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她们的光芒,想让您看见(1 / 2)

浅田转头一看,一身教师套裙纤尘不染,双手环立的桐须真冬就站在他后头。

粉色笔直长发在身后飘扬,一双冰晶凝结般的蓝色眸子散发出冷意,好似让此处本应温暖的空气骤然下降几分。

“刚刚你对她们说的话,我听到了。”

没等浅田真一回应,桐须真冬便单刀直入地进到正题,冷淡乃至冷漠的脸没有丝毫宽容,话语如利刃般落下。

“身为年级第二的你,不该对她们做出那种鼓励,那会毁了她们。”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劈头盖脸的丢了几句。虽然话语里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只是像诉说事实一般平静,但还是让浅田眉头一皱,满心的莫名其妙。

这就像你出于善意对行道树浇了点水,结果路人跑过来巴拉巴拉的教训你“这样会揠苗助长啦”“会泡涨它喔”之类;即使对方是尊敬的师长,也还是会让人心生不满的。

长叹一口气,他放下书,站起身来,平视着穿上高跟鞋后和他差不多高的桐须真冬,礼貌问道。

“恕我失礼,您不觉得您太小题大作了吗?难道这所学园,连给予努力向上之人一点鼓励都不容许了?”

桐须真冬目光冷然,表情似乎变得更为严肃,语气毫无温度的平静。

“愚昧。你不是当事人,自然会这么认为,我也不会因此责怪你。

但请别曲解我的意思,给予鼓励自然是毫无问题,但若给了她们无凭无据的希望,让她们在没有未来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到时候,你能背负起这种罪过吗?”

浅田很想继续维持对老师应有的尊重和礼貌,可一听她说出这种带着满满偏见的鬼话,还是忍不住讽刺开口。

“哈?希望?没有未来?

说实话,桐须老师,我很尊敬您。只有在您的课,我才不会看自己的课外书,也认为您教的世界史通俗易懂。

即使是在秀知院学园优秀异常的师资中,您也可以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好老师。”

突然被这样狂拍马屁一通,桐须真冬蓦地一愣,环在胸前的双手紧了紧,有些难为情的撇开视线:“是吗……感谢……”

“但是!”

浅田大大的叹了口气,目光中只剩平淡的失望。

“限制学生的未来,抹杀她们梦想,熄灭她们的希望。不给予友善的辅导,反而如饲养家畜的农妇般将她们圈进自以为正确的牧场里……

您说罪过?我认为这才是最大的罪过,是名为傲慢的原罪,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最不应该有的罪恶!”

疾声厉色地说完,他开始自我反省——这冲动之下的脱口而出,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啊?

“……”

桐须真冬被他这一番话给震的哑口无言,半晌才回过神来。

好似在酝酿情绪,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等睁开的时候,纯净的蓝色眼眸已经点燃静默的怒火,锐利的细眉高高挑起,绝对零度的表情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无礼。浅田同学,先不论身为学生,你用那种口吻质问师长、侮辱师长已然触犯校规——”

一开始,桐须真冬还能保持平稳地说着话,但随着情绪灌入语言之中,本来冷到极致的气质便开始雪崩,她的语气逐渐激动,声调也质问般的高昂起来。

“饲养家畜?圈养?

你又知道她们什么?你又知道我的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凭着所谓的‘自由万岁’高谈阔论,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你有,她们也有,却正正显示你们完全忽视了现实,只是玩闹般宣扬自己的幼稚而已!

师长的职责,就是在你们拿未来当赌注开玩笑前阻止你们,难道这也有错吗?

背离自己的才能,丢弃应有的辉煌,那种可笑的做法,才是最为傲慢的罪过!”

面对她的反击,浅田只觉得好笑。

“可笑?如果说克服自身缺陷、努力拼搏向上就是开玩笑的话,那世界上大部分的伟人就全都是笑话!”

“谬论。你在偷换概念,她们并不是克服缺点,而是抛弃自己的优点,将缺点放到最大!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向上,只会朝着失败向下沉沦,这才是所谓的笑话!”

桐须真冬毫不犹豫的回答,就这一句话,将那两人至今为止的努力全盘否定。

浅田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哪里抛弃了?!”仿佛神经被狠狠触动,他蓦地回想起古桥那写满了公式的数学课本,还有那张疲惫也要硬撑着笑脸的温柔,一股无名的怒火便不禁燃了起来,“古桥文乃的文科一样好,绪方理珠的理科依然辗压了我一年,她们在维持着成绩的同时还想学习自己不擅长的事物,身为教师的您有什么资格阻拦?又有何自信去阻拦!?”

“我只是不想她们未来后悔!”桐须真冬紧紧咬牙,针锋相对毫不退让,“有着如此天赋却不善加利用,反而在无谓的事物上浪费时间,这样的任性会让她们走上不幸的道路!如果不在来不及挽回之前阻止她们,那么罪人就是身为教师的我,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那份冷淡逐渐崩坏,眸光剧烈波动,白净的脸也被气得通红。

前所未有的,桐须真冬便是如此激动,她就像被刀刺中的刺猬一样,向着眼前的敌人展开尖刺,以此防御着柔软的自己。

但浅田没有丝毫怜悯,而是不断咄咄逼问;即使对方是老师,他的话语也不带丝毫缓和。

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讲道理,仅仅是他不想承认,努力去追求梦想的人却必须向现实妥协这件事是正确的而已。

或许以学生的立场来说,他的论点十分薄弱;但经历那病榻十数年的记忆后,他终究无法忘记那份想要努力去追求着什么,却终究只能垂手等死的不甘。

所以,他才会这么激动的大喊。

“给我听清楚了,她们现在就处于不幸之中!而这样的不幸,是反对她们的人,也就是老师妳所导致的,不明白的是妳才对吧!”

“那又如何!我早就做好觉悟了,与其让她们在不幸的未来中怨恨我无所作为,不如现在就成为打破她们愚昧幻想的恶人!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连小学生都懂的道理!”

“妳以为擅自做出牺牲就是正确的?那妳很棒棒啊。”浅田嘲讽地勾起嘴角,使尽全力的攻击眼前的‘敌人’,“不幸、怨恨?这是谁规定的?总是在说她们未来会后悔,妳又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一声高喊,划破了长空。

桐须真冬大力一拍长椅椅背,带着些许红润的双眼死盯着浅田,仿佛在抑制着某种情绪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地道。

“因为……我也是那样啊……”

气氛骤然凝滞。

浅田呆然地张着嘴,心中的火气不知何时已被浇熄。

因为此刻,在桐须真冬那张总是严肃冷淡的美丽脸蛋上,两行晶莹倏然划出弧线,随后泪水轻巧落下,滴进了泥土里。

“桐须、老师……?”

那个冷美人,竟然说到一半哭了?

——不不不,重点不在这裏啊!我竟然把老师骂哭了?!