“没了,划过去了,有点快。”
宋文耀倚在车头上,遥遥望着天际,眼眸中盛满了璀璨星光。
“啊啊啊!我什么都没看到。”张良绍委屈地撇了撇嘴,半个脑袋藏在大围巾里,只有一头小卷发在风中像柳絮似的飘来飘去。
“别着急,今天能见度很高,小熊座流星雨每小时流量有五十多颗,你总能看到的。”
“才五十多颗!?”张良绍回头。
“……不然?”
“流星雨难道不是,刷拉拉一大片那种吗?”
“……你以为是在看动画片吗?”宋文耀用“你好天真哦”的眼神看着他。
“可是我看见人家发的照片……”
“定点摄像机长时间曝光的影像重叠在一起后期合成的星轨图。”
“那纪录片里……”
“在纬度高的极圈里录了之后快进播放的视频。”
“电影里……”
“特效。”
“不是……人家发的……”
“都是p的。”
“……哦。”张良绍有点失望地低下头。
流星雨和自己想象的根本不一样,宝宝要回去了。
“又有一颗过去了。”
“什么!哪里哪里!”
“没了。”
“……”
理所当然又错过一颗。
这下张良绍不敢走神了,抬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头顶上的一片天空。
“怎么还没来……”他伸出手托着自己酸胀的脖颈,“多年颈椎病都快治好了。”
“……过来,”宋文耀拍了拍身后的车顶盖,“坐这里。”
张良绍毫不客气地爬上豪车,把身上的毛毯铺在挡风玻璃上,往后一靠。
嗨呀,惬意!
“老板!你也上来呀,这里看视野好棒!”
宋文耀没有坐上去,而是从绕到车后座,左手拎了瓶红酒,右手拎了个盒子出来。
“拿着。”张良绍乖乖接过那个漂亮的点心盒,瞥了一眼logo。
il mio amore……这不是上次我路过专柜抗不住诱惑买了个马卡龙结果被肉痛到死的意式甜品店么……
据说他们家的糕点师做过一款价格离谱到上了吉尼斯纪录的蛋糕……
然后他又把红酒转过来一看。
我靠,这个红酒跟老子一样大。
要是一个手抖……
张良绍深吸一口气,稳住了。
旁边递过来一个高脚杯,宋文耀不知啥时候已经坐到了他旁边。
张良绍把酒瓶递过去,看着他给两人倒上了红酒。
车载音响播放的爵士乐从敞篷车里悠悠扬扬地飘出来,轻灵跳跃的钢琴和舒缓悠扬的单簧管在耳边环绕。
透明的玻璃杯相互碰撞,发出一声悦耳的轻鸣。
张良绍扬起脖子抿了一口。
哎呀,弱(ken)冠(ding)之(hen)年(gui)的红酒就是好喝。
他咂了咂嘴,拍了拍大腿上躺着的包装盒,“这个里面是什么……”
“给你买的。”男人的语气很稀疏平常,“你不是喜欢甜点吗。”
“什么甜点?”
隔着盒子就已经被蛋糕香香甜甜的芝士味吸引到快要流口水的张良绍好奇地打开包装盒。
“哇,提拉米苏!”
整块提拉米苏被设计成了方形,表面有许多0和1相间的数字,每行七个,总共八行,用漂亮的哥特字体写得整整齐齐,跟摩斯密码似的。
1001001
1001100
1001111
1010110
1000101
1011001
1001111
1010101
张良绍眉梢一皱,拿着叉子就要下手的动作顿了顿,作为一个程序员,本能地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这是什么意思?”
“装饰而已。”
宋文耀的回答十分简洁随意,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很有他个人的风范。
张良绍不信,把杯子里的红酒仰头一干,掐着手就开始算。
从最后一位开始倒数,把二进制转化为十进制,再通过ascii码转化为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